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创业手札-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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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看来,用技术碾压邵氏工厂,似乎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柏煜也建议顾舒晗这么做,不过顾舒晗再仔细地考虑了一下之后,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我不能这么做。邵氏工厂在没有得到我顾氏工厂许可的情况下,擅自模仿我们的产品,盗用我们的技术——哪怕最后证明,他们的模仿并不成功,这种行为,在我看来也不可饶恕。更何况,他们还盗用我们合作伙伴的名头……”
如果现在她站出来,却仅仅只是着重于抨击邵氏工厂的产品质量低下,她固然可以通过数据的对比轻而易举地获得绝大多数人的认同,但同时,这也等于她也默认了邵氏工厂抄袭顾氏工厂的技术是被许可的。产品的质量不达标,邵氏工厂在国人中的口碑和地位也许会下降,但不会受到最为致命的打击。
即使与顾氏工厂抢夺中高端市场失败,他们仍然可以掉转过头,会去抢占低端市场。价格低廉,人们对于产品的质量问题,总会多一些包容。而这是顾舒晗所不愿意见到的。
从创业初期,顾舒晗就明白,维权,对于她来说,会是一场硬仗。
这个时期的华国,没有专利权,没有正版的概念,国人们能够看到的只是工厂能不能生产出令人满意的产品,而不会去在意其是否侵权。
如果她的工厂生产出的产品被人拆开研究,然后肆意抄袭、模仿,组装出性能上与她的工厂所生产出的产品差不多、或者略低于她的工厂的产品,国人们只会为此而欣喜,觉得这是一种技术的进步,而不会明白,这种“进步”,很有可能会毁了尚处于萌芽阶段的创造力。
所以,她不愿意只是站在高处抨击邵氏工厂“东施效颦”的姿态有多低下,其余的那些工厂仓库里堆积着劣质货物有多可笑,她就只是想要打击这种行为本身。
作为顾氏工厂的主人,她有权利和义务维护自己工厂的利益,而作为一个从后世而来的华国人,她宁愿国内的工厂步子走得慢一点,根基打得稳一点,也不愿意让国人因为捷径而昏了头脑。
后世无数次血的教训已经证明,抄袭和盗版只能得到一时的爽快,眼前的利益,却会毁了无数真正有创意、有潜力的厂家,让众人都放弃踏踏实实的研究,想尽办法去走捷径。
——既然盗版来钱这么快,何必还要浪费金钱和精力去搞正版研究呢?即使搞出了研究成果,也会很快就被更为便宜和廉价的盗版货抢走市场,简直是得不偿失!
而站在消费者的角度——既然盗版的产品这么廉价,如果本身对于品质要求不高,何必还要再去花钱购买正版?
后世盗版货泛滥,对于消费者而言,花几块钱就能买到的盗版碟,即使不像正版那么清晰流畅,也依旧比正版畅销;不用花钱的盗版文,即使会自动跳出广告页面,也仍然有许多人愿意去看;那些盗版食品、盗版饮料、盗版生活用品,更是不必再提……
正版和盗版的界限,有的时候,是那么的模糊,当周围人都对此习以为常的时候,这是一种悲哀。
顾舒晗知道,国人现在对于这一片,是懵懂的。
不以正版为荣,不以盗版为耻。这并不是哪个人或者哪些人的错,只是一种常态。
但是,见后世的华国吃过无数亏、走过无数弯路、为加入世贸组织交出了以高昂学费的她,却不能够坐视这一切的发生。
这不仅仅是顾氏工厂与邵氏工厂之争,也是一种意识形态之争。
也许即使她打赢了这场仗,她也无法一下子扭转国人们在这一块的观念,但至少,她要在国人们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让他们知道,何为对,何为错。
顾氏与邵氏之争,只是工业竞争中一个短暂的插曲;正版与盗版之争,却是一个漫长的话题,一条曲折的道路。
她能在这之中起多大的作用,她不知道,但她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全力以赴。
“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考虑得这么远。”柏煜听了她的想法之后,有些惊讶,不过,考虑到她一早就申请了专利权,版权意识十分强,会想到这些,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我记得,柏少也曾留过洋,对于他们的版权观念,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没错,但是,有些事情,你知道,和你会去身体力行,是两码事。”柏煜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的短板:“长久以来,我的观念和经历的事并没有告诉我这是错的,就像是无足轻重的一件事。有一天,有人告诉我这是错的,并向我举出了实例用以佐证,即使我认同了这个观点,但我的脑海中一时之间仍然很难把这当作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对待。”
“所以,”他摊开了双手:“你想到了去申请专利权,而我没有想到。你想到了在这次事件中邵氏工厂所扮演的抄袭者的形象,而我只是愤怒于他们联合起来破坏顾氏的名声、抢占顾氏的市场。”
“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你有权利状告邵氏工厂,向他们索要侵权的费用,不过,在我看来,你想要凭着这一项打赢官司,只怕不容易。邵氏工厂在韩家的辖区之内,我们无法直接管到他们头上,你如果想要凭借舆论先给邵氏工厂定罪,恐怕不太容易争取到民众的理解、认同和支持。”
“你知道,韩江本来就想要对付顾氏,如果你凭借技术压人,只要质量检测成果一出,他也没什么话好说,可如果你想要通过这个给邵氏定罪……只怕他的活动空间就会很大。”
柏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劝说的口吻,甚至没有明确的表态。顾舒晗能够看出,他真的就仅仅只是在告诉她,她想要做成这件事,会遇到哪些困难和阻力。
顾舒晗抿了抿嘴唇,脸上满是坚毅:“是的,我知道,我是经过认真的思考,才决定去做这件事的,这不是我的一时冲动。我会做出这个决定,不只是因为我觉得必须要这么做,更因为我有赢的把握!我从不打必败之仗!”
仿佛是想要得到柏煜的认同一般,顾舒晗直视着柏煜。
柏煜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发现其中有着粲然的光芒,那双眼睛,仿佛能够传递出一种精神的力量。平心而论,顾舒晗的样貌是不差的,甚至可以称得上优秀,但是,秀美的样貌并不能让她一下子脱颖而出。
唯有此刻的她,最为迷人,纤细的身躯中,就像是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好吧,舒晗,你说服我了。”柏煜的面部表情终于柔和了下来:“作为你的合作伙伴,我会是你最为坚实的后盾。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放开手去做吧。”
顾舒晗的表情也柔和了些许,她对柏煜颔了颔首:“谢谢。”
“你不用顾虑韩江,在你与邵氏抗争的过程中他或许会出手,但动作幅度不会太大,他还丢不起那个人。”柏煜想了想,补充道:“当然,如果他出手,我们这边也不会坐视不理。柏家不会主动出手,但如果韩家先打破了规则,我们也就没有必要顾忌了。”
“我明白。”
“我期待着你所引导的,属于工业的未来。”
“好。”
第48章 猎物
许多人猜到了这场争端的开局,却没有猜到这场争端的结尾。
报纸上,无数的文人墨客挥毫起他们的战笔,洋洋洒洒写就一篇有一篇文章,抨击邵义辉的行径。
邵义辉想要与顾舒晗打擂台,他们没有意见,如果是公平竞争,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偏偏他们捧出来跟顾舒晗打擂台的是个洋工程师……请外国人来帮着打击自己人算是怎么回事儿?赢了是算邵氏工厂的还是那个洋人的?
别说他们本就偏心顾氏工厂,对顾氏工厂这个华夏的明日之星寄予厚望,就是他们不偏不倚,也能被邵氏工厂这做法给弄偏了心。
——顾氏工厂好不容易堂堂正正赢了洋人,给国人争了一回脸,你想要让洋人再给顾氏工厂打脸,让洋人踩着华国的工厂耀武扬威,就算你不介意,也得问大家伙儿同不同意!
——再者,把顾氏工厂打倒了有你什么好处?那个洋工程师会一直为你邵氏工厂当牛做马,任劳任怨吗?会把新的技术和研发成果带到华国来吗?别做梦了!那洋鬼子准是赚了钱就跑了,到时候苦的还不是华国!
文人们无条件支持顾氏工厂,纷纷声援顾氏而征讨邵氏,让邵义辉很是头疼。
就是信息爆棚的后世,被水军口诛笔伐,对于企业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更何况是现在,那些挥动着笔杆子的,可不是没名没姓的水军,而是一个个在学术界声誉斐然的大师们!如果任由他们狂轰滥炸下去,差不多就是坐实了“通敌卖国”、“崇洋媚外”的罪名啊!
接下来的几天,邵义辉忙得焦头烂额。他先是给那些写文章抨击他的文学界泰斗或小咖们一一送去信函,解释自己初衷是好的,只是方法上有些不够完善,希望大家能够高抬贵手,不要再责骂他了云云。那些收到信件的文人们,有的看都没看,就把信件丢尽了火堆里;有的瞄了一眼,不屑回答,转身丢进了垃圾桶;难得有几个回了邵义辉的,都是长篇大论,指责邵义辉装模作样,把邵义辉骂得狗血淋头。弄得邵义辉最近一看见来信就面部表情阴郁。
既然走文人的路子与他们达成“内部和解”是不可能了,邵义辉就不得不想点别的法子。在副手的建议下,他接受了一家报社的采访,并在这过程中想尽办法扭转舆论,把焦点引导到“邵氏的崛起会使得华国工业更加多样化,与国内其它工厂形成良性竞争”上,而不是“邵氏工厂捧洋人上位与顾氏工厂打擂台”上,但事实证明,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收效甚微。
人们往往更倾向于相信自己对一件事情的第一认知,他们认定了邵氏工厂目光短浅,就是为了打倒顾氏工厂自己上位,任邵氏工厂怎么说,他们都觉得那是在狡辩。
就连那些来采访他的记者,也只是为了搏一些新闻而来的,他们并不真正关注邵义辉说了些什么,只在乎怎么撰写他们的新闻。近日以来,作为邵氏工厂的主人,邵义辉越来越有成为“国民公敌”的趋势,凡是跟他沾边的报纸,订阅量都居高不下。为了感谢邵义辉养活了报社众多人,他们决定,专门给邵义辉一张大大的版面图,作为报答。
这样一来,哪怕是邵义辉走在路上,大家都能够认出他来了,既提高了他的知名度,又帮助他们报社销量再创新高,多好啊。
邵义辉还不知道,他即将被他“收买”的那些报社的记者们坑害,个人信息将会进一步暴露,他还在努力地处理舆论的抨击带来的后遗症。
短短的几天时间内,邵氏工厂销量骤减,邵义辉的工厂和其他的那些工厂一样,被打成了三流工厂。
为了将邵氏工厂拉出这个泥泽,邵义辉公布了邵氏工厂所生产的武器和零部件的数具,他期望着这能够为他的工厂正明。
一直走国内优质路线的邵义辉明白,口碑对于他这样靠质量说话的厂子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无论如何,他都要先摘掉头上这顶“粗制滥造”的帽子。
当那些测得的数据经过公证,被公布出去之后,邵义辉终于松了口气。至少,在这一块,他不用担心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放心的太早。
他公布完数据后,报社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寂静,继而,又迎来了新的一轮抨击浪潮!
‘这位邵先生是不是以为,只要他公布了这些数据,他就高枕无忧了?就像一个卑劣的小偷向众人展示他的偷盗成果,证明他自己多么富有一样。这并不值得骄傲,只让我觉得可鄙、可恨!’一位笔者在他的文章中写道。
‘从头到尾,这位邵先生就没有做过一件聪明事。每当我们觉得他已经足够愚蠢的时候,他总是能够做出更蠢、让我们跌破眼镜的事。对他,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也许,他可以让他请来的那位洋工程师帮他修理一下他的脑袋?那个洋人也就只有这么点作用了。’有人讽刺。
‘一个小人,即使他再怎么舌粲生花,他仍是一个小人!一个小偷,即使他穿得再光鲜亮丽,他也仍是一个小偷!他也就只有请外国人帮忙偷自己人的技术这项能耐了!’
‘他几乎煽动了一场工业界的动乱,而现在,他看上去比任何人都无辜。如果有这样的人在国外做大使,我们大概都不用愁了。’
……
邵义辉看着家中堆积如山的报纸,一份又一份,扑天盖地的指责与批判几乎要将他吞没,他终于忍不住,将眼前的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