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留索夫日记钞-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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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
日
读完《基度山伯爵》后，我哭了。并不是因为它使我　回忆起第一次读它时的情景，而是纯粹出于我对小说主人　公命运的同情。当一个人对生活中发生的事变感到无可奈　何时，他只能对着小说作徒劳的感伤。……〔……〕
月
日
傍晚，柯尔辛斯基来了。我们把这次相会的全部时间　都用在朗诵诗文上了。……在柯尔辛斯基身上，受托尔斯　泰影响的痕迹越来越明显了（他是托尔斯泰孩子们的家庭　教师）。我向他借了一本（托尔斯泰的）《我的信仰》，他　还答应借给我《天国在你心中》。
月
日　仍守候着《杰作》的消息，我的所有写作计划因此而
辍止了。读《我的信仰》，深有感触。
月
日
听说杜勃罗留波夫出版了一本诗集　。真想一睹为快。
近来我很少动笔，偶尔写下的文字也大部分是散文，我的
《杰作》　斯科　，　（莫
版。　英译者　年初版，　年第二版）　。作者自费出
《创造的自然，被创造的自然》（圣彼得堡，　译者
年出版）　。
英
第　５４　页
给朋友们造成的印象坏到不　能再坏。他们没有直截了当地抵毁它，但却对它保持沉默，　而这样更糟！我在弗里契眼里已威信扫地。只有兰，唉！　是我忠实的朋友。　月
日
《　作　杰　》
我不得不承认
真想不到我的朋友们竟用那样彬彬有礼的缄默态度来　对待我的《杰作》。昨天，我只好跑到柯尔辛斯基那儿去求　援。柯尔辛斯基与我的关系较之别人更密切些。然而，我　扑了个空，只好干等着（他昨天离开雅斯那亚一波利亚那，　预定今天到家）。
月
日
报纸上对我的攻击搅得我心烦意乱。我正准备全力以赴　投入一场辩论时　（见《日日新闻》）　，　不料昨天却收到了一封　匿名信，它扬言要干掉我　。我彻底垮了　，只好以“苦尽甘　来”的想法来聊以自慰了。好吧，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月
日
今天，当我在学校里自告奋勇地背诵阿里斯托芬的作　品时，到处可以听到嘘声耳语：“颓废派，颓废派。”啊！　注意！这就是对我的围攻了！只有塞密金和舒利亚迪科夫　那真挚的同情使我稍微镇定了些。啊，柯尔辛斯基！我发
誓
月
你是冷酷无情的。　须提防着你！　我必　〔……〕
日
“成功”接踵而来。《俄国公报》上登出的短评对《杰
第　５５　页
作》极为推崇，《新闻》也发表了一篇对我颇为同情的访
我倒要看看我的那些同学们这次会怎样看待我。　不久前，他们还对我恶语相向，但现在，那种“呵，颓废　派”的嘘声已销声匿迹。塞密金告诉我，　现在又这样　说：“是的，《杰作》确实是一部杰作，它很值得心理学　家、哲学家和美学家仔细研究。
问记
月
日
我之不为人“认可”也许是件好事。如果我的作品尽　如人意的话，那我可能会降到像柯林夫斯基那样的凡人水　准，　并依他人定下的曲调而起舞。　〔……〕
月　日
巴尔蒙特顺路前来。看来他兴奋极了，那疯疯癫癫的　样子，就像爱伦　坡第二。当然，他这种精　神状态大部分　是做作的，但即便如此，他的到来还是给我带来了快乐，　使我的心情也为之振奋起来。好像一缕穿过云层的月光，　以其一嘬短吻燃灼了微风①。
月
日
《杰作》的不足之处多少摧垮了我的自信心。这种感觉　至少曾一度是完全真实的。真糟糕！
月　日
命运对我可怜的嘲弄。现在，当我对《杰作》万念俱
①勃留索夫对巴尔　蒙特的抒情诗《月光》所作的释义　。
英译者
第　５６　页
灰时，人们却又开始赞美它
月
日
。
甚至巴尔蒙特　！巴尔蒙特！
魏尔伦去世
①魏尔伦于
年
月
日逝世。
第　５７　页
一八九六年
月
日
我未来的著作《这是我》将是对整个人类进程的庞杂　和拙劣的摹写，其中没有一个词带有感情色彩　它当然　也会有它的欣赏者。《杰作》的缺陷在于它是一部“骑墙”　作品：对批评家和公众说来，它太过于富有诗意，而对象　征派来说又过于直露。真愚蠢！我一直以为自己过去是在　严肃地写作！　月
日
昨天，巴尔蒙特在去彼得堡之前顺便来看我。噢，天　哪，他对我的赞誉来得多么不合时宜！他昨天对我说的那　个月之前，那他只要说其中的一半　就已足够使我陶醉的了。但昨天，我却从他的赞美中感受　到了他倨傲的　“寒意”　。　月
日
些赞美词，如果放在
我觉得像我这样的生活真是难以忍受，漫长的寂寞和　孤独。我几乎绝望了，星期天甚至都无法静心地读一读埃　坡的作品。家里到处充溢着噪音，家人的高　我穿上外套，准备一逃了　谈阔论，亲戚们的蠢言蠢语
德加
爱伦
第　５８　页
之，也顾不得身患风湿病了　。……刚出家门，就遇见了　巴尔蒙特。于是，又开始了一个疯狂的夜晚：酒吧、酗酒、　素不相识的人们争论。我醒来后……天色昏暗混浊，而我　却觉得“渐渐苏醒的碧空”在我面前轻轻地漂浮（见柯尔　辛斯基先生的《暮色半垂》）　。
月　日
在他　的执意要求下，我看了登载于《北方使者》第二期上的
篇研究梅特林克的论文……写得好极了　内在的美和难　以察觉的善，令人读后的感觉就像读了朦胧诗一般。
月
日
巴尔蒙特来过我家
我们又变得亲密无间
在彼得堡游览观光。大街小巷，剧场戏院，都跑遍了。　见到杜勃罗留波夫，唉，已不是先前的那个杜勃罗留波夫　了。现在的他温和恭顺，唯唯诺诺。是生活扭曲了他，这　个我热爱的青年……他将失去所有读者！而弗拉基米尔　吉比乌斯则傲慢无礼、自高自大，而且充满了自信
读者瞩目，而要不了　的称颂。
月
日
一
个命中注定会取得成功的人！不出一年，他的作品就会为　年，他就会成为名家，受到所有人
逐字逐句、慢慢地写着《这是我》　。令我欣慰的是，
勃留索夫曾因风湿病入院治疗并卧床好几个星期。　英译者　年。　《这是我》莫斯科，　英译者
第　５９　页
这些诗完全不同于《杰作》中的，它们似乎是出自另一个　人的手笔。……
月
日
人类是一种奇特而愚蠢的生物。昨天，我读了陀思妥　耶夫斯基《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我突然有一种近于痴狂的　欲望：我真想收留一个小孤儿，给她以强有力的保护　这念头可笑而愚蠢，但我还是在房里来回踱着、想象着我　将对她说什么，把她安置在哪儿，以后又会发生些什么，　〕　等　等、　等　〔　…　等　月
日
读屠格涅夫的作品　。屠格涅夫小说中的“我”总是　充当无足轻重的普通人物（甚至只充当叙述事件发展的第　三者）。屠格涅夫完全没有涉及心理学领域，他笔下所有的　复杂性格都是通过他人的眼睛折射出来的。继陀思妥耶夫　斯基之后，屠格涅夫创造了感伤格调的又一种表达方式。　比如，可以把《多余人的日记》与《死屋手记》（的第二　部分）做个比较。
月
日
通读了托尔斯泰的作品。果戈理文风的三位追随者之　间有着这种关系：屠格涅夫描绘外部现象，陀思妥耶夫斯
①　波雅蒂哥尔斯克　年夏天勃留索夫是在高加索的矿泉疗养地　度过的，他日记中对此未作记载。在那里他用通信的方式辅导他妹　妹耐德娅阅读屠格涅夫作品；因此，他重读了屠格涅夫与其他作家　英译者　的著作。
第　６０　页
基剖析病态的灵魂，而托尔斯泰则揭示健康的灵魂。倘使　三者能合而为一该多么好啊！
月
日
屠格涅夫描绘的是与他同时代的人们。他以自己的想　象直观地猜测某人在某种场合将会说什么或做什么　他　猜测但并不了解他们的灵魂。托尔斯泰所熟悉的只是普通　人的思想。他大胆地说出的不过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却不　敢告诉人们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隐藏着什么。陀思妥耶夫　斯基则挖掘怪僻人物的灵魂……
日　月　学生闹事时，我正巧在学校①。好奇心驱使我四处打　并　密探　听，但就凭这一点，他们竟把我视为间谍
要警察把我同其他被当作密探的人关押在骑兵军事学院里。　我不顾一切地否认并粗暴地拒绝关押。《这是我》正在印刷　中。　月
日
“再过几周，我的一本最新诗作就要问世了。借此机　会，我要庄严地宣布：在今后的两年中，我将停止文学活　动，搁笔不写。伴随我的将只有　《圣经》、　《荷马史　诗》和莎士比亚的作品。我这种打算即便难以实现，我也
①
月，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典礼后不久，一个激进组织　年　名　莫斯科兄弟会为纪念莫斯科附近的科丁卡矿区被虐待致死的　工人，发起了一次示威活动。莫斯科的示威行动引起与警察的冲突，　多名学生被捕。　英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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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尽力而为之。我只读文学名著，直到我觉得对整个世界　有话要说的时候，我再拿起我的笔。我要向忙乱的生活告　别，我要向我作为一名报刊知名人士和骄傲的象征派诗人　的日子告别。我要隐退，我将沉浸于日常生活小事。让我　的幻想、我的骄傲、我的自负沉睡吧。当然，这种沉睡只　是一种暂时的现象。待狩猎物的猛虎闭上双眼会更利于捕　获。我的猎物命中注定将属于我。我的决断是对的。诗人　的号角啊，　你停息了吧。　”
月
日
看来我已回归到生活之中了。我“引退”的原因很多，
疲于搏击，对《这是我》完成后引起的反　响感到厌倦；也有客观的　各种新观念使朋友们四分五　裂，加上我近来骤然得到一笔巨款（遗产）。……半年来，　为自己，为诗，甚至为学校的功课，我都什么也没做，整　天无所事事。现在，我似乎正慢慢地苏醒过来……我有了　最近的努力目标：撰写《抒情诗史》。如果我可以自由安排　时间的话，大约需要　年左右　才能完稿，不然，就得　年　左右的时间了〔动笔了，　但终未完稿。　〕。
月
日
既有主观的
今天看《这是我》的校样，重新唤回了我对创作诗歌　但是，诗歌灵感之源在哪儿？也许我命中注定　要　经受费特所曾遭受的一切　？缪斯，你在哪里！唉，先
的渴望
①诗人费特是　集；随后的
故。
年出版了一本诗　世纪中叶的一位重要的文学家。　年他却沉寂了　，大概是由于敌对的文学氛围之缘
英译者
第　６２　页
前光顾我的缪斯已经死了，而新的、曾在高加索山脉的悬　崖峭壁间偶露峥嵘的缪斯，却遮掩起她的容颜弃我而去，　眼看着我如何违逆她最美好的箴言……①
月
日
在给巴黎的巴尔蒙特的信中写道：
啊，我的兄弟！
啊，我的兄弟！今天他们给我带来了印出的第一本　《这是
我》，往事一下子都回到了我眼前：我们在索柯尔尼克公园　散步，我们之间毫不留情的争辩！生活对我开的这个苦涩　啊，我那种无所作为的日子！我要将这无所作为的　的玩笑是出于我意料之外的。唉，我那些无所作为的日子，　个月
从我的生活里抹去，就像文艺复兴遗弃了中世纪而直接与　古代社会相承接，这样，我们的分别之日就在今天傍晚，　那漫　而我那无所作为的日子却从未有过　，从未存在过
长的
周，从未有过！
①
一度迷上一位
年夏天，勃留索夫在高加索旅行并写作《这是我》。其间他曾　英译者　岁的女孩并献给她好几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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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七年
月
日
〔彼得堡〕我徜徉街头。错落有致的教堂打破了林阴大　道的森然对峙，街道因而具备了一种神秘的美。……彼得　堡有这么一个特色：彼得堡的女人比莫斯科的更别具风韵，　这儿的妇女有一种我们莫斯科的女人所缺乏的独特的风姿、　独特的气质。而彼得堡的男人却恰恰相反，他们具有的只是　一种俗劣的“市侩气”，放荡淫逸，看起来要比莫斯科的更　肆无忌惮。涅夫斯基大街宽敞而纵长，到了晚上，诱人的市　场引来众多的顾客，把大街充塞得拥挤不堪。涅夫斯基大街　是一条极其重要的主干道，其他街道只有与它相联通才会引　起人们的注意。彼得堡还有其他一些著名的街道，有幽美的　林阴大道　洛克霍伐亚”　比如“利地尼”　有重要的商业街，如“哥　还有“弗贞什斯基”大街，但它们都属于
二流街道。彼得堡的街道布局是“寡头政体”式的，而莫斯　科的　则是　“贵　族政体”　式的　，它　没有涅夫　斯基大街　那样　“君王”般的主干道，但却有数条“贵族”式的主干道。
月　日
去看望梭罗古勃。他原来竟住在彼得堡一个距市中心　不远的贫民窟里，而“七号”却原来又是一所肮脏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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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气熏天的大杂院。找到第十八单元后，我不得不沿着那　狭窄的、滴淌着脏水的楼梯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