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回明作者新作)中-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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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听了不慌不忙,未等李煜询问,便上前长揖一礼,从容说道:“国主,契丹使节此言差矣。昨日契丹人主动挑衅。试图把我们自国主为我们安排的馆驿中取走,并且打伤了我们几个人,杨某为制止契丹人蛮横施暴,这才衰人制止。事后外臣严厉约束部下,并不曾再对契丹使节及其所属采取任何行动,这件事么,皇甫继勋大人昨夜一直率兵在两座馆驿之间维持秩序,可以作为证人。”
皇甫继勋心中“北人强劲,非我南人所能敌”的观念实是鉴定毫不动摇,如今宋人是北人,契丹人也是北人,双方的大腿都比他粗,那个也不是他能惹得起来,但是比较起来,宋人是近邻。威胁更大一些,心理上自然就倾向于宋国多一些,再加上杨浩只是让他说些持公之言,并非凭空捏造,契丹人也不致迁怒于他。
所以皇甫继勋忙出班站定,捧笏说道:“国主,臣奉命驻守礼宾院,昨夜太太平平。双方的确不曾再生什么纠葛。”
耶律文大怒道:“国主,他们想要泄愤杀人。自然不会堂皇而来,可是本使甫来唐国,在江南除了这位宋使,再未与他人结怨。昨天白日双方刚生龌龉,昨晚我的人便身遭横死,不是他们所为更是哪个?我契丹受唐国之邀,谴本使往来,为两国友好,如今在贵国受到如此对待,国主是否该给敝国一个交待。”
他横眉立目,大声咆哮,声震屋瓦,唬得李煜面上变色,连忙站起来安抚道:“耶律大人勿须愤怒,关于此事,孤一定会……”
杨浩突然开口道:“耶律大人,请问你那位下属死在何处,伤在哪里?”
耶律文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说道:“今日清晨,现被人遗尸于墙角花圃之中,身上并无伤痕,但我这侍卫岂会无端便死?定是受人暗算,这件事,正要国主详查,一旦查明真相,本官断不会放过你!”
杨浩冷哼一声。说道:“贵国使节团中死了人,与我宋人何干?无端攀咬,本官也正要国主还我一个清白。你那逝者在哪里,且抬上来看看,本官光明磊落,不做亏心事,岂会怕你查证。”
耶律文浓眉一挑,大声道:“好!尸体如今就在店外,请国主抬上来看个究竟。”
两下两个金瓜武士放下兵器,下殿把那倒霉鬼抬了上来,耶律文手指尸体,大声说道:“国主,我这侍卫身体素来健壮,无端横死定是受人暗算,而这凶手,必是宋人无疑。”
杨浩绕着尸体转悠了两圈,那尸体被他的人做了手脚,衣衫凌乱,头蓬松,已换了寻常衣服,而非那身夜行服,耶律文自然也不会给他再换上一身夜行衣,给自己找麻烦。反正他无事也要生事的,何况如今却有一个死人。
杨浩蹲下去仔细嗅了嗅,说道:“国主,此人身上隐隐泛出酒气,想来是饮过酒的。“
耶律文怔了怔,他只听说被自己派去的栽赃人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送了回来。令下人检索一边,浑身上下全无伤痕,想着虽不能在宋国馆驿中搜出一个自己人来那么有利,多少也算一个攻击的道具,有利于自己占住道义。便带了他的尸来了,契丹人的尊卑阶级之严明更甚于宋,他堂堂皇族,自然不会亲自搜查这具尸体。
一听杨浩说这尸体上隐隐有些酒味,耶律文心中不禁暗恼:“这个混账,令他去做事的时候,他居然还敢饮酒!是了,我叫他有意被宋人觉以便囚禁,未等宋人告状,我便先制人,强搜宋人居处,让他们依赖不得,这个混账本就是去被人现的,自然不会多么谨慎。”
耶律文强辩道:“我契丹人好酒,一日三餐,都少不得烈酒,喝酒有什么奇怪?”
杨浩笑了笑。他抬头看看,向皇甫继勋一招手,皇甫继勋看了李煜一眼,李煜不置可否,皇甫继勋忙捧笏过来,问道:“杨左使,什么事?”
杨浩伸手取过他的笏板,板着那死尸沾满泥巴和花草碎叶的左脸左右动了动,向皇甫继勋道:“大人请仔细闻闻,有什么味道。”
皇甫继勋嗅了嗅,说道:“唔……,隐约有些酒气。”
杨浩道:“尸体已然僵硬,死了大半夜了,依然有酒气溢出,看来没少喝啊。”
其实那酒味并不浓,若不细闻实不易察觉,可是皇甫继勋也不知道人死了这么久。如果生前喝的很多,身上应该有多少酒气,只得点头应道:“杨左使所言有理,此人真的没少喝酒。”
耶律文怒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杨浩不理他,对皇甫继勋道:“你再仔细闻闻,还有些什么味道。”
皇甫继勋又闻了闻,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他又凑近了些,鼻子几乎贴到那死尸脸上,再仔细嗅了嗅,皇甫继勋的脸上便露出些古怪的神情。
“如何?皇甫大人觉得这是什么味道?”
“呃……这个。说不太好。似乎……好像……应该是……是尿臊味?”
“着哇!”杨浩大力一拍他的肩膀,赞道:“英雄所见略同,我闻着也是尿味儿。”
“呸呸呸!”皇甫继勋想想自己刚刚还贴着那死尸的脸嗅个不停,不禁一阵恶心。
杨浩起身向李煜道:“国主,这个契丹武士身材魁梧有力,如果有人试图对他不利,身上不可能全无反抗留下的伤痕,所以,不可能是他杀。”
耶律文咬着牙冷笑道:“不是他杀,难道还是自杀?”
杨浩像是一个讼师似的蹦到那死尸面前,侃侃而谈:“此人嗜酒,又是深夜倒毙于墙角花圃之中,脸上粘有泥土和花叶,经过皇甫大人仔细检查,他的脸上、颈上还隐隐传出尿臊味,据此,本官可以得出结论,这位契丹武士,不是死于他杀,也不是死于谋杀,而是死于一桩意外。”
李煜听的云山雾罩,连忙问道:“意外?请杨左使说的明白些,这位契丹武士如何死于意外?”
杨浩一本正经的拱手道:“经过本官与皇甫将军的仔细斟察,现死者身上有很浓的酒气,而且脸上还有尿臊味儿。根据这些蛛丝马迹,本官推测……,这位契丹武士喝的酩酊大醉,深夜起身,到僻静处方便,因为酒力不禁,方便之后一跌跌到,就地沉睡过去,因为口鼻压在自己的尿上,所以窒息而死,这是最合乎情理也最接近事实的死因。”
杨浩一语说罢,满朝文武哗然,耶律文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声咆哮道:“人不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无耻之耻,无耻矣!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巧言乱德,鲜廉寡耻之言,居然……居然出自这宋国使节之口!”
这耶律文的汉学造诣也不浅,一句骂人话,孔子老子都全了,杨浩却撒然一笑道:“别跟老子扯什么仁义道德,道德经都是老子写的。”
耶律文暴跳如雷,一把抢过金瓜武士的兵器,摆出个横枪跃马的姿势,杨浩一见,赶紧拉开架势,把笏板斜斜一举如执宝剑,左手捏个剑诀,大声喝道:“理屈词穷,就要动武吗?”
李煜一见双方又要大打出手,不禁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一片惶急之色,站起身道:“快快拉开两位贵使,有话好说,切勿伤了彼此间的和气。”
眼见双方要大打出手,李煜连忙使人拉开,好言说合,居中调停,然后又大摆酒宴,让这两位使者一左一右陪自己同席,又以地主身份向耶律文那位被尿淹死的部下馈赠许多抚恤,暂且把这事压了下去。
待到酒宴已罢,李煜又道:“两位贵使原来唐国,都是孤的客人,孤不希望你们因为些许误会坏了宋与契丹两国的友好关系,两位大使都是深明大义的人,希望能以国事为重,化干戈为玉帛,明日孤要去‘鸡鸣寺’礼佛上香,还请二位贵使与孤同往,希望佛寺庄严清静之地,我佛慈悲祥和之心,能化解两位尊使心中的火气。”
杨浩和耶律文对视一眼,一齐冷哼一声,齐齐拱手道:“国主请了,外臣告辞!”说罢二人同时反身便走。
李煜望着二人背影。嘴边溢出一丝笑意,抬手唤过一个内侍,低声吩咐道:“去,窥个机会把耶律文给孤截下来,请他到清凉殿与孤一唔!”
此时,陈乔正静静地侯在清凉殿中……
耶律文回到馆驿,丁承业立即迎了上来:“大人,上京来信了。”
“哦?”耶律文动容道:“父亲来信了?说些什么?”
“小人怎敢开启老王爷的亲笔书信,书信在此,大人请看。”
耶律文急忙接过蜡丸。回到内室当中,捏碎蜡丸,取出薄薄一片帛书,仔细看了半晌,将帛书团起,在室中徐徐踱起步来。
丁承业急不可耐的问道:“大人,老王爷怎么说?"
耶律文冷冷一笑,道:“不出我所料,我这里前脚离京,萧绰后脚就开始剪除我在宫卫军中的羽翼了。“
丁承业大吃一惊:“她先动手了?那该如何是好?”
耶律文道:“无妨,萧绰只敢在直接由皇帝控制的宫卫军中动手脚,我的族帐军,她还不敢把手伸进来。父王信上说,娘娘欲拔出我在宫卫军中安插的亲信,恐会激起我部的反弹,所以已加强了上京的戒备,此时不宜施行先除其脑、再挥军攻占上京之策。
父王的意思是,将欲取之,则先予之,不妨示弱于她,任由她把我在宫卫军中的亲信调离。使她自以为得计,放松戒心。待‘放偷日’那天,各部贵族大臣俱赴上京。皇帝出宫与民同乐时便动袭击,将耶律贤、韩德让、耶律休哥、萧拓智等人一举消灭,再调族帐军兵围上京。然后由我这里动。激宋军北伐,内外交迫,逼萧皇后妥协,颁皇后旨意,尊我为帝,嫁我为后。”
丁承业失望地道:“‘放偷日’?那是正月十三、十四、十五三天。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耶律文莞尔笑道:“不错,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嗯?你怎么比我还要性急,这是做皇帝,可不是做新郎官那么简单,一个半月还算长久吗?”
丁承业掩饰道:“喔,并非如此,只是……那宋使杨浩如此羞辱大人,小人也是愤愤不平,小人也是愤愤不平,真想马上把他千刀万剐,为大人泄愤。”
耶律文得了上京准信儿,心中大悦,听了嘿嘿一笑道:“你对我倒是忠心,哼!如此戏弄羞辱于我,我是决不会让他活过‘放偷日’这一天的,如今么,不妨暂且忍耐,一个半月,很快就会过去的。”
翌日,宋国与契丹使节陪同江南国主李煜出工赴‘鸡鸣寺’礼佛。
菜院子里,新鲜的蔬菜装到了小车上,德性大师大喇喇的挥手道:“行了,你们去各院把缝补换洗的僧衣都取来,一会儿送去静心庵。”
“是,小师叔。”几个大和尚稽离去,壁宿回头看看他们已经走远,急忙一拉静水月。把她拉到一棵树下,从怀里掏出一颗黄橙橙的梨子,献宝似的道:“喏。很新鲜的,我都洗过了,给你吃。”
静水月甜甜的笑着。轻轻摆手,壁宿把水果硬塞给她。拉她在树下青石上坐下,说道:“这是我一番心意,就是给你留的,尝尝看嘛,很甜的,吃呀,尝一口就行。”
静水月迟疑了一下。拿起兜在僧衣上的一颗梨子,小小的咬了一口。
“好不好吃?”
静水月抿着小嘴儿,轻轻点点头,壁宿大受鼓舞,一把拉住她的小手道:“你觉得好吃,回头我给你弄一筐捎去,让你天天有的吃。”
静水月被他拉住了小手,脸蛋顿时羞红起来,她赶紧缩回手,指了指自己胸前挂着的念珠,又指了指侧后方的禅院,嗔怪的等了他一眼。
壁宿嘿嘿笑道:“我出家就是为了你呀,佛祖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他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静水月慌了,赶紧撂下梨子,双手合十,嘴唇龛动,似乎在向佛祖忏悔。
“水月,德性以前是个人所不耻的偷儿,也是个偷香窃玉的浪子,就算跟了我家大人,也只是想图个正途出身,并非真心向善,直到遇见了你。水月。你就是我心中的活菩萨,我离你越近,离佛就越近,佛家不是讲要普度众生的么,你就大慈悲,度了我吧,只要你嫁给我,就是把一个恶人变成了好人,多大的功德呀,比你念一辈子经还要好。”
壁宿的甜言蜜语听得静水月心慌慌的,她长这么大,还没听人这么跟她说过话,她想听,却又怕听,想逃开,却又不忍让他伤心,于是便用两根手指塞住了耳朵,闭上眼睛,一副可爱的鸵鸟模样。
“我说过,我话很多的嘛,就算你不说话,咱们成了亲,家里也不嫌寂寞的。”壁宿拉下她的小手:“好水月,小师太,听谁念经不是念呢,你要是喜欢。以后咱家里可以布置成佛学的模样,每天为你念经,《金刚经》、《法华经》、《楞严经》……,你想听多久,我就给你念多久,咱家再挂一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