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遗香-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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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的心中,世事非黑即白,她总是以最大的善意去揣度对待身边的人。殊不知这世上有太多事是经不起人们一再的刨根问底的,最后得来的真相只会更丑恶。
秦蔓芸也便不做声,一个人要是真心要躲另一个人,又怎会轻易被找到呢。故事里的男子一别多年杳无音信,女子自己心里必然也是明白男子的变心,只是无法接受罢了。秦蔓芸想着,如果是她遇见了这样的男子,她只怕会在过了约定时间的头几年就明白过来,然后便选择忘了那个男人,自己好好生活。
说她敏感悲观也好,说她软弱逃避也罢,她向来是只愿见着繁花似锦,不愿多看那断壁残垣的。每见了众人聚在一处,说笑和乐的场面,也多是提前离了席,不愿见着酒阑人散的时刻。
联想到哥哥前几日来的信和她对眼前迷雾重重的处境的推测,秦蔓芸不觉有些意兴阑珊,只是碍着薛沁和威廉没有表露出来。
威廉在一旁倒是听得啧啧称奇。他虽然中文讲的很好,然而这些中国民间故事还是听的少。他感叹道:“法国和意大利一直以浪漫著称,但我走了这么多国家,听了这么多故事,都比不上你们中国人浪漫多情。花草树木虫鱼狐蛇会变成人形,只为了谈恋爱。看到一朵美丽的花就要为它取个别致的名字,看到一棵树也要编个动人的故事。”听的秦蔓芸和薛沁忍俊不禁,原来威廉也是知道这故事多半是后人穿凿附会,捕风捉影编出来的。秦蔓芸忍不住也开口道:“说的极是,只是普罗大众明知这些故事传说是编造的,依然会在夏夜葡萄架下、枕边床头的一代一代说下去,这就是民间故事的生命力所在。”
“所以,秦,你也是在思念你的情人吗?”威廉固执的追问道。
“威廉,你这样可会吓坏其他的中国女孩子啊,我们说话是要讲究含蓄的。”秦蔓芸玩笑道,转开了话题,“其实我方才想到的是另一个故事。”
故事是她年幼卧病在床时看来的,年代久远,记忆也不甚清晰了,她略思索了下,挑挑拣拣说了出来。说的是某地有个人太懒了,于是被游方道士施了法,变成了一株合欢树,叶子昼开夜合,不得休息。只是那人仍然不知悔改,骗过道士变回人形后想要逃走,最后又被变回了合欢树。这次索性被人砍下做成了一个木鱼,供在佛前天天敲打。
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个普通的志异故事罢了。三人听完也就过了。
薛沁倒是又想起一事来:“秦姐姐,大嫂说过几天要办一个茶话会,威廉大哥也收到了邀请,正好那天没课,我们一起去玩玩吧。”薛沁一向多礼,虽然威廉让她不要叫他桑切斯先生,但薛沁总有些改不了口,无奈之下只好让她这么喊着了。
秦蔓芸无可无不可的,也便应了。她估摸着薛沁是在病中被憋得狠了,整天只能干躺着休息,书和画一类费精神的事物是一概不让碰的。这么一番养病下来,再怎么喜静的人也受不了,因此一向对茶话会、舞会之类的社交活动没什么兴趣的薛沁这次才会一改常态,对几天后董太太主持的花园茶话会大为期待。
三人一时休息的差不多了,威廉便继续开始了今日的课程,又是一早上的学习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放慢,但是不会坑,有点短小,见谅。
☆、第二十三章
茶话会的早晨,北枝拿了几件衣服给正在梳头的秦蔓芸挑选。因着阮怜珠在那晚舞会上的穿着,旗袍这种服饰渐渐在南城太太里面流行开来,也终于出现了许多秦蔓芸眼熟的样式。今天北枝拿来的几件衣服里就有两件旗袍、两件洋装和两件中式裙装。秦蔓芸看其中一件米色双襟素纱旗袍纹样干净,便随手定下了。平日或绾或放的长发从额前四六分开,梳到脑后成一个髻,两侧耳尖掩在发里,并不露出来。带一个四色宝石攒花发夹,左手抹个玉镯子,脚下是软廘皮的平底鞋。她从董太太那儿听说过这次的茶话会来的多半是薛家亲戚朋友,秦蔓芸今日的这身装扮正好,既不失郑重,也不过分家常。
薛沁今天颇有默契,身上是件洋绸彩叶纹的旗袍,搭着重新卷过的短发,倒是显出了几分活泼的样子。
惜音苑门口,静静驻足在此等候的威廉西装马裤,金发齐整向后梳。含笑看着两个亲密宛若姐妹的女孩缓缓走近,他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抚胸微微弯腰一礼,冰蓝色的眼睛里溢满盛赞:“早上好,两位小姐,能与如此美丽的姑娘同行真是我的荣幸。”两个女孩在合欢树巨大的绿云下忍不住相视一笑,一个温柔内敛,一个纤弱灵秀,却一样的眉眼如画,浸透了威廉极力追寻的典雅含蓄的东方韵味。
无端的让他回想起多年前初到中国的一夜,他因为突然的一场雨而不得不住在某个经营不善的旅舍。那个旅舍房屋破旧,屋内的物品也总是短缺,唯独满院子的茉莉养的极好。十月份正是深秋时节,不知是季节还是天气的原因,他只觉一路行来入目所见都是一派凋零衰败,草木花卉无精打采的低垂枝叶,而他想象了无数遍、甚至不惜远渡重洋来寻的神秘美丽的东方古国梦就像一个脆弱的肥皂泡,被现实狠狠拍碎在他的面前。躺在散发着霉味的旅舍被褥上,他听着外面夜雨不停,怀念起遥远的总是阳光灿烂的家乡,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也是在那时,他闻到了那随着湿润雨气一起悄无声息侵入房间的芬芳,那么甜美无邪,安慰了他羁旅的疲惫和不安的梦境。隔天一早,雨过天晴,他就退房走了。然而茉莉的香早已沾染衣袖,数日不退。后来他经常在普通人家的院子里、在农妇村女的衣襟上、在田埂地头见到这种平凡而美丽的花,一如最初的甜美花香陪他度过了初到异国的陌生和不适,也让他在接下来东方人民最寻常的生活里感受到了这个古老的国度真正的魅力。
他想起那与他一同求学、教会他汉语的异国同学曾在他兴冲冲地启程前想要告诫他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送了他一句中国的古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也许他所追寻的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
薛府的茶话会定在薛府的花园草地上举行,挨着那大片的湖水,参天的林木投下遮天蔽日的树影,隔绝开了外头渐毒的日头,粉□□紫的绣球花在角落里大簇大簇的盛开着,空气中浮动着合欢的清浅香气——好一个清凉静谧的所在。草地上早已摆设开了雪白的西式桌椅,桌上茶水细点无不精致齐全。淑女绅士们俱都装扮的光鲜亮丽,或聚在小圆桌边三五成群,低声说笑,或两两相携,漫步在草地上随意交谈。
董太太说的果然不错,秦蔓芸三人到了后,一眼过去,便见着了许多熟面孔:董太太正陪在几个满脸富态的太太们身边聊着什么,五姨太依然装扮的美艳动人,虽也坐在一边,眉宇间却有些慵懒无聊。秦蔓芸猜测着这几位应该是薛家的亲戚了。薛司令不知为何没有出现,陪着几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聊天的便是薛鸿霖,不知为何,明明那几人里薛鸿霖的年纪和辈分都最小,最紧张的却不是薛鸿霖,秦蔓芸看着都有人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汗了,倒有几分滑稽可笑。许久没有出现的谢菀也来了,许是来得晚了,她坐在草地西北角的圆桌边,身边却依然聚起了大群年轻的男女,俱都打扮的摩登入时,不时高声说笑着什么。年纪轻便是这点好,不论做出些什么都容易让人原谅,甚至向往不已,场中原本没有过去的众人也只是被欢笑声惊动频频望向那边,并没人出来说些什么扫兴的话。
威廉陪她们一起入场后,便去找薛鸿霖谈天了。秦蔓芸和薛鸿霖明明隔得老远,她也知道薛鸿霖是在与威廉交谈,只是恰好面朝她而已,却总有几分不自在,觉得薛鸿霖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的扫过来,进而又疑心起身上的衣服没有拉齐整,头发是不是在来时的路上被风吹乱了。暗自检查了一遍,再抬头薛鸿霖却已不在原地了,原来方才又来了一个人把他拉走了。秦蔓芸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再看身边的薛沁,不知为何脸色也有些不好。秦蔓芸顺着薛沁的目光看去,却看到了混在淑女间的熟悉面孔,那有着略微卷翘的黑发和同样上翘的多情黑眸的男子不就是花孔雀孔繁嗣么,他倒是手腕玲珑,连今天薛家这样半私人性质的茶话会也能进来参加。但他不去与薛鸿霖等人交谈,却如孔雀开屏般游走在年轻小姐间,也是出人意表。
秦蔓芸本想拉着薛沁寻个角落躲清净,谁知谢菀倒是眼尖,隔着老远就招呼她们过去,还特意腾出了身边的两个位置,众人的眼光早已或明或暗的投过来,秦蔓芸和薛沁只好过去落座。在场众人互相介绍后,便又就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聊起来。一群女人围在一起,不论她们平时有多高雅脱俗,谈论的话题也脱不开服饰和化妆品。何况民国建成后,更多的洋货涌入了中国市场,这些自诩走在时代前头的新女性既然思想上已是全然不同于以往的所有女性了,化妆品方面也是当仁不让的要跟上。
只听一个圆脸的小姐率先开口道:“前几天我爹好不容易从美国回来了,他走之前我说的好好的,带回来的丹琪唇膏却偏偏不是我要的颜色,还非要跟我说什么看着颜色都一样,你们说气不气人。”这位小姐刚才听介绍说是薛沁的某位堂姐,在家中行二,家里是经商的,很有几分家底,她也是在场诸人中打扮的最“耀眼”的:左手抹了一个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并一个银手链,右手又是一个沉甸甸镶宝石的金镯子,中指上重叠的戴了一只银戒子并一只绿玉戒子,皮肤倒是雪光莹然,此时她重重涂抹了鲜红色口红的小嘴气恼的嘟着。众人见状忙要附和安慰几句,也有人不忿她似是苦恼实则炫耀的口吻,嗤笑道:“何必非要巴巴的到国外去买呢,上海的百货公司里又不是买不到,上赶着讨好洋人,也不见得有谁领情。”说话的这位依稀是薛沁的某位表姐,姓王,在家中行三。小方脸,一口细碎齐整的糯米牙,有些清高自持的样子,看情形与那位圆脸小姐有些宿怨。
眼见圆脸的小姐脸一沉,就要反唇相讥,气氛僵持间,孔繁嗣笑着接话:“今日进来的时候孔某就注意到薛二小姐容光焕发,原来是搽了丹琪新出的口红啊。看颜色国内还不曾有吧?令堂真是有眼光,这个色极衬薛二小姐。”他话音刚落,圆脸小姐就转怒为喜了。“听说王三小姐今年有本诗集要问世,孔某不知可有这个荣幸请三小姐现场朗诵一首让我等提前欣赏下?”孔繁嗣紧接着话题一转,又安抚起了另一人来。
能在在场的诸多绅士们面前露脸,王三小姐自然也是有些得意,仪态大方的站起来念了一首自己做的诗。秦蔓芸听着像是新月派一流的现代新诗,文采倒确实不错。
至此一场争端就此消弭于无形。
☆、第二十四章
众人用过午饭后,都有些说笑不动了。午后熏热的风懒洋洋吹拂,禽鸟娇嫩婉转的在高高的枝头鸣啭着,夹杂着林木间一两声拖长了调子的蝉鸣。一种困顿的倦意浅浅蔓延开来,董太太并有些年纪的先生太太们都去薛家客房午睡了,绿茵地上只剩了一帮年轻人。谢莞见状便提议道:“老是说笑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提提神。”众人自然纷纷附和。
游戏规则很简单,由一人背对唱歌,众人传花,歌声停时手中有花之人便要出来表演节目。下一轮就由持花之人唱歌,依次轮换。表演内容不限,但持花人必须与一位异性搭档表演,女士可以任意指定一位男士,而男士则要先取得女士同意。
在场男女几乎都未结婚,又正是向往恋爱的年纪,对于与异性接触总是好奇又跃跃欲试的,众人这下才都真正兴奋起来了。既然是谢莞提出来的,这第一位负责唱歌的人便由她担任了。谢莞也不推辞,大方走上前背对众人而站,那位方脸的王小姐折了一枝绣球花回来,至此游戏便正式开始。
几轮玩下来,气氛渐渐热烈。拿到花的人不多推辞,站出来或羞涩或直爽的邀了心仪异性一起表演节目,或合奏,或联句,或对舞,尽情展示自己的才艺。
又一轮开始,歌声停,那一枝粉白的绣球花正好传到了威廉手里。作为在场唯一的洋人,又是这样俊朗英挺的长相,可能他自己专注于和薛鸿霖等人的交谈并没有发觉,其实从他踏进茶话会的草地起,明里暗里众人对他的关注并不比对薛鸿霖和孔繁嗣的少。现在看到这样的情形,除了已有心仪对象的,其他少女都有些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