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志-第8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没事。”她摇头大口喘息几次,转头唤来聂青。
“有事也白搭。”白冠哼哼。
容萧不理他,抬手又贴在花豹额头。花豹避开:“姑娘不必,我还撑得住。”她也不坚持,点点头,转而去看皇甫。没多久,皇甫眉头微蹙,眼皮动了几动,慢慢睁开。静静躺了片刻,他一手捂在胸口,咳嗽几声,歪头吐出几口血来,随后喘息着对上容萧视线。
“多谢了。”
容萧看着他:“你赌的,这个也算在内吧?”
皇甫微微一笑:“容姑娘能操纵龙魄精魂,又不会见死不救,这本不用赌。只是你本身身体不够强,用得太过恐怕遭龙魄反噬,可就得不偿失了。”他撑起身坐着,成了布条的衣物随着他动作滑落,露出肩膀、胸前的皮肤,上面的伤口还未愈合,只是不再流血。容萧目光下落,扫过他腰际,又转头看看白冠也多了好几处裂口的衣服,皱皱眉,抬手将自己的外袍脱下递给了皇甫。皇甫看看她,一笑接过,一边穿衣,一边道:“只是没料到第一关便如此艰难。”顿了顿,叹口气,“我还是太过高估自己,师父——圣师大人他,玄通通天地,我抵不过。”他将衣襟搭在一起却扣不拢,喘口气放弃。容萧探过身,伸手帮他,发现自己的外袍在他身上小了许多,的确无法扣拢,也只好放弃。
“……你原本是圣师的徒弟,却要与天宫为敌,就是因为这个被逐出门的?值得么,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一件希望渺茫的事情?你对天宫的仇恨,究竟为了什么这样深刻?”
“仇恨?”皇甫又咳了几声,开口时,语气极为平静,“我几时说过我与天宫有仇有恨、”
第一百三十七章 涤尘、静心
容萧皱眉:“不是仇恨,那是什么?真的是只不过要为凡世的人,争取民权自治?”
“民权自治?”皇甫似乎在复述这几个字的同时陷入沉思,片刻道,“那是什么?”容萧一愣,醒过神,摆摆手说:“我们那边的说法以,意思是……”她简单说了点。他接道:“虽然听着新鲜,倒是与我心意巧合。天宫皇家高高在上,不问世间疾苦,腐朽专断,早该推翻,另选明主。”
白冠冷声笑:“小子好大口气,另选明主,便是选你不成?你便能取代轩辕一族?”
“……总要有人试着做做。”皇甫沉默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不再虚软无力似乎恢复了不少元气,“能者居之,我若是不成,自然会有人能做成。”
“能者居之”这个时空里十分前卫的念头。容萧听着,有些诧异,没有料到眼前这个人,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又隐隐觉得,恐怕还有更深的缘由,推动着他如此坚定、不问后路地以一已之力挑战天宫的威严。然而那个天宫——她低头,脑海中暮然闪现过风姿绝世的七哥身影,耳边还有那个将狐狸带走的冷漠声音——即便再如何“腐朽”,恐怕也是世间力量轻易撼动不了的。白冠常常骂她疯丫头,某种层面上来说,皇甫实在比她更要疯狂。
“姑娘方才说起要上轩辕山,”皇甫继续道,“去做什么?口口声声不会与天宫为敌,那便是为见九皇子殿下?九殿下堂堂天潢贵胄,因何缘故惹犯天雷劫,又处处与天家作对,姑娘可知道其中缘由?”容萧不语。又听他接着道,“据我所知,他火烧崇极殿、盗取天宫至宝,惹天帝雷霆之怒,真身被毁才勉强逃离天宫,困居凡世。若没有龙魄,便不能回复真身元神。永世束缚于妖狐之躯。天帝育有九子,他排行最未,却最是被寄予众望,天帝原本极是宠爱他,甚至用上古神的名号唤他,足可见之一斑。九位皇子,若以实力为考,他恐怕是最有资格继承天帝之位,即便如今沦落凡尘,”他目光扫过一旁白冠和聂青,“也仍旧有这些人忠心跟随。老猴平常插科打诨,要知道他可也是三界横行的大妖,又怎会轻易归服了谁?”
白冠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开口反驳。
“这些——”皇甫看着容萧,“你可知道?”
容萧放在腿上的手握得死紧,皇甫语气虽谈,却声声剌入大脑,第一下,都是隐痛。半响,她硬硬地开口:“你究竟要说什么?”
“九殿下心高志远,岂会就此沉寂下去?即便他从此无心回返,天宫皇家嫡子的名头,也是无论如何丢弃不掉的。”皇甫慢慢道,破天荒地,眼底竟似有几分怜悯,“我不过是想提醒姑娘,自古天家无情,往往一腔真心,到头来换得一无是处。更何况,九殿下与你,相识其实时日不长,你这般对他,即便九殿下执着于你,或者只是为了龙魄,这样你心甘?”
容萧紧握的双手一点点松开,有些自嘲地低笑:“他当真只为龙魄而利用我,那又怎样?如果没有龙魄,我与他,与你们,又哪里来的机缘碰见?我不过是万千平凡人中的一个,不像你们本就高高在上,有宏愿伟志。我不明白,你同我说这些,究竟是要我断了对九殿下的念头,还是怕我断不了?”
皇甫一声叹,抬手轻轻捶打后颈:“我也不知究竟是要辩个什么,或许是血流得有点多,脑子有些糊涂了。不过,有句话我倒是拿捏得住:‘人妖殊途’,其实你与他,也不是一路。”
“这句话,白冠老早就说过了。”容萧笑笑,“我自己又何尝不知。只是,有些事情,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
皇甫没有接口,隔了许久才见他慢慢站起身,龇牙咧嘴地动了动四肢,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雍容气度。在他移动时,衣襟开合开工,露出里面皮肤上的伤痕,周围光线不明,却也是极剌目。
“老猴口口声声说你疯,”他叉着腰喘口气,“此刻我倒是有些明白了。”
“我瞧你们都差不多。”白冠冷哼。
“无论如何,先过了眼前的关再说罢,涤尘之后,便是净心。”皇甫左右活动一下脑袋,“这次我先声明,先前我以为好歹该能撑到净心之后才伤成这副模样,此刻看来是高估了几分。”
“几分?”白冠这时倒像是悲极生乐,噗哧一笑,“你这一分一分划得可是着实宽敞。老夫如今却是大大同情重卫,原本失了神智也罢,好歹还能有条命在,被你们一口一个救命,拖着来没有了生路,若是他此刻能说话,怕是早已骂得欢快无比。”起身时,顺手将容萧拽起,“丫头这时装什么斯文,你先前那死就死的气魄哪里去了?”
“猴爷爷,你怎么就这样倒霉遇上我?”
“你此刻才知道么!……”
道路两边怪石嶙峋,脚步声伴着阵阵回音,光线却是越来越明亮,没有走多久,数米宽的甬道豁然开朗,而几步之外脚下路面中断,再往后,触目是一望无际沉寂如镜的水,天是水,地也是水,被什么看不见的屏障束缚成墙壁一般阻住前行的去路。容萧站在最后的陆地边缘,望着眼前树立的水面,在迎面而来的潮湿空气里,只觉得透体冰凉。
身后传来圆方带着惊恐的嘀咕声,容萧回头看着它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看见这只“火鸟”对水的忌惮。
“成年后的太朱鸟,或者能用真火替我们开辟一条通道。”皇甫站在她身旁,抬手轻触水面。水波晃动着,折射着绚烂的光彩。他收手,手掌指间都是水流滴落,面前的水面却仍旧矗立不变。
“你知道我体内有玄珠吗?”容萧忽道。
皇甫猛然侧头看她:“极乐岛苍擎老龙的护体玄珠?”
容萧点点头:“狐狸曾说它避水驱火,应该有点用吧?”
皇甫有些呆滞:“……我倒是没想起来。”
容萧扯动嘴角,抬手朝着水面伸去,手指穿进水里,如同刚才皇甫一样牵连了一手的水滴:“……看来是没用。”
“超出老龙法力,”白冠在后头道,“离了本体的玄珠恐怕就无用了。”
“老龙的法力不够,还有龙魄。”容萧闭眼,就要驱动身体深处的力量,却被皇甫接住手臂。
“暂且别动吧,”他朝她摇摇头,“后头还有一关,还是等我试试看,不成了再说。”他手中银枪复现,渐渐变大,直到与人身等高,“老猴护着人跟紧我。这水冰寒剌骨,让人身体发僵,且不能发挥全部法力。”他指指身后有些瑟缩的圆方,“它虽然年幼,好歹能起些作用,你最好哄着它用真火在前头稍许开点路出来。”
容萧回身引着圆方过来。它虽然踌躇半天,最终还是拍着翅膀朝着水面喷出一口火去。水面剧烈晃动了几下,伴随着一阵雾气蒸腾,现出了大约一米的缺口。
容萧皱眉。
“万事开头难。”皇甫将银枪横在身前,“有这样一点已不错了。”话音未落,银枪骤然爆发夺目的光芒,将人与鸟都笼罩其中。随着他迈步,这光芒也沿着水面那已经开始恢复的缺口探出去,仿佛一个穹顶,极缓慢地推开了前面的水。
……
……
脚下是细软温暖的白沙……
“你便当真吧……”狐狸站在碧空下,青山间,头上有树叶随风飘落,掠过他的眉眼,掠过他唇角隐约的笑……
“咳咳……”容萧在剧烈的咳嗽里清醒过来。她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紧紧闭起双眼,张大嘴急促地呼吸,只觉得整个肺部都要往喉咙挤出来。总算,胸口的窒息感开始退却,肺脏在新鲜涌入的氧气里平缓,呼吸的频率渐渐恢复正常,她放松了身体,抬起手,用袖子擦去满脸的泪水。
——入目是澄澈碧蓝的天空。
她顿住,惊跳起身,惶然看向四周——没有白冠,没有圆方,没有聂青殷乙,也没有皇甫。脚下是坚实的土地,覆盖着柔软的绿草,延伸向视线尽头,空气里,隐隐还夹杂着湿润的水气。
水!
她记得,身旁的皇甫脸色越来越白,步伐越来越重,手中银枪上的光芒越来越淡,而周围的水越来越近;她记得,圆方一口口的烈焰喷出,直到黝黑的眼开始泛白呆滞,直到长喙边缘有血流出来。它依偎在她身边,可怜地哼叫;她记得,白冠脸上愈发变长的金毛,赤红的双眼,还有身上逐渐撕裂开的一道道伤口……
第一百三十八章 皇甫的“投名状”
“你这个凶手……”
有谁在说话……
炫彩的裙角飞扬,花绾站在眼前。“你什么都做不成,你是个废物……”
“你这个凶手……”
是谁在说话……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子车旬流着血伸出手来……
“你是个废物……你是肮脏低贱的泥土……”
“你杀了我……”
不是!我没有!没有——“我没有——!”她嘶吼,却瞬间失去了呼吸。眼前一片黑暗,胸腔快要爆炸……腿上有尖锐的疼痛,巨大的拉力随之扯动她整个身体,下一秒,空气重新回到她喉咙,伴随着冰冷的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嘴里都仿佛带了血腥味,她大口喘息着,忍受着胸口的紧绷痛苦,急切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看不见绿草,只有坚硬潮湿的地面和岩石,还有或远或近一动不动的几个身影。
哪一次是幻象?究竟什么是真的?
她趴在地上试着想要起身,几次都没成功,终于能够坐起身来,却仿佛被什么碾压一样痛得呼吸都停了几秒。脚边有什么动了动,她转过头去,圆方大大的脑袋搁在她旁边,长喙靠在她腿边染着它的和她的血。
是它把她从水里扯出来,长喙伤了她的腿,它救了她的命。她挣扎着过去,搂住它的脖颈,那点勉强的温热,并不有力的心跳震动,几乎让她立刻哭出来。她喘口气,狠命将泪水逼回去,喃喃道:“都怪我……”喉咙一阵腥甜涌起,她张口,呕出一口鲜血,脑子里却霎时清醒了几分,于是闭上眼,调动身体深处的暖意,让它们慢慢聚合、蒸腾,从她身体的每个地方倾泻出来。
莹白的光芒笼罩了她和圆方,又蔓延开来,将周围的几个人影包裹住,像是沐浴在夺目的阳光之中……她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坠落入无尽的黑小……
“……姑娘!姑娘!”
容萧慢慢睁开眼,呆愣了许久,看着眼前的脸孔没有反应。
“姑娘?”
容萧眨眨眼,总算脑子转动起来:“聂青?”花豹点头退开一些,将她从自己怀抱中放出来。她扭头朝四周看。左边蹲坐着一只金毛猴子,右边躺着两个人,满身是伤的是皇甫,另一个是殷乙。对面趴着圆方,身上只剩了零零落落几根毛桩,好几处伤口,脑袋一侧也破了皮,眼神委屈得要死……容萧闭上眼,身体各处的酸痛一瞬间淡化,换作胸口难以忍受的抽刺感。
“……对不起,硬将你们拖来……”
“这时才说这话,晚了。”金毛猴子道,有气无力地,“到了这里还没死,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