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逃-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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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存在感。
慕半依莫名愣住。
许久,她才开口笑道:“听说天阳街那里有冰灯,明天你若觉得身体好,我们可以坐在车里看。”
“明天……”安逢然好像忘了什么一样。喃喃念着。
慕半依上前把他拉过来,有些责怪道:“瞧你,离窗边那么近干嘛,还穿的那么少,小心再染上寒。”
安逢然见她取来披风,为自己细心体贴地系上绳结。温柔凝视的眼神里,却混合着悲伤、凄哀、眷恋、不舍,以及最后的决绝。
“依儿,明天……我可能会起的晚些。”
“嗯?”慕半依抬头一笑,“没关系,反正要举办好几天,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依儿……”
“我先去堆雪人,等好了让你看。”
“嗯。”眼睫垂下,遮住蕴藏的千思万绪。
慕半依转过身,安逢然一时望入她的背影,迷惘痴怔着,看着她一点点离远,在自己的生命里一点点消失。随即一阵悲痛下猛然清醒,这一刻,所有情绪几乎要喷薄欲出。他朝前迈出一步,伸出手……
慕半依走到门口,没原因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安逢然正低头站在原地,宛若一尊雕像。
积压在琼枝上的积雪,因树枝的不堪负重而簇落半空,不知伴随谁的眼泪,无声蒸发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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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人空
第二天慕半依醒来,只觉胸口一阵憋闷,梦中隐隐记得,她独自处在漫无边际的雪天里,天昏地暗,朔风寒冰,好似在彷徨等待着,却始终等不来一个人。
那种无助、孑然一身的感觉,竟让她心有余悸的瑟缩下身子。
不过此刻清醒,房间在火盆的熏染下,反而温暖得令人生懒,一时倒不想下床走动了。
慕半依嘴角扯出一道懒洋洋的笑,思绪欲沉慵迷时,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柏叔,怎么了?”
慕半依披衣匆匆打开门,看到柏叔一脸惊惶的表情。
“不,不好了……”他手里紧攥着一张纸条,几乎要被汗水浸湿,已是急得语无伦次,“公子他,他不见了!”
慕半依接过还没来得及看,听到这一句,猛然抬头:“什么?”
“今早我敲门半晌没人开,后来进去一瞧,才发现公子根本不在房里,连笙儿这个……这个臭小子也是不见踪影!”说到这里,柏叔脸上每道皱纹都在发颤,简直慌了心神。
慕半依恍遭雷劈,有那么几瞬说不出话,稍后竭力保持住一丝镇定:“他们……他们是不是去了药圃或者其它的园子……”
柏叔摇头打断,让慕半依整颗心刹时凉去大半:“没有,我早就派人找了。公子常坐的那辆马车,还有几名下仆都不见了,显然他们是昨晚连夜离开……”
仿佛想不明白,又仿佛不可置信,此刻柏叔老泪纵横,已经泣不成声:“这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公子他为什么不说一声的就……”
慕半依懵然失神下,蓦地浑身一紧,竟如脱弦之箭般冲出屋去。
地面上泥雪混合,她不管不顾,整个人跌倒,任冰碴溅进眼角也浑然未觉,爬起来,朝那条每天走过不下数次的道路奔去。似乎有些事,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相信!
“逢然——”她推开门,便闻到淡淡清苦的药香味在空气里飘荡徘徊,甚至还能感受到其中一丝暖意,好像不久前,才有人将它喝完。
慕半依掀开珠帘,清旷的小屋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雪白的被褥,静垂的纱帐,青荷纹的茶具,床榻桌椅,似乎一样东西都没缺少。
然而,她没有看到那个白衣身影,也没有听到那声温柔回应。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站在原地,眼神怔茫,不知看着哪里。站久了,忽然感到有股渗骨寒意由地缝滋生而出,宛若缠人的爪,深深缠印在肌肤上,在这数九隆冬的天气里,更让人为之颤栗。
好冷。
以前在他的房间,从来都不会觉得冷。可是现在,却冰冷到连身体都动不了。
好像站过一个世纪,慕半依唇角微动,终于恢复些知觉。想到正攥于手中的纸条,慢慢展开,却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勿念……”慕半依喃喃念着,声轻如发丝落下。只觉这熟悉的笔迹,好似温柔无限,又好似绝情至极。
真的……走了?
去哪里了,为何不说一声就离开?
慕半依感觉脑海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思绪涌聚快要炸开,五指连颤下,眼前竟有瞬间发白。
“慕姑娘!”柏叔从后追来,便见她身形不稳,直欲跌倒。
“我没事……”慕半依扶住椅子一角,额前细发微乱,正巧挡住眼中的难以置信。但下刻,她缓慢勾起唇,“我,我要先留在这里,说不定一会儿,逢然就回来了呢……”
“慕姑娘。”柏叔听完,一阵鼻酸眼热。
慕半依淡淡开口:“我们之前还说好,今天……或者过几天,一起去看冰灯呢。”逢然这个人啊,就怕自己生气难过,只要是自己说的,他都一定听,因此又怎么会让自己失望?
她说话时,神情平静,就像对方在大惊小怪一般。
柏叔忍不住抹泪。
慕半依抬头,简直是在劝说了:“我真的没事,你去忙吧。我得再等等,等等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渺不清。
面对她微笑坚持的样子,柏叔一时悲痛难言,半个字都吐不出。
屋内只剩自己时,慕半依扶着椅把慢慢坐下。周围安静出奇,仿若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
脸上无悲无喜,她纹丝不动地坐着,窗外光线照射,在身上萦生出淡淡朦胧的薄光,可看去不知怎的,竟透出别样的萧索孤寂。
角落处突然传来一小声动静,慕半依侧过头,看到八喜正不安分地鸟架上啄食。
她怔了片刻,尔后一笑:“原来,你还在啊……”
如同回应,八喜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慕半依脸上不见欣喜,唇边笑意渐渐转化成一种落寞失意。这刻听来,反倒成为清晰的讽刺。
“为什么……”她自己都未察觉地问出一句。一向清莹晶亮的眼眸里,此时失去某种神采,目光尽处,竟涌现出至深的倦意。
逢然,你真的走了吗?
真的丢下我一个人了?
为什么,始终不能相信啊……
她仍在固执地认为,甚至连原因都不愿去想,又或者根本害怕去想。仿佛一旦捅破什么,身心便会感到难以承受的沉重。
握紧那张纸条,像是珍惜又像在压抑,慕半依垂下羽睫,突然疲惫得再也不愿抬起。
她一直留在安逢然的房间,无论柏叔怎样劝慰都不肯离开,嘴里总是说着:“等一会儿,我再等一会儿。说不定马上……就该回来了……”
转眼过去两天。一清早,柏叔正在门口踌躇时,房门终于被人从内打开。
“慕姑娘。”柏叔意外,看到她神色淡淡地出来。
“柏叔。”慕半依启开唇,声音平静,“我跟逢然的婚约……取消吧。”那脸上寻不到一丝悲伤痕迹。只是仿若不胜阳光的耀射,此刻,眼睛有些涩痛地眯起。
柏叔心中明白,如今发生这种事,又怎可难为她,酸楚与愧疚夹杂一起,几乎又欲落泪痛哭。
“慕姑娘,这个……”他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红木匣子,伸来时双手发颤,更显其中的万般贵重,“这里面是公子留下的房契地契,他已经将安家大部分的家财产业转交给你。”这件事显然是安逢然私下进行,连柏叔本人都不知情。
打开匣盖,里面纸张堆叠整齐。慕半依眼波睨去,竟是一分惊澜波动也无,似乎那些有着签字手印的议书,在她面前不过是分文不值的废纸一般。
她仅仅看了一眼,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无人得知的情况下,安逢然带着笙儿与几名家仆悄然离开了安府。没有说原因,也没有说去哪里。他将西南省的安家产业分别交给自己的两位叔叔,至于在国都的家财生意,全部分给慕半依名下。
不久,慕半依写信请两位长辈前来国都一趟。安逢然的二叔三叔,早时也是生活艰苦,后来安绍元让二人在店里帮忙管理,随着生意日渐兴隆,日子才渐渐变得富裕起来。而他们并非贪财薄情,见利忘义之人,当得知情况,纷纷诧异不已,同时看到慕半依坚持要将安逢然留给她的产业归还给安家人,心中更生出几分欣赏与感动,并且私下里,也替她感到一丝深深惋惜。
将其余的一些琐事处理后,慕半依不顾柏叔阻止,独自搬出来住。她买下一栋宅院,后来觉得自己住着太清冷,又买了两名丫头使唤。
在乐桐与乐欣眼中看来,自家主子似乎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整天除了睡觉就是吃饭逗逗鸟。虽说如此,主子又好像是个极有能耐的人,因为每隔不久,就会有贵客登门拜访,送来的全是些贵重好礼。而且主子出去一整天,总能带来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给她们。在对方眼里,完全没有主仆之分,经常有说有笑,能够跟着这样一个人,让乐桐与乐欣感到无比幸运。
平日里,主子最疼爱的就是那只叫‘八喜’的碧鹦鹉,不能渴着不能饿着更不能冻着,简直比照顾人来还要麻烦。没事的时候,对方就喜(…提供下载)欢逗它教它讲话,偶尔会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上两句。不过她们也会发现,每当主人静静看着它的时候,一双总充满笑意的眼中,竟隐约浮现了淡淡伤感。
时光如水度过,冬去春来,大地复苏,满地霜雪仿佛在眨眼间消失,流水桃花,鸳鸯成群,放眼望去,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可是一切并没有改变慕半依贪吃好睡的性子,照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床。同时想到,季宛嫣应该入宫参加选秀了吧?之前她曾寻到这里闹过一两次,不过都被自己拒之门外,看来今后的日子能够清静不少。
慕半依躺在院内的长榻上,嘴里衔着一根新嫩细草,望天出神地想着。
原来冬天……已经结束了。
那个寒冷,令人难熬的季节。
这日深夜,国都亦如往常般宁静祥和,当人们正沉浸在一场酣甜美梦中时,突然“砰”的几声巨响,犹若野兽发出低哑吼叫一般,往四面八方震响开来。
接着便是一场剧烈骚动,嘶喊、叫嚷、惊呼、金戈拖曳,各种嘈杂声混杂在一起,几乎令天地扭曲开始摇晃,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出什么事了!”慕半依从床上惊醒,慌张问着。
乐桐与乐欣也被突然吓醒,急匆匆跑进她的房间。乐欣胆子小,听到墙外渐近的厮杀惨叫声,只躲到床边瑟瑟发抖。而乐桐透过窗户缝隙,看到那空中高掣的玄金旗帜,立时吓得脸色煞白,全身都瘫软下来。她不可置信的喊道——
“是,是南顾的兵马……他们竟然攻进城来了!!!”
什么?!
慕半依震愕当场,外面暴风骤雨一样的混战,在耳边已是模糊听不真切。
她脑海轰鸣,覆盖掉所有声响,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南顾竟然会出兵攻打北乐?
她从惊慌中醒转,上前将窗扇大敞推开,夜风夹卷着丝缕血腥味漫进屋内,直要呛出眼泪来。
但慕半依却睁大眼睛,墙外火光窜动,宛若连接天地,将整座城池燃成火海一般,映入眸底俱是通红一片。唯有那玄金旗帜在空中张狂飘飞,央中一个“顾”字带着刺眼华耀,直直灼入人心深处!
“怎么办,怎么办……”听到那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乐桐已是怕得不敢再看,死命揪住慕半依的衣袖,“他们若冲进来该怎么办!”
乐欣闻言,忽然“哇”地大哭起来。
慕半依努力平复心跳,将窗扇合紧,火光冲天下,仍是透进虚淡暗影,把她的脸庞晃得微朦不真。
“别怕,他们此番攻城掠地,只是为了侵夺国土与宫势权力,并非针对我们普通百姓,放心,不会有事的。”慕半依说完,其实心弦也在绷紧。她在北乐这段时间,对民间也算有大概了解,不过是表面看去的祥和平静,皇室奢淫,官僚滥权,百姓却是贫困潦倒,苦不堪言,早就是民声怨起,内忧四伏。可慕半依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南顾竟会举兵大肆进攻。
南顾……
窗前半明半暗间,慕半依眼波如暗水流转,竟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一直以来,她对南顾都保持不闻不问的态度,即使其间真有大事发生也是全然不晓。似乎关于这个国家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骚动嘶喊仍在继续,沉重铠甲碰撞的声音却不如方才清晰,像已朝着另一个方向行进。
不再多想,慕半依让二人凑近过来,温声慰谕。想来这一夜不止她们,国都所有的百姓都该是难以入寐了。
大火肆意下,天穹都呈现着一种幽浓诡谲的暗红色,好似会化作无数血泪滴淌而下。整整一夜,哭喊厮杀声不绝于耳,人们躲在床角瑟缩颤抖,只觉沉陷在无边的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