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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崩原乱-第4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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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应声,师映川也不以为意,他如今肚腹已显出笨重来,不耐久立,便走到不远处的长条大书案后坐下,铺开雪白且带着淡淡香味的雪浪宣,又取了砚台,就打算磨墨,练会儿字来打发时间,哪知刚从笔架上选了一支紫毫,还没来得及蘸墨,就忽然听见窗外有人道:“……父亲,父亲!”这么一听,却是季平琰的声音,师映川有些讶然地抬头,循声看去,就见季平琰站在窗外,半探了身正往这边看,与师映川颇为相象五官轮廓如玉石精心琢磨一般,看不出丝毫瑕疵,自是天然丰姿,然而这个向来很有些老成持重的长子,此刻却是一脸潮红,额角微微沁着些许薄汗,显然是一路急速狂奔所造成,看那样子,应该是从白虹山赶来大光明峰,见师映川抬头看过来,立刻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道:“……父亲帮我!”
    这孩子自幼少年老成,现在长到十多岁,更是平日里举止从容,行事言谈都如同成年人一般,眼下这样急切的样子,仿佛就是小孩子做了什么错事,自己没有办法收拾局面,只能跑去求助于父母,这个时候,这个长子才真的像是个少年人应有的样子了,不过眼下师映川自然无心取笑,见季平琰难得语调中竟是都带出些惶急之意,料想是出了什么不寻常的大事了,不然何至于此?一时间师映川就有些微微肃然,凝眉道:“怎么了?看你这样子,莫非有什么事发生?”又转念一想,神色微冷:“我如今这个样子,也帮不得你什么,你去找你师祖,我自会让他帮你。”哪知季平琰听了这话,却出乎意料地红了脸,面上露出尴尬之色,似是十分窘迫,只喃喃道:“这……这……师祖不成的……”师映川见状,只觉得奇怪,一时间摸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便起身走到窗前,皱眉打量着脸色不自然潮红的少年,轻喝道:“好好一个男子汉,学姑娘家忸怩作态干什么?我最见不得这样,别吞吞吐吐的,到底怎么了?”
    季平琰一双如同墨玉般的眼睛微微一动,神情窘迫中似乎又带些自责之意,瞳孔深处亦有羞色流转不休,低声嗫嚅说道:“阿心晕着,我没有办法,也不知该怎么做……”说话间一抹晕红染在雪白双颊上,使得原本就绝丽的容色,越发透出摄人的味道,但他说得含糊,师映川自然也就听得云里雾里,就疑惑道:“劫心生病了?还是练功出了岔子?若是生病,自然着人叫大夫,若是练功出了问题,那你还不快去找你师祖,却来寻我!”
    听了这话,季平琰雪白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片刻,才似是终于鼓足了勇气,硬着头皮低声对师映川说了几句,师映川听了,脸上先是愕然,既而就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在少年脑袋上重重一敲:“你这混小子!”




☆、三百、大道无情,郎心如铁

  师映川伸手在少年脑袋上重重一敲,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你这混小子!”季平琰呆着脸,自觉有些无颜见人,只低头喃喃道:“我一直都记得的,谨记自己所修习的功法最忌提前失了元阳,若未到凝真抱元的程度,决不可破身失守,否则一生成就必然有限,事关重大,孩儿自然牢记在心,只是前时孩儿已经凝真抱元,就放松了警惕之心,方才与阿心一处说话,一时喝了些我二人亲手酿的青梅酒,一时酒意微醺,情不自禁就……是我卤莽了……我们……”
  少年低着头,退后一步,叉着手不安道:“……事后才发现阿心已经晕着了,我知道他必是不肯让我找大夫来瞧的,下人也不行,左叔叔也不合适,总之思来想去,只有来厚着脸皮求父亲帮我,孩儿实在不是很懂这些,只能印绽囱案盖住⒍馐隆凳抢⑸薄�
  师映川有些无奈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就……”不过刚说了个开头,他就又住了嘴,因为想到自己却是十二岁破的身,在季平琰这个年纪的时候,连孩子都有了,又有什么脸面来说儿子,好在季平琰这是在凝真抱元之后才破的身,对以后修行之路没有什么影响,也就罢了,不过一转念,又想起一事,就审视着少年,沉声问道:“我问你,你们俩做这事,是两人都情愿,还是你欺负了劫心?”季平琰有些哭笑不得,只低头道:“孩儿不是那等下作无耻之人,当时我们两个都喝了酒,迷迷糊糊地就……总而言之,却也没有谁强迫了谁的说法……”
  师映川就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下来,他知道这二人都是雏儿,又是年轻人,面皮薄,出了这种事,哪里肯让旁人插手,以季平琰的性子,来向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求助也是正常,当下就道:“好了,男子汉大丈夫,用不着这么婆婆妈妈的,我现在就跟你过去看看。”季平琰听青年这么说,心里就安定了几分,忙道:“刚才见阿心晕过去,我怕他在我离开的时候万一醒了,自己强撑着起来,反倒不好,因此索性就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安稳卧着,等我回去……父亲,咱们这就走罢。”师映川点头,就叫来侍女说了一声,讲明自己是去白虹山,去去就回,这才出了千莲殿,季平琰唤下白雕,让师映川坐在上面,自己赶往白虹山,白雕振翅而起,飞得极是平稳,师映川纵然身子不便,坐在这上面却也十分安全,更无颠簸,不过一会儿的工夫,白雕便飞到了白虹山,季平琰随后赶到,当下就忙忙扶着师映川前往梵劫心所在之处。
  进到室内的时候,只觉得一片安静,没有半点声音,倒有些好闻的酒香,桌子上还放着酒壶杯子之类的物事,并几碟醉螺等下酒的小食,师映川被季平琰搀扶着,脚下稳稳走向大床,目光一扫,就见帐子紧掩,两只皂色薄底鞋子东一只西一只地歪在脚踏上,地上一件素色外衣和一件中衣胡乱堆着,季平琰也看见了,顿时脸上一红,忙用脚一踢,顺势就将衣裳匆匆踢进了床底,师映川见状,不觉哑然一笑:平日里任凭再怎么老成,到底也还是个孩子啊……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转即逝,师映川顿了顿,就伸手去揭帐子,季平琰自然不会让他自己动手,忙替他把帐子勾起,如此一来,床内的景象便一览无余,只见梵劫心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幅轻薄的丝被,微露些许白皙的肩头,清逸如画卷般的脸略显苍白,一头光润的黑发散乱在枕上,眼睛是睁开的,已经醒了,帐内明显有些淡淡的房事后特有的气味,其中还依稀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梵劫心乍然见了师映川,脸上就僵着,却不出一言半语,只闭上了眼,师映川知道他现在势必心情十分复杂,便温言道:“是不是眼下很不舒服?没事,一会儿便好了。”就吩咐季平琰取洗澡水来,季平琰听了,就忙出去叫人准备,师映川站在床前看着梵劫心,道:“平琰是个很好的孩子,你们两人这些年来也相处得不错,方才他急急忙忙去找我,我听说了这件事,一方面觉得你们年轻冲动,一方面倒又觉得有些安心。”
  室中并无旁人,梵劫心眉若春山,双眼闭着,眉心微皱,看不出喜怒,片刻,忽轻轻道:“映川哥哥……”那语调幽幽暗哑,仿佛在强自抑制着什么,偏偏又还是透出一抹掩饰不住的刻骨悠思,听得师映川一顿: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梵劫心停顿片刻,终于平静了语气,道:“……映川哥哥,我小时候,以为日后自己一定是与你成亲的,直到刚才,才是真正让自己断了这个念头。”他声音略带些嘶哑,浑不似平日里那样清朗如玉击,师映川闻言,指尖不自觉地微微一动,似一粒石子落入水中,漾起一圈波澜,然而这终究只是那么一瞬而已,师映川的脸上一片平静,注视着对方洁净瑞秀的容颜,摇头说道:“傻孩子……”梵劫心这时睁开眼睛,那眼神淡淡,又有着言语无法形容的复杂,那是无限悠长的回忆与情思,似湖面轻缓的涟漪,又静静沉寂,终止于波心,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下人将浴桶抬到屏风后,兑好热水,这就出去了,就见季平琰快步走过来,师映川就吩咐道:“把他抱进水里。”
  季平琰听了,忙轻轻掀开被子,就见梵劫心赤着身体,身下的褥子上血迹斑斑,两条腿间亦有些许猩红,师映川立刻将床头丢着的一件薄衫抓起来盖到梵劫心身上,接着就冷哼一声,看着季平琰,轻叱道:“你这个混帐小子,居然这样不知轻重!”季平琰脸上浮起一片惭愧难堪之色,不敢辩驳,忙弯腰将梵劫心抱起,梵劫心现在还被点着穴道,不能动弹,更不能抗拒,只能任凭少年抱起自己,季平琰抱着对方,快步走到屏风后,将怀里的人小心放进水里,这时师映川缓步走到屏风另一面,隔着一道屏风有条不紊地指导着季平琰应该怎么做,季平琰从未做过这种事,听着师映川的话,笨拙地将手指探入梵劫心体内,将灌进里面的东西导引出来,见梵劫心只是沉默,皱眉忍痛,便低声道:“都是我的不是,你莫要生我的气,可好?”
  梵劫心看他一眼,没吱声,半晌,好容易清理干净,季平琰将对方从水里抱出来擦干,放回床上,师映川叫儿子把梵劫心翻个身,检查伤势,他自己不便去看,只站在帐旁,吩咐道:“你仔细瞧瞧,有没有撕裂伤,再探一探里面,看一下有没有伤到。”季平琰依言忙了一时,总算确定了梵劫心的情况,接下来师映川就叫他取药来涂,嘱咐着:“内外都细细涂匀了,这种事最要紧的不在外伤,而是里头,你仔细些。”季平琰喏喏应着,等到上完了药,师映川又让季平琰去取干净衣裳给梵劫心穿好,直到这时,他才上前去看,见梵劫心脸色看起来还算正常,再用手一摸那白净的额头,也没有发烧,想必是没有大碍的,当下就道:“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你让他好好歇着,这几日让厨房做些清淡饮食,给他多喝些粥水,就不碍了。”
  季平琰都一一应了,末了却搓挲着手,眼望师映川,有些迟疑地道:“父亲……”师映川微微挑眉:“怎么?”季平琰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白皙如玉的面孔上却若有若无地多出了一抹微红,含糊道:“父亲,阿心他会不会……会不会……”师映川是何等精明之人,见少年这个样子,略一转念,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个儿子在想些什么,就哂道:“你是想问我,劫心他会不会有孕?”见季平琰面露赧色,便道:“我也不知,不过若是万一出了事,你又待怎的?”
  季平琰毫不犹豫地一口答道:“自然是要了,孩儿虽还年轻,但也可以做父亲了。”师映川见他如此,就笑了笑,说着:“好了,若是一旦真有事,我就跟你师祖说,给你们提前成婚,不必等到你元服了。”床上梵劫心平静地听着父子二人的对话,寂寂无声,只缓缓闭上了双目,太多太多的复杂情绪在胸腔内翻涌,到最后,都尽数化为心中一缕无声的叹息。
  随后师映川就由季平琰送回了大日宫,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不少地方已经点起了灯,映得明亮,师映川进到千莲殿,跨进休息的地方,走进去,见偌大的空间被许多盏纱灯照着,亮堂极了,连江楼坐在桌前,就着灯光在看不知道什么书,英俊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躁动的情绪,室内的圆桌上摆着几碟菜肴,都用大碗严严实实地扣着,用来保温,让饭菜不至于变凉,如此场景,仿佛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男子,在静静等着爱人回来吃饭,熟悉而又陌生,依稀间恍如隔世,师映川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似乎是被过于亮堂的光明所刺,嘴角却含出一缕温柔的笑意,他知道哪怕很久很久之后,无论那时会怎么样,自己也一定会在记忆中不时浮现出这个画面,浮现出男子持书静候灯下,等着自己回来吃晚饭的场景……不,不只是这样,从他第一次见到他,直到此时,此刻,二十多年来在世间在红尘中的许许多多的画面里,很多都是有他的,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一切,这所有的纠缠,到底是不是冥冥之中谁的手在操控,或许他们之间的故事只是上天自编自导的一场戏剧,但无论怎样,既然自己在这个人的生命中不请自来了,那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到最后他们必将永远都在一起……一时间青年淡淡一笑,心中无尽的温柔化作唇边一抹淡薄的微微笑色,道:“呐,你是在等我一起吃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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