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天下-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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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看到妲己的这副模样,纣王几乎都开始后悔他当日的行为。但又每当想起当日的妲己,却又憎恨得咬牙切齿。
妲己没错。那个是人之常情。所以错的是他吗?
所以妲己就要惩罚他。比以往热情如火突变的冷若冰霜还要冷。刺入骨髓般,让纣王再也无法拥抱她。
谁会去动一个趴一下就动一下的石像呢!
没有生命地、没有呼吸地。感觉不到任何温暖的石像呢!
再度撇眼妲己。她还是那副模样,没有人喂食便不吃,没有人喂水便不喝。如果没有人照顾,只怕,她现在真的已经成为一座石像。一个美丽动人却毫无生气的石像。
妲己,你是在无言的责备寡人么?
妲己,你是在惩罚寡人杀了你的乳娘么?
妲己,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一切?
是不是要寡人如同膜拜父王和神灵一般跪下来膜拜你才会甘休?
“滚!都给我滚!”纣王挥手呼喝着,起身一脚踢翻了眼前装满食物和美酒的矮几。看着那些东西散乱在地上,七零八落地乒乓作响。大声呼吼着,从一旁站立的守备身侧抽出剑,对摘星楼上所有的人挥舞。
鸟兽一般的散去。只是一瞬间。刚才还是热闹非凡的摘星楼上,现在寂静无声。只有酒樽在地上滚动的声音还能说明刚才的气氛是如何的醉人。撒了一地的酒,撒了一地的食物,这些被食不裹腹的殷商之人一直渴求的东西就那样被纣王毫不怜惜地踩在脚底。四溅的秽物啪嗒啪嗒作响。
纣王拿着剑大步来到妲己的身前,一手抓着她的领子把她提了起来。“苏妲己。你到底要怎样?啊?”
正文 水晶卷二(160)
空旷的摘星楼上回荡着纣王恼羞成怒的话。
……苏妲己,你到底要怎样?啊?
……苏妲己,你到底要怎样?
……苏妲己,你到底……
那副凶狠地模样,几乎要把妲己给吃了一般地展现着。妲己还是如同刚才一般,眉头都没抬一下,不理不睬。一气之下的纣王把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你信不信,寡人现在就杀了你。”
还是无动于忠。
哐当!纣王放开了剑柄,沉剑就那样顺着妲己的身体滑倒在地,发出沉重的声音。蹒跚地,如同老人一般,纣王大笑着往一旁退着。
他看着妲己大笑。笑声里,没有了以往的豪迈和欢乐,没有了一个属于王者的骄傲和自负。充满了未知的,难以言喻的伤感。
“苏妲己,你以为这个世间就只有你一个人在承受痛苦么!”
“苏妲己,你以为寡人是天下最残暴的人么!”
“苏妲己,你自以为自己是什么?你以为寡人会永远宠爱你么?寡人告诉你,今天……今天寡人就废了你,把你丢到水里去。让你跟你的乳娘和伯邑考做伴去。”
“没错。把你丢到水里,让你跟你的乳娘和伯邑考做伴去……”
最后的吼声已经不能成为吼声。纣王没有了力气再去怒吼,他流着泪没有了力气一般,掩面一下子坐在地上。
他没有放声大哭。他没有力气放声大哭。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许他轻易的哭。但是,他哭了,哭得很伤心很伤心。可是,他不能跟平常人一样放出声音,他只能咬紧牙齿深深吞在咽喉里。任凭眼泪在脸上纵横。因为,他不能让他的士兵和他的子民知道,他们的王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上在哭泣。
摘星楼上弥漫着纣王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深深感染了妲己,也深深震撼了妲己。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一个纣王。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一点防御能力也没有地,甚至都没有力气站起来的纣王掩埋自己的声音,在她的面前哭泣。
妲己的身形动了动。她抬起头,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纣王,漫步上前。那是一个很慢很慢的步伐,因为慢,所以脚步声很轻很轻,轻到当妲己的手搭上纣王的肩膀时,纣王才知道妲己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妲己没有笑。但是,她刚才还僵化的脸上开始有了表情。那种温柔的表情就像一股温泉,细细地,缓缓地,慢慢地流进他的心里。让他一直处在黑暗和恐惧中跳动的心,终于从冰冷中衍生出了温暖。
他泪眼婆娑地看着妲己,看着妲己伸出手试去他脸上的泪水。于是,他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栽进妲己的怀中,继续吸取那股他渴望的温暖。
眼泪在脸上流得更多了。纣王还是没有出声。只有紧紧环抱妲己的双臂表示出他比刚才更为激动的情绪。
他把妲己抱得很紧很紧。
摘星楼外的天湛蓝湛蓝地。晴空万里无云。那颜色就像刚刚被妲己的洗去冰冷的温暖。
被包裹在温暖中跳动的心。
扑通……扑通……扑通……
己
车轮滚滚,战马萧萧。
由数百辆战车领头,轻装兵、弓箭手随后,商朝的大队人马缓缓开来。甲士们的重甲并没有穿在身上,因为长途跋涉必须轻装。大量辎重都在马车上运载,在精兵护卫下随军而行。
在大军两翼和侧后,是几千名骑兵,他们时而随本队前进,时而向两边展开,与更远处的探哨交换消息。那些探哨都是快马轻甲,除了弓箭、短刀之外并无武器。他们要一直向两边驰出十几里,确保大军所过之处是安全的。
正文 水晶卷二(161)
大军之中,三千精锐卫队保护着一个小方阵。这是由二百名贴身卫士组成的近卫队,紧紧围住一面大旗。旗杆插在一辆战车上,旗旄飘摆,掌旗官面容严肃,目不斜视,站在颠簸的战车上,就像站在平地上一样稳定。
这并不只是因为商朝治军严厉,更是因为,在他旁边就是整个大军的统帅。
闻仲骑着心爱的墨麒麟,腰挂双鞭,走在大军正中。他本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车驾上,就像许多将领或统帅那样。但他一直坚持骑乘而行。这不仅是他多年的习惯,也是他治军的一个小策略。如果统帅都如此严谨,底下的部将、士兵也就不会太放松。
在战场上,放松就等于死亡。即使在行军途中,也有许多未知之数。闻仲征战半生,每次出战,从来不敢松懈。
更何况这次是去攻打西歧周国--如今商朝最大的敌人。
闻仲带兵出战时,向来是充满自信。拥有精兵强将,再凭着他的谋略、异术,他从来不曾失败过。不论与哪个方国交战,闻仲从未怀疑过自己会不会失败。他每次出兵时所考虑的,只不过是“要打多久”、“要打到哪里、打到什么程度”之类的问题。
然而这次却与往日不同。
多年征战,商朝国力早已匮乏。往日那些忠臣良将,已经折损大半。有些是在战场上亡故,有些则是在朝中被处死--纣王的残暴确实害死了不少人才。
闻仲手下的强将越来越少,幸好兵力还够充足。西歧虽然养兵多年,但毕竟不如商朝势大根深。
闻仲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一下。说是势大根深,其实论起来,周国的地盘也已经不小了。这些年,犬戎、密须、阮、共、黎、崇、邗等方国,竟然被周国逐一吞噬。尽管他施异术弄死了文王,但姬发继位之后更为注重军事,加上有太公那个人辅佐,周国实力,其实并不比商朝差多少。
再说到谋略、异术,太公比起他来毫不逊色。听说此人精擅八卦、星象、奇门诸学,又身负异能,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况且太公身边还有几位半神人帮忙。想到这里,闻仲不禁仰首望天,暗想通天所答应的事不知何时兑现?九龙岛四圣、莫家兄弟这些人都是身负神力的半神人,只希望他们早日来到军中效力帮忙。
闻仲思考着,眼角一瞥,见天空澄澈无云,一片碧蓝之中,隐约有个黑点。仔细分辨,正是一只雄鹰,高悬天际,乍看上去似乎一动不动。
闻仲心中忽然掠过一个想法:何不就用这只鹰来占一卦?于是低声祷告,说道:“若行于左……”
他忽然打住,自嘲地笑道:“闻仲啊闻仲,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卜卦求胜负了?”
一旁的一名侍卫模模糊听到后半句,接道:“是啊,太师什么时候打过败仗?这胜负还用得着卜卦么?”
闻仲微微一笑,继续催动墨麒麟前进。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抬头仰望。喃喃道:“若行于左,我商朝得胜。若行于右……”
他又看了一会儿,那鹰慢慢盘旋,却始终不向左右飞开,只是一点点下降。闻仲不知不觉中勒住了墨麒麟,仰头观看。他这一停下,二百近卫队、三千护帅精兵便全都停了下来。再往外,周围的战士们也放慢脚步,交头接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军中竟小小地骚乱起来。
闻仲看了一会儿,忽然向近卫队长下令道:“把它射下来!”
那队长得令,当即挽起长弓,搭箭抬臂。此时雄鹰已经降低了高度,但仍远在弓箭射程之外。但那名队长跟随闻仲多年,本来就力大超出常人,手中的硬弓又经闻仲亲自以术法浸化,可借风雷之力,射程要远得多。
正文 水晶卷二(162)
只见近卫队长弯弓拉满,瞄了片刻,手一松,“嘣”地一声,劲箭疾射而上。这箭的去势极快,旁边的人甚至没有看到箭在飞行。弓弦余音未尽,天上那雄鹰已经悲鸣一声,坠了下来。
军士们轰然叫好,闻仲却面无表情,双眼紧盯着雄鹰下落的轨迹,手心几乎攥出了汗,喃喃念道:“左,左……”
雄鹰双翅扑扇,忽左忽右地旋转了一阵,闻仲的心也跟着乱转。眨眼间,那鹰“扑”地落在地上,就在闻仲面前不远处--却竟然不左不右,正好对着闻仲鼻尖前方。
闻仲愕然,心想这一卦到底算是左还是右?慢慢驱着墨麒麟走上前去,只见雄鹰中箭的伤口渗出鲜血,色作鲜红,十分醒目。他盯着地上的死鹰,呆呆出神。
身边几名文官见状,知道闻仲又在卜卦了。他们跟了闻仲多年,耳濡目染,也略懂一点卜卦的知识。有个文官摇头晃脑地低声说:“血为水,水在地上是为‘比’卦,吉卦呀!”
另一名文官急忙推了他一把,斥道:“乱说什么!别打扰太师卜算。”然而过了一会儿,他自己也忍不住说道:“我看这血水颜色鲜红,是水中藏火,因木而生,这一卦明明是‘鼎’卦,咱们这次出征,定能攻破西歧,占了他们宗庙。”
又有一名文官反驳道:“胡说!鹰被射中,从天上掉下来,是金木相克,上下交错换位,可得……”他装模作样地掐了几下手指,“可得‘晋’卦,这是前进上升之象,太师此次伐西歧必然大胜。”
“是比!”“是鼎!”前两名文官不服气地争论道。
几人小声争了几句,忽见闻仲抬起头来,长长吐出一口气。他面无表情,吩咐道:“把这鹰用新鲜树枝缠紧了,到前面找条小河丢进去。”
凡卜卦之后,用来卜卦的东西或是被收藏,或是按相应规程处理掉。因此闻仲这个命令,倒也没让几位文官感到奇怪。一名文官凑近闻仲,恭敬地问道:“太师,适才这是什么卦?”
闻仲仍沉浸在思考中,顺口答道:“是‘履之未济’”。
“啊?”几名文官怔了怔,其中一人追问道:“此卦何解?”
闻仲不答,继续呆呆思考。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斥道:“你们不好好安排军务、简牍,想这些做什么?”
几名文官吓得连连弯腰叩手,齐声道:“太师恕罪!太师恕罪!”
闻仲一提缰绳,墨麒麟向前而行。没有人注意到,他平静的脸庞上现出一丝迷惑。
要知易卦定数六十四,每一卦都可以变成另外任何一卦。一个人若是常年占算,六十四卦肯定都能遇得上,但卦间互变的所有组合,却是穷尽一生都不能遇齐的。闻仲占卦数十年,却是从未遇到过“履”卦变“未济”卦的情况。
这两卦都是含义多变、微深奥妙的卦,此时闻仲又是在占卜出征吉凶,责任重大,心念所系,不由得暗暗惶惑,竟看不透这卦中示意。一时间,他竟想找个人来商议--但是他的卦术已经精深之极,眼下又有谁有这能力点拨他?
墨麒麟走了几步,闻仲忽然回头向几名文官一瞥,略为犹豫,还是说道:“若是乘船渡河,刚刚解缆下水,你们说,是过得去,还是过不去?”
“这个……不知道。”“撑船的人心中自明。”“撑船的就有把握能过去了?万一船翻了……”“闭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那你说,谁知道能不能过得去?”
闻仲若有所思,缓缓说道:“是啊,事机未明,万变俱潜,谁知道能不能过得去?”
他忽然回过身去,一挥手:“继续行军!”
于是近卫队护着闻仲,继续随大军前进,就像刚才一样。脚步声、号令声,闪光的矛斧和飘动的旌旗,汹涌漫过几里宽的地面。闻仲被淹没在这片潮水中,墨麒麟随波逐流,看起来就像一颗毫不起眼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