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帛难书-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去吧。”锦裂声色低沉,却清晰可闻。
我猛然转过头去:“真的?”
他清浅一笑,勾出极妙的弧度:“这世间可后悔的事太多,我不愿让你再多一件。”
他修长手指将我鬓边碎发拢至耳后,又捏了捏我的耳垂,柔声说着:“你只管去做,一切有我。”
我鼻头酸涩,竟不知作何言语,却见他飞快低下头,在我唇上轻扫过一吻,而后将我推了出去。
我还未品到这浅尝是何滋味,便被他推入戏局之中。我无他思索,飞掠忘川之上,寻着上神的影子。
他怕反悔,我也怕。
深水的泡沫从暗黑水底一层层浮上来,我似是感到了那从下奔涌而来的浪潮,飞身躲开。未几,水柱冲天,涡流湍急,我踏着水波向上寻找她的踪迹,一路而上,终是于绝顶之处,看到了她。
狼狈淋漓,面色青苍。
“上神,我来助你。”我同时施法,压住这直插云霄的通天之力。
“素染……多谢。”她已无再多力气,呼吸之间带出这样一句话。
“上神,恕我冒昧。”我脱口直言,再不管其他:“放手又如何?不过水漫仙宫,他们已待你如此,你又何苦为他们守好这河山?”
“他们……可不懂真情,”上神急匆匆换了口气:“而我,掌忘川千里,当神女之位,永不敢忘一身之责。”
“这水是止不住的。”忘川承英魂众多,自此战后,水浑而生瘴,河畔草被消弭,晏陀绝生。
“你稳住便好。”上神目光决绝,我只好随她所说,拼尽全力。
她抽出手来,从怀中抽出一柄铜锥,锥上锈迹斑斑,并不见非凡之处。
“既已为天地不容,便随你去了吧。”上神轻轻吐着,声若游丝,却回腕将铜锥插入心窝,毫不犹疑。
“上神!”我下意识伸手将她接住,却无法控制住水势,霎时间,脊背凉透,溺于漩涡。
“乖孩子,看我为你,变个戏法。”上神用她纤细的手,拂过我的脸颊,眸中的一抹柔情,竟不知为何。
“那女子是谁?将她捉来。”遥远的地方传出的话,冷漠而庄严。
水波之中,我抱住上神僵硬的神骨四处躲闪,周遭的水幕让我看不见外面的情形。
忽的,心口一痛,我险些跌落水中,又紧了紧手臂,咬牙坚持。
果然,梦回境有异,逆了定数。
却不知何时,身周,镀了层金障。这是锦裂的法阵,他在护我。
怀中本已僵冷的上神渐渐温热起来,我心中暗喜,可那青衣柔骨竟化作熊熊火焰,烫的我再无怀抱之力,也将这缠人水幕,生生烫开了口子。
再回天地之间,只见往生高台之上,离渊面目凝重,目光利如锋刃,扫向忘川岸边。我顺势望去,险些身形不稳,跌落下去。
锦裂那月白的衣袍已然血染,却仍旧结住法阵,阻着神兵前行。翻腾河岸竖起百丈金屏,任你插翅也难来。
他不仅受着天兵轮番的天雷地火,还受着上古法阵的反诅之势。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想快些奔回去,奔出去,过我二人悠闲自在的小日子去。
可我已动弹不得,一道金光缠住了我,我被死死箍在了忘川上空。
往生崖上,离渊眼角含怒,翻手将我举起数十丈,送至他的眼前。我眼中的他渐渐清晰,他的眉宇,他的身形,都与锦裂,一模一样。
不过就算皮相相似,他却是杀伐难测,冷脸铁心的神界帝君,与我的锦裂,差之千里。
“青鸾上神,被你藏到哪里去了?”他语带三分愠,可面目依旧古井无波,骇人得很。
我垂下头去,不看他,自顾自运气冲开他的束缚,纵然,都是徒劳。
“你的情郎,怕是等不到你开口了。”神君勾了勾唇,广袖一扫,那十丈金屏赫然消失,远远望去,阵中一派电闪火光。
我的眼角,生生滴出一滴泪来,奋力挣脱束缚,却毫无头绪。挣扎之际,一枚火球从天而降,如流星,沉沉砸入滔滔忘川。
“在那……”我霎时脱力,只挤出这样一句话。
我依稀见得,那古井般的眸子中,有破碎的痕迹。
千里河水,顷刻火场。红焰刺目,惊艳了九重天上,瑶池琼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不为别的,就希望有人看。
☆、第一章 梦醒时分
“锦裂!”
睁眼便是素纱帏帐,烛影幢幢。我口干舌燥,虚汗满身。
木门开合,发出吱扭的声音,桃叶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柔声问着:“姑娘又做那个梦了?”
我坐起身来,天还未亮,香烛已烧了大半。
原来,早就出来了啊。
对了,这里是神界,三十六天,玉清境,一方小院子。
“帝君还未回?”我哑着嗓子问了问。
桃叶从陶壶中倒出半杯茶来,反手试了试茶温:“这茶有些凉了。”
“没关系。”
她端稳递了过来,我伸臂接过,饮了一口,她才道:“我替姑娘等着呢,姑娘若是乏了,便再睡一会吧。”
“你年纪轻轻,正是长仙骨的时候,怎么能不睡呢?左右我是睡不好了,帝君我自己等,你快回去睡吧。”
桃叶一双杏眼微眯,乖巧一笑,拿过搭在椅背上的披风,披在我身上:“那我去睡了,有事尽管叫我。”
“好。”我对她笑笑,目送她鬓边丝缎上下飘飞,出了门去。
长夜深深,于浅眠之人,最是难熬。
出了梦回境已有六十日,窗边水仙在这六十日中由开转败,而我也渐渐抽将出来。
一梦回溯,方知史书上寥寥数笔,几段故事,于局中之人,实是经世巨变。
回到现世之中,才了然那不过是大梦一场,自己再伤感,再忿忿,也不过是今时之月,难照古人。
因我莽撞妄为破了梦回定数,锦裂被我连累一同受了法阵反噬,被境中时空碎隙重创,幸妖界有陌夕帝姬在外作保,将我二人生生从法阵之中扯了出来,方才逃过此劫。
数日之后我转醒过来,已近十月,锦裂身子早已大好。因他是这三十六天的帝君,随便带了个外族人进来藏在哪里,都不会被察觉,所以我便被他掖进玉清境内,过着与世隔绝的小日子。
现下锦裂身份不比从前,又与我在梦回境中误了三个月,已是公务缠身,未经好好修养便投身政务,每每天欲拂晓才疲累归来。我看在眼里,却不知该如何帮忙。思前想后,也只能在夜间为他点一盏香烛,候他回来。不料今夜香重了些,倒叫自己昏昏睡去,见了周公。
我起身来,将披风掖紧,端了桌上的烧陶茶壶,出门去填些热茶。现下冬月将末,倒还是有些凉风的,出了门来,微微打了个寒战。冬月是人间记历的日子,在这须臾万年的天上,无甚意义。不过是这些清心寡欲的大罗神仙闲得无聊了,也想将自己过得混沌日子数数清楚,便借了凡人智慧,记起黄历来。可这九重天上,无分明四季,只晨昏旦晓,所以这黄历说起来似是而非,也只能将就着六分相像了。
虽说冬月里有些凉,不过比前些时日落过雪的凡间,倒还是强上许多。说是前两日北海水君在四梵天以下布了场雪,下面三十二天都可见茫茫白雪,煞为壮观,人间更是银装素裹,几见山峦。
桃叶和竹枝这两姐弟本想扯着我去看,奈何我怕人太多,若是有哪位尊者看出了我并非神仙,怕又多生事端,只得忍住玩心放他们俩过去瞧瞧,再回来与我细说。
他们二人沾着满身的雪回来,嘴上说着冷,可笑的很是开心。我酸气的很,想着天上这么多神仙,有位的没位的,有尊号的没尊号的,有事掌的没事掌的,再加上如桃叶竹枝一般刚从下面升上天来的总万余号人都去看雪,那这水君费了多时起法阵布的雪,也就没多少能飘下人间去了。
我将热茶换了来,又把香烛熄了换做夜明珠,怕再睡过去,恐两日都难见到锦裂了。百无聊赖,又没有可遣闲的玩物,只能托着腮想些奇奇怪怪的事。
从梦回中出来好久了,我径直随锦裂回了神界,也不知道陌夕有没有担心。毕竟是她将我们送入梦回境之中,这次梦回境的反噬,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她。
让锦裂带了封信去给陌夕,至今也没有回音。她不会是生我们的气了吧,毕竟我和锦裂也算不告而别。
那,尊上会去要人吗?
尊上,魔族魔尊令戈,是我之前的上司。
我是个乌鸦妖,低等妖兽,不知父母是谁,只知道自睁眼那刻起,便在魔界了。
忘川是神魔交界之处,据说忘川之上,无物不沉,任何东西都没有例外,连飞鸟都过不去。
但是,我可以,我可以在忘川上自在游水,怎么都沉不下去。
本以为自己天赋异禀,但自打入了梦回境,看到同样能在忘川上不沉的青鸾上神之后,才知道自己也不特殊。
本来我是与一只野猪妖老野在魔界的忘川之畔长大,却因一次机缘巧合,在一棵早已枯朽的晏陀树下发现襁褓之中的锦裂,从此三人行,一同长大。
锦裂长得很快,没过几时,便和我一般大了。但因为我孤陋寡闻,所以也没觉得有多不可思议。
几十年后吧,锦裂被他的师父带走,离开了忘川,我也因为机缘巧合,被尊上带回魔都极夜。
后来,我做了他的侍从,是魔族第一位女侍从。
但因为我从小在忘川边长大,可能感染了些瘴气,所以身体不好,到后来,更是病倒了。此时妖界帝姬陌夕来访,说她有办法治好我的病。
在尊上犹豫着是否让我随陌夕回妖界养伤之时,锦裂竟回了魔界找我,一个人。
后来尊上终是同意我去妖界治伤,锦裂,也随我一起。
没想到,锦裂消失这些年,竟会与妖族帝姬陌夕结下友谊。
他怕我独自入梦回境害怕,便同陌夕说好,随我一同入了那上古法阵,走回三百年前,去找因那场神魔大战绝迹了的云英、晏陀疗伤。
而后便一如梦境之中的样子,我与他多年不见却仍旧情投意合,便抛弃了即将到手的魔族第一女将的称号,随他回了神界。
摸着颈中玉牌,还记得临走之前尊上说过,提拔我做女将军,并亲自为我戴上魔族将军的虎符:玉牌。
但,我终究是辜负了吧,我没脸见他。
我终究还是个儿女情长的人,担不起大任的。
只是,对他的愧疚,如同心中压着的大石头,怎样都是一道心结。
不知是要躲他一辈子,还是……
“叩叩……”是敲门声。
我收回思绪,赶快去开了门,门外锦裂满面倦色,平日一尘不染的素白衣衫满是褶皱,进了屋来,风尘满面。
他将披风搭在椅背上,我递给他一杯热茶,他接过便饮,目光涣散。
“很累吧?”我绕至他身后,替他捏了捏肩膀。
“还好。”锦裂将茶杯放在木桌上,拉住我的手:“你怎么还不睡?”
“刚睡了,不困。”他不松手,我就只得坐到他的对面去:“下次这么晚归,便别来我这了,回去睡吧。”
“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他摇摇头,满眼皆是疲惫:“我想听你说说话,你自己在这,应该很是无聊吧。”
“不会!怎么会呢!”我连忙否认,“桃叶竹枝这两姐弟很好,刚上界的小仙童,玩性大着呢,和他们在一起一点也不无聊。”
“你满意就好。”锦裂扯着嘴角笑了笑。
“好了,天都快亮了,你快回去吧。”我起身催促着。
“我睡不着,”锦裂紧紧扯住我的手,“再与我说会话吧。”
“你……”我看着他执拗的样子,没了办法:“好吧。”
“我今日呀,将院中落了的梨花都捡了起来,想找本炼香的书,看看能不能制出香来。竹枝今日又和其他仙童斗法去了,这次才长进了些,没被打得焦头烂额。桃叶又做出了新式样的点心,是拿玉完天的菡萏做的,我留了在锅里,你明早……”
我看着锦裂的眼皮重重地合上,眼睫投下细细疏疏的影子,无奈摇了摇头。施法将他移到了我的床上,又掖好了被子,将夜明珠用黑纱罩住,坐在床下,握住他的手,将头枕在他的手边。
这次还好,一句没完便睡过去了,下次这香烛还是得多燃。
日光刺眼,睁开眼又是一样的素纱帷幔,我竟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在床上的,起了身,出了门,日光正好,我看着这时辰,怕是又起迟了,连忙跑去找锦裂。
锦裂正用着早饭,黑发整齐束起,意气正好,不见昨晚的倦色。这些日子下来,时常让我觉得他这人是铁打的,虽说一副神骨金刚不坏,可这样劳碌,总会中气不足,行动迟缓,况他病未痊愈,总归还是不太好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