花落燕云梦-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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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3)
宁王的眼神凝视着我的脸上,梧桐树上落下的一点飞絮恰好落在我的鼻尖让我觉得有些痒痒,我懒得动手皱了皱鼻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宁王已经揽住我的肩膀,在我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印上一个轻吻,那速度疾如闪电,不过一瞬之间。然后,他在我耳畔轻声说道:“请原谅我,仅此一次,已经足够我铭记终生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发现后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人的一双淡紫色的眼眸直直盯着我们。燕王竟然抛下大军先行返回了北平,他已经看到了宁王俯身拥吻我、在我耳畔私语那一幕情景。
明月山庄的燕王皎若星辰,皇城里的燕王雍容高贵,出征前的燕王意气风发。两个多月征战漠北,眼前的燕王看起来清瘦了许多,他的脸色一片惨白,紫眸中寒光射向我的身上,眼神复杂难测。
我不知道他所看到的情形和事实有多大的出入,但是可以肯定一点,他会认为我和宁王之间定有私情。宁王也发觉了背后那芒刺一样的目光,放开我转过头,看见是燕王,不由怔了一下,叫道:“四哥!”燕王并不理睬他,只是定定站在那里看着我,三人僵持良久,燕王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向我们所站的梧桐树飞身而来。
宁王顿时变色,以为他要杀我,情急之下伸手将我护在怀中说道:“四哥你听我解释!”
燕王剑锋过处,梧桐树下的花圃中,那一大片娇艳的月季花都被齐根斩断,五颜六色的片片花瓣被凌厉的剑气吹拂而起,如同一只只翩翩起舞到空中被折断羽翼的粉蝶,纷纷落到地上。乱叶残红,飘零四散。这些花中珍品经他悉心养育多年,如今正是花开时节,枝繁叶茂明媚鲜妍,他却狠心下手摧残自己心爱之物,我分明体会到了他那种愤怒欲狂的感觉。他想拿剑杀的应该是我,不是那些无辜的美丽植物。我挣脱宁王,往前走几步说道:“够了,你住手!你要杀就杀我好了,不要在这里暴殄天物!”燕王收住剑势,将那柄剑随手掷出,恰好砸在水井旁的石栏上,撞击出耀眼的火星。他凝视着我,既不动,也不说话,他虽然不再逼迫我嫁给他,但是自从明月山庄他初吻我时开始,他心中早已将我看成是他的女人,更何况他还给过我一个洞房花烛之夜。在他以为我被楚王侵犯过的时候几乎想要杀了我,并没有去怪楚王,反而觉得那是我的错,是我先去勾引了楚王。他今天一直都带着恨意注视着我,根本不看宁王,他不会责怪宁王,只会怨恨我。
宁王冲过来挡在我身前说道:“今天的事情是我一时冲动,以后再也不会了,我愿意向四哥请罪。”我分开宁王,走近燕王身边,对他说道:“我和宁王殿下只是好朋友,并不是你想象得那样,况且我和你本来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燕王冷冷地看了我半晌,终于开口对我说道:“是没有关系,你恨不得我死在漠北才好吧?我回来正好撞破了你的好事,十七弟如今也不敢要你了?”我气愤已极,怒道:“是又怎样?我愿意跟谁,你管得着吗?”他的紫眸泛起阴冷之色,说道:“你本来就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我的兄弟多得是,你尽管一个一个去勾引他们,要跟多少人都没关系。”这话实在是太伤人了,从来没有人这样侮辱过我,伤害过我。如果我还能忍,我就不是林希了。
宁王要制止他说下去已经来不及,惊叫道:“四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掩面奔了出去,“飞叶摘花”的身法极快,他们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我已经冲出大门。在门外见到两匹骏马,其中一匹正是宁王骑来的,我一下就跳了上去,拔下头上发簪,往马臀上刺去,那马儿受痛惊起飞驰,道旁景物都被远远甩在了后面。我紧紧抱住马背,泪水不断滴落,心中只想离他们越远越好,也没有辨认方向,任由它带着我往前而行。晋王、楚王和宁王都是燕王的兄弟,他明明知道所有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他本不应该是如此刻薄之人,却还要说出这样伤害我的话。如果袁珙说的话是真的,燕王注定和我命中有缘,我在燕王的控制下根本不可能逃走,和这些皇子们牵扯在一起,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和纷扰。
衣香鬓影(4)
那马儿带着我一路飞奔出北平西门,夜幕渐渐低垂,它慢慢停蹄,我们现在似乎是在郊外。前面是一座蜿蜒屹立的大山,应该是太行余脉,我跳下马,摸了摸它的辔头,对它说:“你回宁王殿下那里去吧。”它仰天长嘶了一声,撒开四蹄就消失在夜色中。我沿着山间小路往山顶走去,山上处处皆是峭壁悬崖,走到半山腰时隐约有雷声传来,似乎是要下大雨。行至山顶,瓢泼大雨夹杂着雷鸣电闪哗哗落了下来,我环顾四周群山苍茫,夜色浓黑如墨,怪石嶙峋如同虎狼狰狞之态,心中却并不觉得恐惧,只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我对着空阔的山谷一遍一遍大声呼唤顾翌凡的名字,泪水和雨水交织迷蒙了我的眼睛。“翌凡,翌凡,你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你对我的承诺还没有实现,为什么要这样狠心抛弃我?”
“你知道蕊蕊的心有多痛吗?活着远远比死更痛,还要痛上千倍万倍!”“翌凡,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很久很久,山谷中除了我自己的回音,并没有任何回答。我心中万念俱灰,精神气力也几乎耗尽,眼前一片迷茫,晕倒在地。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火光照耀的山洞中,仍然可以听到外面狂风暴雨大作的声息,气温骤降,我觉得身上发冷。睁眼看向火光点燃处,竟然看到了我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他身形顿闪,人已欺近我身旁,将我紧紧抱在他怀里,说道:“蕊蕊,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不该说那样的话。十七弟已经都告诉我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没有理睬他,他那如利剑一样的话已经伤我太深。他眼底浮现深切的歉意,接着说道:“我行军征战多年,从来没有这样心神不定过,这几个月来日夜都在思念你,我急在大军未班师之前赶回北平,却见到你和十七弟如此情形,怎么能不生气?”我侧过脸不愿面对他的眸光,面无表情说道:“一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女子,不配接受你的道歉。你和我在一起多一刻都会玷污你的名声,请你放手。”朱棣本来就是一个霸道无情、残酷跋扈的人,我痛恨自己居然还曾经相信过他不是一个坏人。他轻抚着我细柔的发丝,将唇贴在我耳边说道:“你可以在我面前使性子,可以欺负我骂我,我就是不能见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说道:“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很多,你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炯利的双眸盯住我说:“还要和我赌气吗?
是不是第一个,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今天是我错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我冷冷说道:“我从来没有和你赌气过,你恐怕是想多了。”
初夏的衣服本就又轻又薄,被溪水和雨水浸湿后,几乎接近透明,他伸手去解我的衣裳,对我温柔说道:“把衣服脱下来,这样穿在身上会着凉的。”他抚触到我胸前的柔软时,指尖却停留在我的荡漾的双峰间恣意流连,眼神中激射出炽烈的欲焰。他出征两个多月都没有碰过女子,我此时雪白的颈项、湿润的秀发、清丽的容貌,无一不诱惑着他堆积起来的欲望。我心中恼怒,挥手就发出银针,他侧身闪避,将我手中暗藏机关的手镯强行取下,然后紧紧抱着我,低声说道:“蕊蕊,我不相信那天晚上以后你对我还是没有一点感觉,还要对我保持一段陌生的距离。难道我走之后你真的一次也没有想过我吗?”我很干脆地说道:“没有。”
他将我压倒在山洞内的一块青石板上,说道:“有没有,你很快就会知道。”在他的热情撩拨下,我的身躯微微颤抖,无力地遮蔽着自己,说道:“你无耻……”直到我发出一声娇媚的低吟,他才停了下来,淡紫的双眸温柔地看着我,说道:“我今天一直在后面跟着你,你可知道我看到你在雨中呼喊那人的名字的时候有多心痛?你的清白之身是给了我的,无论你心里要喜欢他、要记挂他都由你,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你不要再逃避我,只要你开口,他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我会比他更疼你更宠你。”
他说我在“逃避”他,香云前几天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衣香鬓影(5)
香云对我说:“请恕奴婢多嘴,小姐真的不能接受王爷的心意吗?”
我对她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不要他的心意,谁的心意都不要。”香云看了看我,目光中似乎对我有些质疑和不解,轻声问道:“即使是对您真心也不要吗?奴婢觉得您并非不在乎他,而是害怕自己会爱上他,所以在给自己尽力找理由逃避。”我听到香云这句话,不禁觉得好笑,说道:“我为什么要逃避?”香云缓缓说道:“这个就要问小姐自己了。”
我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震,难道他们所说是真的?
是我一直在逃避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刻意去防范,我真的会喜欢上他吗?我要的不是古代男人以*摘草的心情去对待的疼和宠,不是片刻的喜欢,不是曾经拥有,不是喜新厌旧,我要的是真心真意的爱情。他看到我茫然失措的眼神,轻轻握住我的手说:“蕊蕊,我爱你。”我爱你。我听见朱棣在对我说“我爱你”这三个字。
我仿佛又回到了顾翌凡的身边,忍住眼泪,看着他说:“你会生生世世都陪在我身边吗?你会离开我吗?你会抛弃我吗?”他的紫眸中闪过狂喜的神色,说道:“我发誓会永远陪着你,只要我一息尚存,都会在你身边。”我搂住他的颈项说道:“你答应我,无论生死你都不准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不要任由别人欺负我……”他吻住我,细致缠绵的深入拥吻,让我们都忘情沉醉在这甜蜜的感觉中……
他微笑视我说道:“蕊蕊,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真的。”
燕王和顾翌凡的影子在他身上重叠,我轻轻闭上双眼,避过他温柔而贪婪的注视,依靠在他怀里。外面的雨声渐渐停歇,他坐起身来对我说:“我们回去吧,我在外面风餐露宿惯了,你要小心受了风寒。”我的衣服湿气很重,他拿过自己的披风裹住我的身体,探询的目光看着我说:“今晚随我回王宫去好不好?”我想了一想,现在三更半夜回到衣坊去吵醒香云她们多有不便,点了点头。他见我答应随他回去,欣喜不已,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抱着我走出山洞,上马往城内而去。
我们接近城门时,前方一排火光照耀,数名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宁王。宁王望见我们,驻马唤道:“四哥!”燕王带着我行至他们面前,我身上裹着他的轻绸披风,在宁王和燕云众骑面前,我有些羞涩,红着脸低下头,不好意思再去看他们。宁王的声音有些凝重,不像以前那样开朗,还是带笑说道:“看来还是四哥与她有缘,我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四哥一来就将她带回了。”燕王说道:“我只是凑巧碰到了你的那匹追风,要好好谢它才是。”宁王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别的马也跑不了这么远这么快,让我们都追赶不上。谁骑它都这样跑,回头我得要教训教训它了。”我抬起头,发现宁王在看着我微笑,说:“是我不该用发簪刺了它,它受了伤才跑的……”燕王似乎不愿再提起今日之事,淡淡说道:“过去的事情不必再说了,都回去吧。”
到了燕王宫,燕王骑马带着我往西侧的隆庆宫方向行去,宁王等宾客都住在兴圣宫。宁王英俊帅气的面容有着一丝忧郁之色,并没有再看我,对燕王说道:“四哥明日请早些到议事厅来,我前不久进京觐见父皇,还有些事情同四哥商议。”燕王轻点了一下头,径直到了隆庆宫前才将我抱下马,进了隆庆宫的一座偏殿,对侍立的太监丫环们说道:“准备赐浴。”
隆庆宫正是前朝皇帝的寝宫所在,殿影高大壮观,层层玉栏绕着殿身四周,密密叠起,一道宽有十丈的白石敞道,旁边各有长圆形拱门数座,形成四通八达之势。紧连着这高大殿影之后,又有两座略小的方形殿阁,各间着十五六丈距离,一色的黄琉璃瓦,衬着画栋雕梁,尽显皇宫贵气。走进了六角阁门,香雪兰的清新之气扑鼻迎面而来,绘有精工彩画的半壁回廊,垂挂着杏黄色的一式软玉流苏,一排制作精巧的六角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