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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秀丽江山(全书四卷)-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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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信不疑……不疑?!
  猛然间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
  不疑……我当真对他做到了深信不疑么?
  我打了个冷颤,嘴里不自觉的逸出一声低唤:“秀……”
  “奴婢给夫人端来的净水需放在哪里,夫人是要洗漱还是……哎呀,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已到嘴边的话终又重新咽下,我怅然若失地低下了头。
  他果然还是走了!
   
                  主意
  阴家这回并没有跟着汉军举家迁都洛阳,除了大部分宗族仍留在新野外,就连原居宛城的百来口人丁也没全部跟过来。阴识带着妻子和二弟阴兴等十多口人暂住在洛阳城上西门大街,汉代的城池皆是坊市分开,上西门附近是处市集,那里龙蛇混杂,显然并非是长久居住之地。
  我以前常常因为住的地方靠近圜阓而兴奋不已,毕竟出门就能买到东西,逛集购物乃是我的人生乐趣之一,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不禁对阴识的别有用心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古语有云:小隐于野,大隐于市。阴识的做法,也许正好与他处世不偏不倚的求存心态相吻合,况且,市集乃是聚集人气最佳的地方,三教九流之辈皆出没于此,阴识若要收集和传递情报,这些人也许正是最好的媒子。
  我带着琥珀也挤到了这处不大的宅院,之前我曾想过无数种解释的理由,可没想最后竟一种都没用上。在这里住了三天,不只阴识没问过我一星半点,就连平时最爱冷言讥讽的阴兴见了我,也未曾摆出一丝的不悦之色,而阴就则压根就没跟来洛阳,据说已被阴识遣回新野老家,伺奉母亲。
  我隐隐嗅出一丝不寻常,可待在房里纳闷了三天也没找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我未出嫁前在家向来嘻嘻哈哈,没一刻安静,突然之间像这样什么都不做的闭门三天,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可我的一切反常,偏偏落在阴识、阴兴两兄弟眼里却是视若无睹,怎么也没想到,阴家上下第一个忍不住好奇和关切之心,敲响我房门的人竟是我的大嫂柳姬。
  柳姬跪坐在席上,因为怕膝盖着凉,来串门时,她的贴身婢女翡翠手里还专门拎来了厚软的垫子。她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肚子虽然不显大,可我瞧她正襟端坐的模样也委实替她吃力,于是便请她上榻。
  柳姬摇着手婉言谢绝,她在新野素以温柔娴淑著称乡里,阴识这几年纳的几房小妾都是她主动张罗的,且从不以正妻的身份欺压那些妾室。婚后这几年她一直未有所出,可我的侄子侄女们倒也没见得少添,只是不管怎样她的身份在妾室们的眼中都高高摆那呢,她是正妻,是主母,妾室们在她跟前和翡翠这样的奴婢没多大区别,即便是最受宠的姬妾到了她跟前,也得乖乖的按照尊卑礼节给她磕头,听她任意使唤。
  汉代的宗族很讲究身份,也就是要求子嗣嫡出。亲不亲生的没关系,哪怕是外头抱养的养子,只要名分上是正房所出,这孩子的身份和地位就明显得比其他兄弟姊妹高出一个级别。如果是长子嫡出,那就更厉害了,只要他老妈不犯大错,没被休弃,那他就是未来的家族掌门人。
  我悄悄瞄了眼柳姬短袖遮掩下的腹部,甭管阴识有多少儿子,只要她这一胎是个男孩,那他铁定就是我阴氏一族的宗子,未来的宗主。
  在现代看多了清宫剧,里头常被挂在嘴边的一句台词叫“母以子贵”,可这话搁在汉代得倒个个儿来,换成“子以母贵”才是正解。甭管将来孩子多聪慧,多讨人喜欢,嫡出就是嫡出,庶子就是庶子,老妈的身份就是孩子未来命运的保障,这是打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
  “小姑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噢!”我回过神,发觉自己神游天外,短短五分钟,我胡思乱想的竟然扯到了那么深远的家族问题上。
  柳姬虽然正坐,可身子却下意识的稍稍前倾,一双手也未曾放在大腿上,而是护在了腹部。她脸上笑容虽淡,但眉宇间露出的却是真情实意的母性温柔。我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邓婵来,一时间悲切之情更浓。
  柳姬似有所觉:“当年阴家遣了媒人到家中纳采,我便曾听媒人提起你与姑爷间的纠葛,我只是不信,嫁与你大哥后,因你总在病中,半年多都未能见上一面,反倒让我对了愈发好奇起来……”她轻轻的笑了下,有点不好意思。
  我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瞅着她,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阴小妹和刘秀之间究竟发生过怎样的一段情结,一直是我心中未解的谜团。以前对刘秀不熟悉,我对这事虽然好奇却并不太上心,这会子旧事重提,倒让我来了兴趣。
  不只柳姬好奇,换了我,我会更加好奇百倍!
  “后来你身子好了,性子却并非像外传的那般抑郁寡欢,我新到你家为妇,你也未对我多加刁难,反而俏皮可亲。嫁到阴家的这么些年,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在名分上你虽是我小姑,可我自己知道,我心里更多的是把你当成妹妹来疼爱。”她抬手扶触我的眉心,眼中怜惜之情大起,“我只希望你能快活些,能看到你像以往那般畅怀大笑,我觉得那比什么都好……你当初与邓仲华那般要好,我原以为你会嫁他为妻,谁知造物弄人,最后竟还是跟了……”
  “嫂嫂。”我伏低身子,将头轻轻枕在她的膝盖上。
  她怜惜的摸着我的鬓发:“以前你整日淘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没想一出门一年有余,回来时已成了个有主见的大姑娘。你哥哥说你愿嫁武信侯,我当时听了十分吃惊,可既是你的选择,旁人也不好强求你什么。只是……只是别怪嫂嫂多嘴,我总觉得武信侯与你……你俩性情迥异,只怕合不来,你终不免要受委屈……”
  我眼睛发酸,听着这般诚恳的肺腑之言,险些落泪:“嫂嫂,我知道你是真心疼我。”
  “你既知我疼你,便听我一句劝,你若狠得下心,这次便离了他,邓仲华与你情趣相投……”
  “嫂嫂!”我没想到她会扯上邓禹,倏然抬头,一时间涨得面红耳赤。
  柳姬无奈的看着我,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道叹息:“你终还是舍不得!也罢!”她唉声叹气,“你与武信侯起争执,不过是为他动了持节北上之念,其实你若不愿他去,原也不是难事。你与宫中的赵夫人关系甚好,若是能求得她在陛下面前讨个主意,你还怕武信侯能走得成么?”
  我猛然一震,双手藏于袖中微微发颤。她以为我只是因为刘秀要北上,不舍分离才会抑郁如此?!
  不!我怨的不是分离,我恨的是刘秀的背弃!
  柳姬出的这个主意虽不是很好,却未必无效。我只需让赵姬在刘玄那吹几道枕边风,生性多疑的刘玄又岂会轻易把刘秀放出洛阳?
  “容我……仔细想想。”
  刘秀,刘秀……是你不仁在先,那便休怪我无情绝义! 
                  释疑
  从上西门去往南宫,最近的宫门乃是西侧的白虎门。车行到宫门前,白虎门旁的两座望楼已遥遥在望,我心里七上八下,兀自踌躇不定。
  “吁!”车子晃了下,我身子往前一扑,忙攀住车壁勉强稳住。
  不等发问,车前驭者已朗声禀告:“夫人,是冯主簿拦在车前,你看……”
  我刷地掀开车帘,果见过道上停了辆马车,冯异半侧着身站在车前,白虎门前人流往来并不多,冯异拦在道上,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我从车上跳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他。冯异闻声转身,翩翩有礼的冲我一揖:“刘夫人!”
  我吸了口气:“足下拦我去路,意欲何为?”
  他并不着急答话,眼皮耷拉着像是没精打采,我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若无要事,容我先走一步。”
  没等我迈步,眼前一花,冯异手持竹篴挡住我去路。
  “异已在此等候两个时辰。”他仍是低垂着眼睑,眉宇间淡淡的拢着一层忧伤,声音低低的,沙哑中带着撼动人心的迷离。我向来知道冯异的声音一如他的篴声般悦耳动听,却不知这样醇厚的声线也有如魔域般的阴鸷,他扬起脸来,目光如电般直刺我的心房。我猝不及防的倒退一步,心跳急速加快,无比惊异的看向他。
  他脸上仍是一片沉静,无喜也无怒,唯一的神情,就只有眉宇间那点始终挥散不去的忧郁:“夫人为何事进宫?”
  我被他阴阳怪气的样子逼得快神经质了,忍不住恼火道:“我为何不能进宫?我进宫见赵夫人又不是第一次了,为何独独今天例外?公孙君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好!”他收回竹篴,沉思片刻,忽然改了语气,“你了解文叔多少?”
  我张了张嘴,无语。
  我了解刘秀多少?
  这算什么问题,难道我了解的还不比你多么?
  十指紧了紧,我不由冷笑:“不多,该了解的都了解罢了。”
  “娶妻当得阴丽华!阴丽华——你真是叫人大失所望,你也实在不配文叔对你说的这句话!”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转身就上了马车。
  “等等!”我伸手拽住车套,不让他驾马挥鞭。“你把话说清楚!我最厌烦你们这些自作聪明的人把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我脑子没你们那么好使,听不出你们话里的玄机,你对我若有什么不满,当面说出来就是了!”
  他在上,我在下,他扬鞭欲挥,我不顾形象的抱紧马颈。那驾车的马被我勒得透不过气来,嗤嗤的直喷响鼻,愈发弄得我狼狈不堪,即便如此,我仍是倔强的不肯松手,死死瞪住他。
  他哭笑不得:“你倒真是一点没变!好吧,我直言以告,也省得你榆木脑袋不开窍,枉费文叔待你的一番真心。你到车上来!”
  在宫门前拉拉扯扯的毕竟太不像样子,更何况我和他的身份不同,大庭广众下怎不尴尬?
  我二话没有,手脚利落的爬上他的车,回头对我的车夫喊道:“你先回去!”
  冯异驾车飞驰而出,他的这辆马车空间小,除了驭者,只能再载乘一人,且四面无遮挡,人乘上去只得直立在车上,无法安坐。
  好在他的车技不赖,那驾车的马也十分温顺听话,街道两旁栽种的槐树嗖嗖倒退,冷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样。我撑了十多分钟,终于受不了的大叫:“你要出城,直接走广阳门不就得了?”
  他微笑不语,马车拐了个弯,带着我俩直奔北面而去。
  出洛阳城谷门就是邙山,山峦叠嶂,苍翠如云。来到邙山脚下已无路可再供车辆上山,冯异将马系在山下的树木上,拖着我直奔邙山。
  我先是莫名其妙,再后来想回头已是为时已晚,天色渐黑,山下洛阳城门关闭,城中万家灯火,烛火虽不如现代的霓虹灯耀眼夺目,可居高远眺,天地相接,却是别有一番景致。
  “好美!”洛阳城全景尽收眼底,我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饿不饿?”一块麦饼递到我面前。
  我伸手接过,看着冯异捡来枯枝干柴,准备点火,忍不住笑道:“你给我的印象是什么,你可猜得到?”
  他顿了下:“不知。”
  “吃的!”我摇着一根手指比划,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看到你就想起家里的那口大铁釜,一打开盖子,满是扑鼻的香气。你就像那口釜,只要跟着你便不愁没吃的。”
  他居然没生气,反而一本正经的想了想,然后点头:“那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这话说的有点儿怪,我呵呵笑了两声,昏暗中偷觑他两眼,却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没多在意刚才的话。我耸了耸肩膀,看来是我多心了,神神道道的自作多情。
  “今晚回不去了,得在山里住一夜。”
  “为什么带我来山上?”
  他嘴上虽然说回不去了,可表情却一点都不着急,可见成竹在胸,带我上山是他的计划之一,只是不清楚他在搞什么鬼。
  冯异用火石点着了火,冷意顿时被逼退少许:“那里有处草庐,可去暂避。”他顿了顿,回头瞥了我一眼,突然带着自嘲的口吻笑道,“若我心够狠些,便不该带你去草庐避风,应该让你真正尝一下风餐露宿的滋味。”
  我直翻白眼:“风餐露宿?我又不是没尝过!我说,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举着火把径直在前头领路,我高一脚低一脚的跟在他后面,起初还追得上他的步伐,可随着夜色加深,脚下的路况已完全只得凭感觉摸索前进。他渐渐与我拉开距离,一片黑乎乎的树影中我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那点飘忽的火光,渐行渐远。
  “公孙——”我着急的大喊,“等等我!公孙——冯公孙——”
  完蛋了!那点火光终于消失在我视线中,山里树木多,野兽也不少,猫头鹰咕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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