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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秀丽江山(全书四卷)-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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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兴在暗地里使劲掐了弟弟一把,阴就蓦然闭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我心知肚明,却假装没有看到。
  昨天我去找冯异,见他正与一年轻人相谈甚欢,后来介绍才知此人乃是左丞相之子。当时我总觉得冯异将我介绍给曹诩颇有深意,曹诩听说我是刘秀夫人时的态度也显得相当热络,丝毫没有因为刘秀的关系而对我刻意保持疏离——自刘縯死后,与我夫妻交往如此不避忌讳的人还真是少见。由此,我对曹诩印象分外深刻。
  我懒洋洋的歪在榻上,指甲轻轻刮着小木槽内的封泥,余光却把阴兴、阴就在角落里交头接耳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用以捆系竹简的绳索已被拆启,散落一旁,木槽中嵌的封泥斑驳脱落,已经无法瞧清原来封泥上印的字迹。
  两千年后的信息传播,大量使用电子、网络,现代人为了保护私密信息不受泄露,一般会以密码来防盗。而两千前的古人也不笨,虽然可以书写用的纸张还没有出现,但赖以传递信息的牍简,笨重之余却也并非不能防止被人私自拆看。
  像我手中的小木槽便是专为防止信笺被私拆而设,在捆缚牍简的绳端交叉扣上小木槽,槽内捺入粘泥将绳结封住,泥上再盖上专属的印章。收到信笺拆看时,只需先确定封泥完好无损即可。
  我用指甲轻轻挑刮着那些残存的粘泥,那两兄弟贼腻腻的表情落在我眼里,不由得让我一阵别扭。我现在所看的资料不外乎是阴识“允许”我看的一部分原件,还有一部分是阴兴手抄誊写的复制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是处于被动的。以前或许没有这种感觉,甚至起初还颇有些抱怨阴识逼我看这些无聊且难啃的时政,可现在我身处乱世,也已成为这个滔天巨浪中的一滴水珠,在我避无可避、历经艰辛以后,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能够比别人抢先获取这样份详细全面的信息有多重要!
  阴家有套完善的情报系统,遍布全国。即便是在这个战火连天的乱世之中,阴识都能第一时间掌握到最全面的信息资源,这就是一种财富,一份价值远大过金钱土地的庞大资产。拥有了它,才能比别人看得更远,料得更准。
  然而这些年以来,我享受着这份财富的同时,却没好好思考它的本质,这个系统到底是如何存在的?它的内部结构到底如何?阴识如何操控它们?
  目光流转,阴兴已经停止了对阴就的说教,阴就满脸通红的憋着气,在兄长面前局促不安的垂首不语。
  阴兴十五岁,阴就才十三……可是我敢断定,阴识不只让阴兴参与了这个情报组织的操作系统,就连阴就,也正在逐步的学习和成长,成为他的左臂右膀。
  可是阴识却只是让我享受着这份财富,而从没把这份财富的来源和渠道让我知晓半分。我知道我不能贪心,这财富本就不是我自己的,我何来的资格去抢夺这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但是……
  我闭了闭眼,无力的慢慢向后躺倒。
  扪心自问,此时的我,确实像个贪婪之徒,若是非要说我完全没有动了那份心思,那是自欺欺人!
   
                  洛阳
  更始元年冬十月,奋威大将军刘信在汝南击杀刘望,并诛严尤、陈茂二人,郡县皆降。
  局势果如刘秀当初所料,刘望成了最快完蛋的一个天子,称帝时间不过短短两月。
  与此同时刘秀在洛阳一切顺利,置僚属,作文书,全心全意的致力于恢复汉代旧制,整修宫府。他所做的一切既未逾权,也未渎职,完美得让人无法挑剔。
  刘玄最终下旨迁都洛阳。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六年,我最远去过的地方是颍川郡的昆阳、定陵、郾县,而且是为了在兵荒马乱中去寻找救兵。大多数的岁月时间我都消磨在了新野,或者顶多也就是在南阳郡内走走亲戚,那时候最让我兴奋的是能得阴识许可去趟宛城。因为南阳郡郡都宛城,在我这个乡巴佬眼里,已然是座规模很大的城市。
  是的,我是乡巴佬!没见过大世面的乡巴佬!
  所以,当我从軿车中探头,仰头远望洛阳城南高耸的四座城门时,我的整颗心都在激动的颤抖。
  洛阳城位于洛水以南,邙山以北,整体东西长六至七里,南北九至十里,略呈长方形。我虽然对地理不是太熟,却也明白这座古城在21世纪已经化作了一堆废墟,埋入地底,不复存在。而两千年后的洛阳市与我现在所见到的洛阳城存在地理偏差,即使没有时空的差异,所占的土地也并不是同一处。
  “太棒了!”我不顾刘黄的拉扯,大步跨到了车驾前,立在车夫身边,张开双臂仰天赞叹。
  成千上万的车辆鱼贯涌入,洛阳城共有十二道城门,仅南面便有四道。刘玄的车舆走的是平城门,我们则经西侧的津门进入。
  秦时吕不韦被秦王嬴政罢免相国之位后,封文信侯,食封河南、洛阳十万户。吕不韦在封地内对洛阳城进行了扩建修复,文信侯府分南北两阙,从平面上看就像是个南北交错的“吕”字。汉时刘邦初都洛阳,修葺南面的宫阙后以此作为行宫。
  用四个字来形容叫“目不暇接”,规模雄伟、宏丽壮观的古代建筑群透着一种深沉而有威严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出一种景仰与崇敬。
  “听说长安比洛阳更大,殿宇楼阁更加华丽……”刘黄强行将我拉回车里,笑着摇头,“你这副样子若是去了长安,岂不要连眼珠子都得抠出来?”
  我并不以此为耻,指着车外的汉军将士道:“你瞧瞧他们,哪个又比我好了?”
  汉军士卒多数为绿林农民出身,他们惯常是跟土地打交道,一辈子摆弄农耕稼穑,因为吃不饱才扛起锄具变武器造了反,如今入了这种大都市,想不被迷花眼实在需要极大的克制力。
  他们这种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心情很快便由内在体现到外在,许多像马武那般不通文墨、不拘小节的粗汉早大叫着冲进城去。欢呼声,马嘶声,尖叫声……乱作一团。
  刘黄让车夫把軿车赶到道旁,尽量给疯狂的人群让出道来。我有些担心身后那两辆负载书简的辎车会被冲散,不时的探头往后张望。
  狰狞的贪恋之色毫无意外的显现在那些肆虐抢夺的士兵脸上,我心有余悸的瞪大眼,他们这些人,原是受剥削的底层百姓,被逼无奈才造反,为的是有口饭吃。可在他们不愁温饱之后,却早忘了当年揭竿的初衷,人性中的贪婪自私显露无遗。他们只知道抢夺财物,完全不顾虑洛阳城百姓的死活利益,只知道抢得一点是一点,抢到手的才是自己的,抢不到的永远是别人的。
  刘黄也被眼前的疯狂吓住了:“我们还是赶紧找文叔安置吧。”
  我望着街道上疯狂奔蹿的人流木然的点了点头,洛阳百姓无辜的哭泣声犹如一道道的鞭子抽打在我心上。
  “哗啦!”身后的巨大声响惊动了我,我从车上爬了出来,果然看见两辆辎车中的一辆由于驾车的牛受惊,失控的撞上了驰道旁的一座望楼底座。
  辎车倾斜,一只轮子高高翘起的离了地面,车轮兀自打着转儿,而车上装载的一匝匝简牍却像雪山崩塌似的纷纷从车板上滑落。
  我来不及细想,赶紧从车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后跑。青牛有点焦躁,车夫不住的拿鞭子抽着,我急道:“赶紧把这些书简拾起来是正经。”
  汉代读书识字的文人并不多,能武者未必能识文断字,能文者却大多能舞刀弄剑。但能文能武的儒生毕竟少见,所以也难怪当年邓禹为自己乃是太学生而自得不已。古典文籍、五经兵法等等文字典籍都记载在笨拙原始的简牍上,这些东西并非是家家户户都有,拥有这些简牍在某种程度上还代表了一定的社会地位。
  试想当年吕不韦为修撰《吕氏春秋》,许诺一字千金,可见典籍之宝贵。
  不过……这两牛车拉的,却并非是古人的五经、兵法,而是我自己写的《寻汉记》,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勉强写下了两车子书简。别看这些书简占地挺多,其实满打满算,我的《寻汉记》也不过才写了万把来字。
  我蹲在路边把竹简一份份的捡起来,刘黄也过来帮忙,从我手里接了竹简重新码放回车上。这时突然背上一股冲力撞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撞得趴在了竹简堆上。
  撞倒我的人是位妙龄少女,紧跟着我之后摔在地上,长发挡住了她的半张脸,透过如瀑般的发丝,隐约可辨那皙透如雪的肌肤。
  刘黄一边将我从地上扶起来,一边埋怨那名少女走路不长眼。少女跪倒在地上,瘦削的肩膀微微发颤,叫人见之不忍。我让琥珀去扶她起来,她瑟瑟的带着颤音,犹如蚊子般吐气:“对不起。”
  若非我紧挨着她,见到她嘴唇在动,还真不容易能听出她说了些什么。
  正想对她说些什么,街道拐角涌出来一大群人,叫嚷着:“在这里了!”而后径直走来。
  少女抖得愈发厉害,一双手不自觉的拉住了我的袖子,躲到了我身后。我回眸一望,只见来的人皆是二三十岁的壮丁,手上虽然没拿兵器,可一个个肌肉纠结,一看便知都是些练家子。
  “姑娘!”我原以为来者非善,可没想那些人到了跟前,却一反常态,客客气气的对我身后作揖,“姑娘回去吧,莫让小人们难做。”
  刘黄比我会瞧眼色,见此情景不露声色的将我拉到一旁,那少女无处可藏,楚楚可怜的退后一步:“我不……”
  “姑娘请回!”
  “不……”她无计可施,突然别过脸,有意无意的把目光投向我,“我不要回去!”
  我一头雾水,虽然弄不明白这算演的是哪一出,但那少女一脸凄楚的样子却着实让人心生恻隐之心。我脑子一热,正欲豁出去不管三十二十七的替她出头,身旁的刘黄突然使劲掐了把我的胳膊。
  我疼得咝气,只这么一停顿,少女便被那群人连逼带吓的给带走了,走时还回眸瞥了我一眼,眼中含着泪水。
  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呆。
  “弟妹,闲事莫管!”
  “可是……”
  “你知道那女子是谁么?”
  我摇头。
  “你都不清楚她是谁,如何敢随便招惹那些人?”她叹了口气,“你得多替文叔想想。”
  我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默默的低下头。这时候琥珀与车夫已将书简都拾回车上,刘黄见我闷闷不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别闷着了,你若知道她是谁,便不会如此不快了。”
  “姐姐认得她?”
  她笑道:“自然认得,不然如何敢阻你。我的心又非铁石生成,难道当真会冷漠至此,见人危难而故意不施援手?”这番话半是自嘲,半是玩笑,说得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那些人是赵家的奴仆,那女子是赵姬。”
  “赵姬?”
  “诺。你若未曾听说过她,也当听说过她的父亲赵萌!”
  赵萌?!我眼睛一亮,赵萌乃是刘玄培植的亲信之一,就是他和申屠建一起冲进长乐宫,诛杀了王宪。
  刘黄笑吟吟的问:“弟妹觉得赵姬相貌如何?”
  我仔细回忆方才情景,虽只匆匆一瞥,感觉那少女年纪尚幼,身量偏瘦之外,对她的长相倒是印象十分清晰。赵姬的美貌绝对在刘伯姬之上,假以时日,必然是个韵味十足的大美人。
  我虽未正面回答,想必刘黄也已料到我的答案,她颇有深意瞥了我一眼:“陛下要的人,你我如何敢拦阻?”
  我心里别的一跳:“你是说,赵姬是陛下选中的人?”
  “呵呵,韩夫人这回可是要大大失宠了……”
  我在后宫争宠之事上的敏感程度显然不及刘黄,我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跟刘秀有关的政治活动上面,分析整个局势和走向已经让我精疲力竭,我哪还有心思再去管这些后宫争宠的狗血戏码?
  “弟妹,赵姬对你的印象应该不错,你往后得空便多往宫里走动走动……我们女人虽然不能对朝廷政务多干预,但在后宫那种地方却总能插上些话的。你若能和赵姬攀上交情,获取她的好感,对你、对文叔都有好处!”
   
                  分手
  刘秀憔悴了许多,以前朝夕相对,虽也感觉到他日渐消瘦,却总没有像现在这般感受深刻。重逢再见的那一刻,他站在树下微笑以对,笑意朦胧。
  风吹树动,落叶缤纷,刘秀站在树下,笑容一如初见时那般灿烂纯真,美好得让人不敢眨眼。一时间我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同样站在他对面,冲他傻笑。
  刘黄推了我一把,掩唇含笑带着琥珀等人离去,把这份相对安静的空间留给我们夫妻。
  都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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