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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紫禁心经-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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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暇里,恪宁试探着问胤祥近来如何。自打靓儿不告而别,恪宁连他也不常见。
  
  “每日都是繁杂琐事,好像就不曾怎样清闲过。可说忙,却又不知道自己整天忙些什么。”胤祥笑笑,盘腿坐在恪宁身边,两个人共守着一个炭火盆,胤祥还不时揉揉自己的膝盖。
  
  “怎么,腿上还是不舒服么?”恪宁问。
  
  “都不过是老毛病了。”胤祥回答的语气云淡风轻。
  
  恪宁忽然就想起那一年他还曾带着弘晖去郊外跑马,两个人猎了不少野物回来欢天喜地的样子。那时候他这个年轻英俊潇洒无匹的小叔叔,最受孩子们的欢迎。
  
  想到这里,恪宁接下自己的荷包给胤祥系上暗暗说:“这是靓儿留下的,她还说要你别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身子骨比什么都重要。”
  
  胤祥望望那针脚细密的荷包,语气惨淡:“四嫂这是借她来宽慰我。她即决定走,是再不愿意我还惦记她,她定是要走的干干脆脆才是。我其实也不介意了,既然什么都不能给她,就不该牵扯她为我伤心。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恪宁点点头,默默笑了一下说:“就算是我劝你,你也要保重自己才好。”
  
  胤祥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偏过头望望另一边说:“四嫂总为旁人着想,不为自己担忧。再这样下去,有些人只怕熬不住了!”
  
  恪宁看他竟露出早年调侃不经的模样,心里欢畅起来。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不知何时胤禛远远立于福海岸边背着手盯着他们。
  
  胤祥看着兄嫂暗笑,自己起身走开。
  
  恪宁站起来整理了衣摆,忽然回过身直视着胤禛,她看不真切,她只知道那个人也是一动未动。如此遥遥相对良久,寒风凛冽,梅香彻骨,两个人竟像是不自知。
  
  晚上胤禛踟蹰了半天,还是来清晖阁。清辉阁并不适宜冬天居住,一来近水,而来也不太保暖,本是为了夏日乘凉避暑之用的。但恪宁却坚持想住在在这里。
  
  踏上木质楼梯,隐约有“吱吱”声响。就像这里已被丢弃了许久一样,扶手上似乎抚摸的到尘埃。
  
  恪宁拥着被子低头瞧那炭火苗子一下一下窜上来,烧得正旺!胤禛不让人通报,自己进来,正看见她被火光映着如西山晚霞般的脸庞。因为真的衰老,她的美目反而显得柔和圆润,犹如白玉雕琢的菩萨一样。
  
  “还生气么?”他上前几步,蹲下身子双手握住她的手。
  
  恪宁眼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并未回答他,反而怅然道:“我看老十三的病,不大好。”
  
  胤禛没等到她的答案,听她说胤祥的病,自己也烦恼起来:“他今儿说在交晖园住一阵子,让我们先回去。”
  
  恪宁忽然坐直了身子,反手握住胤禛:“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不想让你看着我。就像现在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看着我变老了这么难看,你会讨厌我的。我只想……你永远记得我年轻时的样子。”
  
  “不,不会。”胤禛坐到床上来,贴住她脸颊:“我不是故意那么做,我只是,我……”
  
  “你是想警告我么?怕有一天我会挟制弘历?”恪宁说出了思虑已久的猜想。
  
  胤禛无话可说,他的确那么想过。如果先走的人是他,恪宁就会以太后之尊留在对她依赖心那么重的弘历身边。而弘历对她的感情,更让他忐忑。
  
  “你不必这么想,弘历这孩子会有出息的,他用不着我,他还有亲额娘。况且,我许是活不了那么久……”恪宁靠住了他的肩,慢慢的说出了心里话。
  
  “别!”胤禛一点她嘴巴,把她拉到怀里:“可不许胡思乱想了,我们的岁月还很长呢!我不想了,你也不准想。”
  
  恪宁抬起头,火光跃动中,她突然觉得自己万分委屈,揪着胤禛的衣领子啜泣道:“你不让我想,可你让我天天都在猜,猜你想什么,猜你的心!你不让我想,那你让我想点什么呢?”
  
  她一下子溃不成军,眼泪如决堤一般,揪扯着他,疯了一样捶打他。
  
  胤禛任由她像个平民家中的妇人一样撒泼,但落到他身上的拳头却一点都不痛!
  
  “原来我是个这么坏的男人!”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接着像一只谄媚的小狗一样舔舐她的耳垂:“谁叫你摊上我这么个坏人,活该欺负你一辈子!”
  
  恪宁狠命想推开他,但他倾全身的力量倚在她肩头,害得她支撑不住摔倒在床榻上。
  
  “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他抵住了她的下巴,赖在她身上悄悄的说。
  
  恪宁不吭声,只是仰面流泪。他却覆上来,吻掉那些眼泪。
  
  ……
  
  “这个老十三,最近这是和朕玩起捉迷藏了么?”胤禛一边斜着眼睛瞅那上疏,一边和恪宁唠叨说:“他半月前还来我这里说交晖园如何如何清静自在,他要多住几日。这会子他又说觉得西山好,非得去那里养两天!”
  
  恪宁立在书案前,将昔年自己谱成的曲子一点点誊抄好集在一处,并未注意到他说什么。
  
  “喔——”胤禛见她忙着不理自己,自嘲道:“他要去西山,你又想出这些新鲜事来作。剩我一个忒没意思!”说着撂下手头事情,来看恪宁抄谱子。他站了半晌,恪宁头都未抬一下,他微微有些被冷落的感觉,忽然抬手抽走她手中笔说:“算了算了,写这劳什子做什么?陪朕说话!”
  
  恪宁吃了一吓,见他面带三分薄怒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哎哟,万岁爷恼了么?是要治罪还是要申斥臣妾啊?”
  
  胤禛丢下笔,盯着她看,那墨滴在雪白宣纸上,缓缓侵透。
  
  “你做起事来,也从来不会想起我,这时候干嘛对我兴师动众呢?”恪宁反问。
  
  “我小气还不成么?”胤禛牵她的手,“再说,你一在这里我的心思就不在朝事上了。你妨碍朕处理朝政,这个罪名真不小……”
  
  恪宁见他目光似醉了一般,心里也涌起小小悸动,忙改口道:“我说,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老十三啊!”
  
  “嗯,有空我们一起去西山?”
  
  胤禛本想赶着挤出时间好去西山探望胤祥,却不料直隶山西河南三地大旱告急。他遵从大臣上奏,准备往宫外祈雨。他虔心祈祷,似乎真得了上天垂怜眷顾,不出半月便酣畅淋漓的下了几场大雨。俗话说:春雨贵如油。这几场雨真是把百姓们心头的阴云都浇走了!
  
  雨过天晴之后,天气忽然一下子热起来。胤禛最怕热,恰恰又收到了胤祥准备回京的消息。他满怀欣喜的等着再和十三弟同去园子里避暑消夏。胤祥却不肯,三番四次坚持让他先去圆明园,说自己病体未愈不适宜面见君王。
  
  胤禛见他这样固执,觉得好生纳闷。
  
  “去十三弟那边的太医回来怎么说?”恪宁见他微微不安,不免问起。
  
  “只说是旧疾复发,也没说不好。”胤禛蹙了蹙眉,看了看恪宁。“他该不是在瞒着朕吧?”
  
  恪宁垂了头,她心里早觉得胤祥这一次十分奇怪,似乎有意躲着胤禛。可是,会不会……
  
  “我想还是我们亲自去探望一下吧,他这病未免也拖得太久了,就算不是大病,拖下去也拖的不好了!皇上很该让那些太医好生诊治再回禀详情才是啊!”
  
  胤禛点点头:“这个老十三,何时学的这么婆婆妈妈,神鬼莫测的。我明日便去见他,若他无碍顺便把他接到园子里也就罢了!”
  
  翌日,皇帝一早就起驾往怡亲王府了。恪宁照常用了午膳想在院子里读书,却不想忽来了一阵疾风骤雨,让人避无可避,这雨势甚猛,竟将她院子里种的几株兰花打的七零八落。恪宁见满地落英,正自怜惜感怀,想春风春雨竟也如此迅疾,摧折的这春意凋零败落。
  
  “皇后主子,主子!不好,出事了!”忽然的一个人猛地从垂花门闯进来,是一个素日伺候皇帝的太监名叫福顺的。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撞了进来,唬的永寿宫众人急忙围拢过来,这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身后又有十几名小太监冲过来,如天塌了一般嚷嚷:“主子娘娘!万岁爷……”
  
  这些人乱作一团,竟说不清出了什么事。到底是那福顺还机灵,喘匀了气趴在恪宁面前道:“万岁爷一早上去了怡亲王府,不想还没进得府中,怡亲王……”
  
  “怡亲王怎么了?”恪宁见他们如此,其实心里已明白了!她一时急懵住了,竟仿佛听不到他们说话了。她摁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知道果然是天塌了,没了胤祥,胤禛的天,不就塌了一半了么?
  
  她摇摇晃晃,险些站不稳。却又听到他们说,连皇帝也昏死过去了。她哆嗦着胡乱抓着身边的茉儿,嚷着快备车马!
  
  暴雨越来越急,打的车顶上的油布“噼里啪啦”如爆竹在半空中炸裂一般,轰得人几乎要耳鸣了!
  
  恪宁被狂奔的马车颠的自己也像是疯癫了一样!她有种预感,晚一步,她也许连胤禛也要见不到了!
  
  怡亲王府已然吊起了白幡!府门外禁止一切过往行人。想必惊闻此消息奔赴而至的朝廷重臣们的车马都无法靠近,因为皇帝御驾正在此处。唯有恪宁一路通畅,到了府门外,也顾不得传,直直往里奔。
  
  兆佳氏大概在里边听到了消息,只迎到二门处,见到恪宁进来,她只上前来未说的出一句话便身子瘫下去了半边。恪宁一把搂住她,她也依然昏了过去。恪宁先让众人把她扶下去,再往前,只见弘晓带着兄弟几个已经举起哀来。一见恪宁来了,许多人避之不及,纷纷匍匐在她脚下,边磕头边哀哭不止。
  
  恪宁只觉得一片浑沌,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一种颜色,昏惨惨的白,死寂僵硬的白!
  
  慌乱中一个人扶住了她,搀着她的一条胳膊领着她往前去,一直往前走,一直,一直。
  
  雨落下来,好像也没有人顾得上为她撑伞遮蔽,她只觉得满头满脸不知是汗水泪水还是雨水!终于到了,身旁的人轻轻停下脚步,在她耳边道:“娘娘千万不可乱了心神!此时没有娘娘,万岁爷定然觉醒不了!娘娘为了江山社稷,先要保重!”
  
  恪宁看着一扇冰冷的雕花漆门,此时才略微平静。她回头,原来身旁是已经换了素服的张廷玉。
  
  “皇上在里边,微臣不能擅入。大清江山,正在皇后娘娘您的手中。”张廷玉此时分外冷静。他知道恪宁会来,恪宁不来,谁也劝不了皇帝。
  
  恪宁只知道自己要来,一定要来。可是,让她面对胤祥的死,让她面对此时的胤禛。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怎么办?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要怎么办?
  
  她一把抓住张廷玉,她看到了他,好像每一个最难捱的时刻,他都会在。他永远冷静,永远清醒,永远知道要怎么办。
  
  可是张廷玉摇了摇头,脱开她的手,帮她推开了那道门。
  
  那不过是一间寝室,但是却如此幽深寒冷。恪宁愣怔着进去,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很久,才看到了趴在床榻边上的胤禛。
  
  胤禛埋着头,抱着胤祥的一只手轻轻的摩挲,轻轻的呵气。
  
  恪宁几乎被这个场景骇住了。他不是悲恸,他已然是疯了。他把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胤祥身上,喃喃的问:“老十三,你还冷么?”
  
  “你还冷么?”他又探身摸摸胤祥的额头,呆呆的望着,眼睛一眨不眨。
  
  胤祥的面容很安详,似乎还带着笑意。此时还能看得出他年轻时的样子。调皮,喜欢和野姑娘逗趣,总是缠着他四哥的那个少年,竟然有一天会躺在那里,一点点变得冰冷。
  
  “十三弟就是这样,喜欢骗我,喜欢捉弄我!这回又来吓唬我!”胤禛呆呆的说,“养蜂夹道那里太冷了,我给他送棉衣去。那些混账竟然不让我进!他们竟敢对老十三无礼!我狠狠抽了他们鞭子!”
  
  “冬天实在太冷,我求了皇阿玛好几次,才让他到家里过冬。”
  
  “他常喊腿疼,但都是背着我……”
  
  “这一次也是……宁儿,你听见了么?”胤禛忽然抬头,死死盯住了恪宁,那目光活像一头狼!被逼到了悬崖峭壁上的狼。
  
  “他在叫你小仙女呢!他小时候最喜欢你。他和我说,因为你和他一样,其实不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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