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逃-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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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笙儿睁着哭红的眼睛,看他才渐好转,就伸手朝门口指去,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似乎想要起来,可是身体已虚弱得无法站立。
“公子,多吃一些吧,不然身体怎么能好?”
“公子,你不是还要等着慕姑娘回来吗?”
“如果被慕姑娘看到了……一定会生气……”
安逢然躺在床上,在旁听着笙儿声音哽咽,原本呆滞的目光忽然晃开一丝波动。
是啊,如果让她看到这个样子的自己,肯定会气坏的。
怎么,还不回来呢?
他开始张开嘴,让笙儿将汤羹一勺勺喂入口中。
就在慕半依离开的整整一个月后,一封来自南源州的信笺终于寄到安府。
“是慕姑娘!是慕姑娘写来的信!”笙儿简直欣喜若狂,发疯似的冲到安逢然床边,“公子你看,是慕姑娘从南源州寄来的信!她跟柏叔都没有事!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们会平安度过这一劫!”
安逢然睫毛颤动,这一刻睁大眼睛,苍白的面容上终于绽出兴奋喜悦的光彩。宝贝似的,接过那一封被风雪微微浸湿的信笺。
果然,慕半依他们在前往南源州的路上,遭遇到那一场大雪,但因之前他们连夜赶路,未曾多加耽搁,竟是提前一日赶到了南源州主镇,同时就在第二天,山峰崩塌,走过的官道已被雪崩截断堵死,以致书信消息都无法及时传送到国都。
熟悉的字里行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淡芳气息。尽管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却流露出无尽关怀与担忧,几乎能想象出她提笔前的焦急心情。
将信紧紧攥在手心里,得知她平安无恙,安逢然只觉激喜难抑,一直绷紧的神经心弦,这刻全部松垮下来,随即胸口涌闷,竟是吐出一血来!
雪衣朱血,如此鲜明。
夜晚,安逢然连喀了两次血,几乎让笙儿吓傻了眼,小心翼翼喂些汤羹,却俱被他连呛带咳地吐出来。最后看到大夫留下几句,摇头离去的表情,忽然间,笙儿止住呼吸,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坍塌毁灭了。
而安逢然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神怔怔地望着花纹床顶,那时唇角,却含着淡淡欢喜。最后吐出一句:“不要……说……”
换来笙儿的一阵痛哭长跪。
情况就是这样时好时坏,然而安逢然恍若未觉一般,反倒显得格外平静。每隔不久,就能收到慕半依的书信,说着她在那边的情况,店铺生意怎么地慢慢恢复平稳,怎么地去给那些达官贵人登门道歉,自己设计出的衣服又怎么夺得他们满意。以及每回信中都不忘提起的,对他的关怀叮嘱。
安逢然微微笑着,手中的一封封信笺,宛若珍宝般,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看,亦如看了千百遍。
半个月过后,慕半依写信说南源州的情况已经处理妥当,官道也已重新经过修葺,马上就要与柏叔返回国都。
终于,要回来了啊……
安逢然欣喜地想着。
*******
经过连日煎熬,身体状况竟逐渐变得稳定好转,甚至还能下床走动了。
他不再让笙儿喂食进药,而是自己主动到桌前用膳,好像要尽快恢复着什么。看着那满心期盼的表情,笙儿脸上却无半分喜意,没人知道每个夜晚,自己都会在他入睡后低声哭泣。
枝叶落尽,霜沾窗纸,指尖抚过信笺,在空气里留下思念的温度。终于,盼到他们回来的那日。
一大清早,安逢然就已梳洗完毕。白裘披身,纤尘不染。乌黑长发以缎带束住,余下丝缕垂散肩后。整个人坐在桌前,就宛若一具精致易碎的白雪玉雕。
似乎有些激动紧张,袖中一双手总在轻微颤抖,他不时望向窗外,雪花正宁静而无声地飘落,渐渐遮朦了风景。
“又下雪了……”笙儿叹气,替对方紧了紧襟处绳绦,凑近时,感觉那怀中手炉正暖,才放下心。
“笙儿。”不知想起什么,安逢然淡淡开口,“帮我把镜子拿来。”
笙儿一愣,病了这么久,还从未见他照过镜子。瞧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自己都有不忍。
他在旁踌躇,安逢然不禁催促一句:“快……”
笙儿抿唇,只好从内室取来一面纹饰铜镜。
安逢然握住镜柄,更显得手腕细瘦无骨,脆弱近乎不堪一折。他开始端详起镜中的自己,入目时,即看到一张瘦削憔悴,没有半分生气的脸。肌色白得扎眼惊心,快要透明碎化了一般。乌发顺耳侧蜿蜒垂下,亦如鲜明的墨绘印在肌肤上,只衬着一脸的虚弱惨然。
安逢然呆呆看着,就像看着一个苍白僵凉的人偶,纵使心里早有准备,但此刻望入,却似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就是现在的自己吗……
右腕突然有些不稳,连带铜镜一起摇晃。
他垂落眼帘,遮住睫下一片悲凉碎乱的光影,尔后,声音平静到听不出情绪:“笙儿,去拿些脂粉来吧……”
“公子……”笙儿错愕出声。
安逢然眉角处变得松缓,倒像展开一痕轻淡的笑,映着窗外雪光,虚弱渺然已呈不真实:“去拿吧……”说完,重新举起镜子,伸手抚了下毫无血色的唇。
这番样子,终于让笙儿忍不住,跪在他身旁恳求:“公子,求求你,不如,不如就把事情告诉给慕姑娘吧!”
安逢然凝视镜中的目光一滞,忽然斜睨过去:“忘记我说过的话了?”眼神不见往昔忧色,竟是令人意外的空洞与幽冷。
笙儿一愣,转而悲伤欲泣:“难道真的要……”
安逢然收回视线,仿佛想到什么美好画面,这一刻笑得温柔至极,竟使脸上泛起淡淡的薄红光晕:“我至少……至少要见她一面。看到她平安无恙,才可放心。”
想到这个结果,笙儿眼眶里已含泪水,心中悲恸的情绪顿时化成了愤怨不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平!”
他的公子从来只会为他人着想,有人遇难定会施加帮助,连那些流浪的猫狗看了都会伤心难过,这样一个心性纯良的人,老天爷,你怎可忍得啊!
他悲愤哭嚷时,安逢然却回想起曾经,在花月夜景下,她安慰自己的一句——
“逢然,天下没有完美的人。如果你太过完美了,老天总会从你身上夺走一样东西。”
夺走一样东西吗?
安逢然闷闷咳了一声,对笙儿道:“那几名家仆,都已吩咐好了吧?”
笙儿抹着泪颔首,却仍不甘心地劝说:“我觉得,还是,还是应该……”
安逢然明白他要讲什么,声音转而变得清冷坚决:“那么今后,你都不用留在我身边了。”
笙儿一下呆若木石,不知所措般,看着他满脸决绝的表情。随即咬紧唇,终于咽下了满腹悲苦。
下午,家仆匆匆传话,说柏叔他们的马车已经抵达府邸门口了。
心底不禁开始默数,算着那人临近的脚步,还有多久,就会来到自己的门前。
“咚——咚——”片刻后,房门终于被人极快的敲响。
“逢然!逢然!”慕半依在外欢喜地呼唤,身上披着银粉色斗篷,花玉般的容颜掩在兜帽里。此时全身已覆了一层薄雪,因她敲门的动作而震落。
门马上被打开,慕半依一见是笙儿,眼睛立即笑眯成月牙,正要逗趣他几句,谁知再定睛一瞧,奇(…提供下载…)怪道:“笙儿,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哦。”笙儿移目,伸手揉了揉,“可能是这两天,没太睡好的缘故。”
“哈哈。”慕半依不免笑着调侃:“你该不会是太过担心我了吧?”
“我……”笙儿还没来得及解释,对方已经冲进屋。
“逢然——”慕半依像只粉蝴蝶似的来到暖阁,一掀珠帘时,明晃晃的光泽,顿令那张容颜晶莹生灿,映得满室都明亮起来。
她看到安逢然站在桌前,身披白裘,月华凝照般清逸出尘,那样含笑而温柔地望着她。
“逢然……”慕半依忍不住又低喃一声,蓦地放慢脚步,缓缓走近。
他雪白的脸庞中透出红润,就像凝于琉璃中的一点桃红,连嘴唇都泛着淡淡柔色,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惊艳。一双清忧瞳眸静静凝视她,欣喜之余,还含着迫切期盼,期盼她的靠近。
他的气色可说不错,但慕半依胸口莫名一动,突然有股无可名状的感觉纠结于心。好似在欢喜重逢之际,被自己忽视掉了什么。
她一时若有所思,然而当临近时,整个人已被搂入怀中。
“依儿,你回来了……”那般冰凉而颤抖的怀抱,有如一滩雪,快要融化在自己怀里。
思绪转瞬即逝,慕半依马上抱紧他,露出笑容:“逢然……对不起,我离开这么久,让你担心了吧……”
安逢然没有答,只是死死抱住她,亦如浸在梦中不知觉。
慕半依又是一笑,把脸凑近胸口,双手却环在他纤瘦的腰间感受着什么,随即,眉头微微皱起:“怎么,瘦了好多。”
安逢然睁开眼,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下,目光陷入黯然。
慕半依想到一入冬季,他的身体总是多病难熬。遂问:“是不是又生病了?”
“嗯……”半晌,安逢然轻轻一应。
“我不在,你又没乖乖的吃饭用药吧?”慕半依佯作生气道,语气里却掩不住疼惜。
“吃的……”安逢然答完,低声咳了几声。
慕半依一惊,伸手推动,岂料安逢然竟似黏似架在她身上一样,就是不肯让她离开。
慕半依几乎无奈地笑出声:“逢然,病了就该先躺到床上去。”
“你真的没事,真的回来了……”他却自顾自的说着。
慕半依一愣,接着心中泛起酸疼。原本计划离开一个月,可因遇到雪崩,她与柏叔侥幸避过一劫,也为此在南源州停留了将近三个月。
这段时间,他一定急坏了吧?
“是啊,是真的……”慕半依稍后才挣开那双纤臂。在他面前比划起手腕,显得活力充沛,“我在那里能吃能喝,似乎还胖了一些呢!”
她笑得轻快畅然,仿佛春日里最欢快的蝶儿。看得安逢然痴痴怔怔。
下一刻,慕半依踮起脚,勾住颈项,与他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彼此长长的睫毛都快接触一起。
她轻柔细语,带着一种平静安抚,朝他启唇:“逢然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四目相对,鼻息相融。似乎再一个低俯,就可触及那柔软的唇。
安逢然眼神恍惚,只觉飘在梦里一般美好。幸福甜蜜涌现在胸口,却因急剧,换来一阵压抑疼痛,熟悉而残忍的味道,立即徘徊在喉咙之间。
于是,一切都破碎了。
他闭上眼,唇角轻轻撩动,却是笑得没有情绪。
慕半依还沉浸在喜悦温旖中,尔后一道叫声突兀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依儿、依儿……”
悬挂在暖阁角落的鸟架上,八喜正挥展着翅膀。
慕半依一下子瞠目结舌:“它,它竟然会说话了?”一瞬怔愣后,竟是弯腰乐不可支,直要倒进安逢然怀里。
“这只笨鸟,原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笨啊。”她仰头看向安逢然,简直开心的合不拢嘴,“逢然,看来还是你有本事,竟给了我这样一个惊喜!”
她跑过去细细听,看不到安逢然满是错愕的表情。
大雪一连下了两天,终于日出天晴。虽说慕半依已经回府,但这段时间与安逢然相见的次数并不多。每当她来,笙儿都说正睡着呢。或者是安逢然已经梳洗完,早早坐在房间内等她。但没谈几句,就眉泛倦意。
慕半依知道冬日的天气让他难熬,因此经过商议,决定将彼此的婚期推迟到春季。
安逢然倚在窗棂前,微微打开一小缝隙,便看到地面上一层银厚的霜雪。而院内有欢声笑语传来。
慕半依身裹裘衣蹲在地上,正领着府里几个孩子堆起雪人。
醒来已有段时候,但安逢然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望去,她的身影在目光中辗转,化成一道光点,仿佛天地万物间,能看入的,只有她一人。
随即意识到,雪,已经停了啊。
此刻她的背影,她的侧面,她眉眼间的笑意,她的每一个动作,融合在淡金色的日光里,几乎深刻到要刺出泪来。
安逢然无力地往墙角一靠,就像团软绵柳絮一般。
或许不该等,不该等着去看这几眼的……
手指拢紧,他开始控不住的呛咳,用帕子捂住唇,继而摊开,呈现眼前的是一片殷红。
不知是看得麻木,还是咳得麻木,安逢然目光竟静得出奇,也感觉不到堵塞于胸口的闷痛。
“逢然?”慕半依在外听到他的咳声,突然转过头。
安逢然一侧,从窗户的缝隙间隐去身影。当她进到屋时,将帕子掖入袖里。
“你起来了。”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慕半依看到他的身姿正蒙罩在淡淡流转的光晕中,一时间虚幻晶透,给人不真实的存在感。
慕半依莫名愣住。
许久,她才开口笑道:“听说天阳街那里有冰灯,明天你若觉得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