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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公子无色-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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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沉雅大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舒棠身体退出。翻身坐于床榻,不知所措。愣了少顷,抬目四望,凌乱的衣衫散落一地。云沉雅又怔住,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舒棠。
    温润的秋晖倾洒在如画的眉目。洁白的双肩如雪,上面的红痕美得触目惊心。
    仿佛心弦撩拨,云沉雅不由地俯□,双唇沿着舒棠的眼眸,嘴角,锁骨,细致的勾勒出她的轮廓。
    身下的人忽地动了一下。长睫轻颤,舒棠缓缓睁开眼。
    对面是一双如水的眸子,云沉雅也似才醒来,并未着衣衫。舒棠脸一红,唤了声:“云官人。”
    云沉雅愣了一下,回道:“小棠。”
    两人都有点窘迫。过得片刻,云沉雅才伸出手,撩开她眼前的发丝,轻声道:“昨晚……我弄疼你了?”
    舒棠抿了抿唇,脸更红了:“嗯。”
    云沉雅微蹙了眉:“对不起,到后来,我没能控制住自己,我……”
    “没、没事。”舒棠脸颊烧灼。她看向一边,咽了口唾沫,“云官人,什么时辰了?”
    云沉雅看了一下窗外。天色温润,半明朗半阴沉。
    这还是除生病之外,云尾巴狼头一回睡过时辰。他撑着额头,自嘲的笑了一声。
    “我也不知。”言罢,云沉雅从旁捞起外衫,披衣而起。推开窗户,才发现一场秋雨初歇。
    “当是午过了。”云沉雅道。他回过头,笑起来:“难怪古人云红颜祸水,我若在继位后娶了你,怕是有一年半载都去不了早朝。”
    舒棠撑起身子,看着他的笑,不禁晃了一下神,反应过来,才惊觉自己已是此人的媳妇儿了。
    结缘十四载,尔后又盼了三年,等了三年,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舒棠垂下眸,也低低地笑了一下。从旁拿起衣裳穿了,她道:“我、我给云官人打水洗漱。”
    然而还没能挪一下,只觉下半身发软无力,竟似动弹不得。
    舒棠一愣,云沉雅也一愣。
    顷刻间,云尾巴狼又笑起来,说:“我去吧,你等着。”语罢,他将外衫系好,便往门口走去。
    才走两步,云沉雅忽地顿住。犹疑须臾,他又倒了回来。拾起一把木梳递给舒棠,云沉雅摸了摸鼻子,垂着眸道:“那个,小棠,你先把头发梳起来。”
    “啊?”
    云沉雅咳了一下:“你今日,得把头发都梳起来。”
    舒家小棠仍是不明所以。
    云尾巴狼的脸颊微微发红。
    “我是说,虽然你爹,嗯,现在也是我爹。虽然他说的有理,在宇文朔来之前,我们的亲事不宜张扬。可你毕竟嫁了我。现如今,也是我的人了,所以,你得将头发都挽起来,这样,才说明……”云沉雅又咳了一下,“你是我的。”
    舒棠眨了眨眼,仿佛不明白云尾巴狼何以执着于一个发髻。她“哦”了一声,将木梳子接过,拾起落在枕边的发簪,挽起发来。
    云沉雅在一旁看着,双眼不自觉便弯起,欣喜异常。
    也难怪他会这么开心。城府太深的人,戒心也重。自古帝王皆孤寡,更何况是高处不胜寒的英景轩呢。
    于是二十多年来,这却是头一遭,云沉雅完完整整地拥有了一个人。
    他突然觉得,以后的日子,一定是不一样了,因为无论发生什么,都有这么一个人,像只小尾巴一般跟在自己的身后。她能让他很安心。
    心里头一忽儿感慨,一忽儿兴奋。百转千回的云尾巴狼,忽然想通了一个道理。
    其实这一辈子,能栽在这只老实兔子手上也不错。所以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这只兔子,要比从前,对她更好。
    说来奇怪,舒棠搬入云府,仿佛就该是一桩顺理成章的事儿。以至于此后几日,舒兔子与尾巴狼同进同出,一起回了门,云府的旁人瞧了,都半点不觉惊奇。
    倒是回门那日,棠花巷子的人见舒家小棠终于嫁了出去,且还嫁了个神仙哥哥,纷纷过来围观。恭贺有之,歆羡有之。
    九月天更凉,秋海棠打了花苞。因景枫要去芸河通京一带,唯恐天寒路远,他这几日匆匆将南俊的事料理完毕,收拾了行囊,也打算离开了。
    只是临行前,尚有一事十分挂心。
    这一日,云沉雅与舒家小棠去望归楼结银子去了。景枫自宫中回来,想起小世子杜修所言,不禁心忧。
    正巧白贵从前院回来,撞着景枫,老远便招呼道:“二公子,前阵子大公子吩咐给您备得长袄,老奴放在行囊里头了,大瑛入秋后天更寒些,比不得南俊……”
    话未说完,白贵瞧见景枫眉头紧锁,顿了一顿,“二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景枫左思右想,终是拿定主意。
    他沉了口气,道:“白大人,小棠姑娘的身份,你可知是如何查出来的?”
    白贵愣住。“小棠姑娘的身份,大公子早已提过,二公子您问这话的意思是——”
景枫望向庭前花树,唇角微动:“白大人。大文学。dawenxue。 。”
    白贵听了这语气,浑身一凛,上前作揖:“二皇子。”
    景枫回转过身,道:“小棠姑娘的娘亲,固然是昔年的北地公主慕容婳。但是,小棠姑娘的生父是谁,白大人你可知道?”
    “这……”
    “依皇兄的脾性,凡事一定会追根究底。何以这桩事,他查到一半,便半途而废?”
    “二皇子是说——”
    “不错。”景枫点头,“因为大哥知道,小棠姑娘生父的身份,其实无关紧要,只要宇文朔来了南俊,我大瑛与北十二国对峙的局面,便避无可避。”
    这也是了。初春时,云沉雅重返南俊,本**从南北买卖入手,查联兵符的相关线索。后来,唐玉接手了此事,开始追踪沉棠酒的原料——青稞麦的源头。
    唐玉先以西临作坊为名,兼并了东门茶铺,扩大势力,后又投以大笔财力,总算查出青稞买卖背后的始作俑者是杜凉父子。
    杜凉父子利用这笔买卖,与北地取得联系。
    而在北地,与杜凉父子接洽的,正是冒凉国的九王爷,宇文涛。
    宇文涛是世子宇文朔的九叔,在二十多年前,他更是水婳的夫君。
    显而易见,宇文朔在这个时候来南俊,必定是为了水婳之女,舒棠。按规矩,舒棠是北地公主之女,只能嫁入北十二国的皇室。而她嫁给大瑛皇子,是绝对不被容许的。
    园中风声瑟瑟。
    白贵迟疑道:“那么,依二皇子的意思——”
    景枫默立良久,忽地抬头问:“皇兄给小棠姑娘的聘礼,可是我大瑛玉玺?”
    白贵愣了愣。“的确如此。”
    景枫眸光一动,“你且附耳过来。大文学。dawenxue。”
    风吹叶落,簌簌有声。园中低语窃窃。过得半晌,白贵的声音似是惊疑:“二皇子?”
    景枫道:“皇兄行事,从不鲁莽。正如他娶小棠姑娘,看起来,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事实上,这桩婚娶是一把双刃剑,若利用得好,大瑛北荒的危机也能得到缓解,只是……”
    景枫说到这里,慢慢停住。
    只是,若单单是利用,又怎会将玉玺送人,以江山为聘?
    一份不离不弃,相随相伴的感情,果然是人世间最磨人的东西。
    怕只怕,那个大皇子,再不是当年阴狠孤绝的人,再不能做出对时局,对自身,对将来最理智的决定。
    怕只怕,情如覆水,难管难收。
    世间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这个道理,景枫比谁都明白。
    “白大人。”
    “老臣在。”
    “若事情真地到了那一步,便按我说的做。”
    “这……臣遵命。”白贵迟疑了一下,终是应了。转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二皇子的苦心,大皇子七窍玲珑,必能想得明白。还望二皇子将来,亦能明白大皇子的用心良苦。”
    景枫是在这年的九月初七离开的。
    云尾巴狼甚圆满地带着属下,带着兔子媳妇儿,将景枫送到京华城外的十里长亭。
    这一年,两兄弟的关系处得极为和睦。
    尾巴狼和国师大人,都不知晓自己被彼此摆了一道。以至于后来,他们收到那份所谓的“惊喜”,都在心里记恨对方良久,再相逢时,也闹了良久的别扭。
    不过呢,在深宫皇室里,只有会闹别扭的兄弟,才是真的好兄弟。
    临行前,景枫牵马回首,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扔给云沉雅。大文学。dawenxue。
    “这个话本子,写得不错,你若得闲,便翻来看看。”
    那话本子名曰《公子绝色立花间》,正是十四年前,云尾巴狼初遇舒家小棠后,舒老先生灵感迸发,挥笔写就的大作。
    书名旁,有一行小字——我与大皇子秘不可喧的一二事。云沉雅的目光落在其上,知道景枫的奚落之意。他随手掂了掂书本,揣入怀中,似是不经意地说,“对了,等过一个年头,你回了永京城,我也回一份大礼给你。”
    景枫笑了笑。
    虽知道这份大礼不是好礼,但他猜不出那是什么。景枫不可能料到,自己万水千山找寻的那个人,竟会是如今已故的“大皇妃”——沈眉。
    天高云淡,莽莽荒原上,风声凛冽。
    景枫翻身上马,青衣翻飞。
    这一趟南俊,真的没有白来。遇到了兄长,重拾了担当,心里头的事,也想通了许多。最重要的是,原来她还在,不管是世间哪个角落,终有一天,他会不远万里去寻她。
    马驹走了几步,景枫将缰绳一勒,又回转身来。
    “大哥。”
    云沉雅淡笑:“嗯?”
    “大哥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我啊。”云沉雅慢悠悠地展开折扇,“有朝一日,过得恣意自在便好。无聊了,能畅游山水,累了,能安心歇着。”
    景枫也笑起来。他点了点头:“我也是,只是现在还不能。”
    云沉雅道:“是不能,但以后一定可以,不是么?”
    “大哥。”景枫又唤了一声。
    “嗯。”
    “与君共勉。”
    “好,与君共勉。”
    十月小阳春,天寒地冻。若是在永京城,这时候,梅树也该打苞了。南国的冬,比起北地要暖些,然万物萧条之景,在哪里都是一样。
    舒棠在屋里生气暖炉子,不禁往院外看去。
    云沉雅立在舒家客栈后院儿的秋海棠下,站得有一阵子了。他今儿个上午,看了司空幸递来的一封信后,便像有了心事。
    舒三易太快子在碗上敲了敲,朝屋外努努嘴。
    舒家小棠连忙跑出去,拉了拉云沉雅的衣袖。
    “云官人,吃饭了。要是要有事儿,等回去了,我陪着你想。”
    云沉雅看她一眼,淡淡一笑:“也好,等回去了,你替我想个法子。”
    这话是玩笑话。这么棘手的事,舒家小棠哪里想得出办法。
    自从舒棠跟了云沉雅,舒三易本想着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打算请两个人,来做家里活。谁成想,云沉雅堂堂大瑛皇子,养尊处优二十余年,将舒棠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说,怕她担心自家爹爹,竟日日陪她回来看看。
    果然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舒三易原先还怕云沉雅对不住他舒家小棠棠,现在看来,云尾巴狼随他父女二人,屈就在这小屋用膳,竟像是自家对不住他。
    见尾巴狼心事重重的模样,舒三易忍不住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他碗里。
    “要是有事儿,憋足劲儿想也不是办法,不如放开些。有的事哇,你放开了,便迎刃而解了。”舒三易这样劝道。顿了一顿,他又说,“改明儿你想吃啥,我提前去买些好的。”
    云沉雅一愣,四下望去,外头虽寒凉,但屋里头暖烘烘的,桌上的饭菜虽不精致,但还冒着热气,冒着香气。
    “不必了,如今日这般,就很好。”
    放下筷子去盛汤,云沉雅心中念头一闪,忽地唤道:“三伯。”
    云沉雅身份太金贵,舒三易不让他叫自己爹,怕折寿,只让他唤一声三伯。
    “过一阵子,我大概会回一趟瑛朝。不知多久回来。”
    舒三易一愣,看向舒棠。
    云沉雅也望着舒棠。他默了一会儿,说:“三伯,我想带小棠走。”
    云尾巴狼是大瑛皇子,要回瑛朝,天经地义。舒棠原想着,他若离开,自个儿便等着他,谁晓得成了亲,在一起之后,两人都像是离不得。
    舒棠心中也犹疑,忆及云沉雅今日上午收到的信,手里一顿,忽地问:“云官人,是不是那个人要来了?”
    那个人,说的是宇文朔。算着日子,宇文朔差不多也该到了。
    舒棠猜得不错。云沉雅今天上午收到的信,提的便是这个消息。只是,这封信并非来自南俊王,而是出自宇文朔之手。
    宇文朔要求一到南俊,即刻见水婳之女,舒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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