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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宫女-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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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卫不敢去看刘子毓的脸,低下头战战兢兢道:“就…死了。”
    死、死了…
    “咚”地一下,刘子毓面色一白,身子发软,站立不稳似地跌坐在横榻上。
    死了、死了…刘子毓眼前一片眩晕,清俊的面颊在烛光下抽搐不已,死了,她死了,那个名叫薛果儿的女孩死了…
    被他害死了。
    ——
    将香灰全部倒掉,接下来就是好好地清洗香炉,柔止神情郁闷地凝视着手中的天青色双耳玉炉,不一会儿,光滑如镜的玉璧面上倒映出她一张苦哈哈的脸。
    到尚服局已经有两个月了,可是这两个月里,陈司饰不但什么都不教她,反而全让她做着这些没意义的杂活。她不都是从七品的典饰内人了吗?为什么所做的却还是小宫女才干的事情?而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陈司饰为什么总是以那种冷冰冰的态度对待自己,不管她怎么主动搭话或者请教问题,陈司饰一直爱理不理,话都懒得说一句。
    哎,这实在是一个太让人尴尬难堪的局面啊!名义上,陈司饰是她的姑姑,实际上,她也算是她的师傅呀,如果说是自己做错了事、或者说错了话,她大可以以师傅的身份训斥徒儿,哪怕拿着戒尺打她骂她都是可以的,或者,就像在清逸园的郑宫女对她大吼大叫那样,至少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可是,偏偏不理你,也不睬你,不叫你做任何事,好像自己是块隐形透明的东西,在她眼底根本不存在一样…
    “哟,这不是从清逸园来的薛柔止吗?一个调制出茉莉妆粉的卑贱宫女,怎么你的教习姑姑却只让你干这些活呀?哎呀,我说这个陈司饰,她都不怕大材小用吗?”
    忽然,一道尖酸刻薄的轻笑声从背后出其不然地传来,柔止转过身,只见两个女人正一脸傲慢朝她这边走了过来。柔止认识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和陈司饰一样品级的女官徐可莹,另外一个是她手下的典饰、也就是曾经和自己同一批进宫的采女—罗瓶儿。
    岁月的流逝改变了这两个人的样貌,可是有些东西却是改不了的,此时的罗瓶儿不仅越来越漂亮了,就连一张小嘴也越来越利索了,她得意洋洋地嘲笑完柔止,又扭头对身边的姑姑徐可莹道:“姑姑,你说这陈司饰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的?好歹说人家也算是一个七品的典饰,怎么忍心只让别人干这些杂活呢?别是怕教坏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吧?”
    徐可莹如今算是万贵妃手底下的红人了,神情自然就比别人高冷许多,她挑高了眉毛,斜睨一眼柔止:“好了,你这丫头,人家怎么样,那是别人师徒俩的事儿,咱们可管不着这些,再过两个月就是内人比赛了,你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有,顺便提防着点,别让人在背后钻了空子才是。”
    “是,姑姑。”
    罗瓶儿笑得更加张狂了,柔止反感地瞥她一眼,她哪里不知道,这师徒二人的语气明显就是在挑拨离间,于是,她朝徐可莹大大方方弯身一礼:“小的见过徐姑姑。”站起身,故意扬了扬手中的香炉,露出皓齿爽朗一笑:“罗典饰,我想恐怕你是误会了,古人不是有说‘雪洗香炉碧;霞藏瀑布红’嘛?,这洗香炉呀,也算是我生平最喜欢的一件雅事咯,瞧你说的,什么杂活不杂活的,真是太多心了。”说着,笑盈盈告了个辞,大模大样地走了。

☆、第24章 品香

“姑姑,你看她…”罗瓶儿手指着柔止,气得跺脚。
    徐可莹却不甚在意,只是挑了挑眉:“这叫做‘有其师,必有其徒’,贱人就是喜欢矫情,你生哪门子气?”说完这句,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径直走了。
    然而,对于柔止来说,虽然她在罗瓶儿面前故意维持自己和陈司饰的面子,但是一转过身,方才脸上那风轻云淡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其实,她们说的何尝不是呢?她想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想跟着陈司饰学习香道知识,学习养容化妆之术,学习制作那些精致的护肤品,可是…可是陈司饰什么都不教她,什么也不让她做。
    “这个东西拿去。”
    这天,刚走进司饰房,陈司饰从纱屉里拿出一包东西,面无表情递给柔止。柔止愣愣地接过,然后低下头,轻轻拆开包在上面的黄色绢布,接着将里面的东西送到鼻端闻了闻,最后,抬起头不解问道:“姑姑,这些是…?”
    “它们是什么,三天之后告诉我。”
    说完这句,陈司饰漠然地站起身,拿起桌上一个汉白玉的石臼,神情专注地研磨起里面的香药来。柔止看了看手中的药材,再看了看陈司饰冷冽的背影,轻蹙起眉头,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三天过后,柔止兴致匆匆地来到陈司饰宿处,气喘吁吁道:“姑姑,我知道了,我知道它们是什么药材了。”
    “是什么?”陈司饰正背对着柔止为小炉添香,也不回头。
    柔止有些得意地将手中的药材摊开,一一拣起来回答道:“姑姑,这种带着荼蘼香气的药材呢,是零陵香,这种灰绿色小杆儿的是益母草,这是甘松,这是苏合香…”分别说完,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睛神采奕奕地望着陈司饰,“姑姑,请问小的回答得对不对?”
    陈司饰终于转过身,挑了挑眉,“还有呢?”
    “还有?”柔止傻了,她问她这些是什么药材,她照实回答了,还有什么?
    “它们的药效、毒性和副作用,说得出来吗?”
    “…”柔止呆怔地望着陈司饰,半晌无语。
    陈司饰冷笑道:“我问你它们是什么,你一字不差的告诉了我它们的名字,可是这些药材和香料的药性、副作用以及它们的毒性,你都清楚和了解吗?哼,一个一知半解、从没有接受过内廷专业教育的丫头,才进入这尚服局没两天就如此急功近利,想一步登天,难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姑姑,小的、小的…”
    柔止无言以对了,她想反驳些什么,奈何陈司饰的话句句在理,字字戳中她的要害。她垂下头,一双眼睛沮丧地盯着自己足下的绣花弓鞋,脸上阵红阵白。
    看着她满脸羞窘难过的样子,陈司饰终于改善了语气,缓缓说道:“《老子》有云,‘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丫头,就算你有些天分,也很聪明,可是一个人如果没有扎扎实实的功夫和基础,就算有再好的天分和聪明又怎么样呢?说到底,将来就算成功了,也不过是取了小巧的偶然而已,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对不对?”
    “…”
    看着她的样子,陈司饰又道:“那好,如果你觉得我说的都对,那么从明天起,每天去香料库和药房认识一种材料,认真地记下它们不同的特性和作用,愿意去做吗?”
    一席话早听得柔止早已喉间哽咽了,当下,她想也不想地抬起头,目光闪烁地看着陈司饰:“是,小的愿意去做!”
    就这样,柔止按照陈司饰的吩咐,废寝忘食地去认识每一种药材和香料,并且仔细研究它们的药理和毒性。有时候,她会把自己关在屋里,一边翻阅各种书籍,一边将各种不同的材料搭配研磨,然后探寻它们的作用和效果。
    “原来,好香不仅能产生芬芳清新的气味,使人身心愉悦,而且还能让自己达到沉静、灵动的境界,让自己的一颗心达到前所未有的超脱状态。”
    这是柔止第一次对香品的认识。现在,她总算领悟到陈司饰平时总爱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她说,刻意去学习的人不如喜爱学习的人,喜爱学习的人不如以学习为乐趣的人。现在看来,如果说自己进入尚服局只是想当上一名‘大宫女’,那么现在的她,却是一门心思钻研在那些热爱的药材和香料之中了。
    “说说我手中这颗熏衣香丸,都有哪些配方?”
    金猊香炉升起脉脉轻烟,上面扣了一个竹编的熏笼,熏笼上搭了一件青色的柳丝花裙,柔止正斜倚在熏笼边全神贯注地翻阅书籍,忽然,陈司饰从漆香盒中取出一粒香丸,走了过来。
    “姑姑是要问有哪些配方吗?”
    柔止站起身,放下手中的书籍,从陈司饰手中轻轻接过一粒香丸,闭上眼睛,拈在鼻尖深深地闻了闻,闻了片刻,最后,她不缓不慢回答道:“…清新淡雅的芳香之中透出一丝轻微的涩味,涩味之中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药气,如果小的判断得没错,此香丸应该是用安息、零陵、青木、枫香、白檀五味,外加肥枣数十枚调配而成。”
    “这香有问题吗?”陈司饰看着她,质疑问道。
    柔止沉思片刻,摇头:“小的觉得应该没有。”
    “你确定?”
    柔止点头:“是的,小的确定。”
    陈司饰对她的答复没有再说什么,只道,“那好,将这粒香丸添入熏炉之中吧。”
    “是。”
    柔止依言照做,陈司饰在旁边默默看着她。当金猊炉中最后一缕香烟幽幽升完,柔止用香箸拨了拨下面的灰,然后将一粒香丸缓缓添入炉中。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不管香炉底座的炭火是慢燃还是急烧,香丸就是烧不起来。
    柔止看着这一现象,思忖了片刻,猛然间恍然大悟,急忙转过身道:“姑姑,不好意思,小的刚才说漏了一点,这香丸调制的时候蜜放得太多,以至于太过湿润,烧不起来。”
    陈司饰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对于咱们调香的人来说,即使有天生的嗅觉,也不能完全凭自己的感觉行事,你懂了吗?”顿了顿,续道:“不仅是调香,而且做人也是一样,在这个皇宫里面,你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感觉,你可要好好记住我的话!”
    “是,小的谨记姑姑教诲。”柔止不好意思应道。
    陈司饰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哎,这丫头,如此卖命用功,进步如此神速,就算自己嘴上不说,但不代表心里真的一点也不动容!而且,每每看着柔止的时候,她总会无端端想起另外一个人来。
    十几年前,她教导的另外一个丫头沈心珠,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一样的聪明乖巧,一样的勤奋好学,一样的倔强和善良,可是,每当想起心珠,想起心珠临死前那双苦苦哀求和痛苦绝望的眼睛,陈司饰每次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闭目叹息。
    如果当年我不是那么胆小和懦弱,如果当时我努力去为她争取一点时间,并将那件事情报告给卫尚宫,那么心珠的结局又会怎么样?她还会无辜枉死吗?
    “姑姑,司乐坊舞女们的这些衣裙小的全都熏好了,小的现在就将它们送往司乐坊好吗?”
    柔止清脆的声音将陈司饰从遥远的记忆中拉了回来,陈司饰轻轻转过头,恍恍惚惚中,只觉心珠的面颊和柔止的小脸逐渐重叠在了一起,她甩了甩头,看了看她手中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裙,遂皱眉道:“司饰房的其他丫头呢?怎么一个都不在?”
    柔止笑道:“姑姑忘了吗?她们都去宣德门探视自己的亲人去了。”
    “哦,是啊,瞧我这记性。”陈司饰恍然大悟,随即又疑惑地看向柔止:“那你怎么不去?”
    柔止涩滞地低下头:“小的…小的没有亲人。”
    “原来你没有亲人?”陈司饰“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什么,只是目光有些飘忽地望着银白的窗外,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就只有你将这些东西送过去了。今晚成王的寿宴她们要急着穿,可别耽误了才是。”
    “是,小的赶紧送过去。”
    柔止急忙点了点头,折叠好手中熏好的衣裙,装入匣内,推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细雪纷飞,耀眼的雪光弥漫在天地间多么明亮。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连连下了有好几天,鳞次栉比的宫楼檐脊全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御道的两边,挺直的青松和翠柏也全被压得白皑皑一片。当害冷的北风一阵阵吹过面颊,柔止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带伞。雪花轻盈地落在她的头上和肩上,她一只手抱着衣匣,一只手将雪兔毛沿边的衣襟往上竖了竖,最后,当她抬起头望向低垂天际时,只见一群野画眉在天空中飞来飞去。
    据说出门看见野画眉会有好兆头,柔止弯了弯唇角,极力勉强一笑。显然地,她是在努力撇去没有亲人可见的遗憾和伤感。
    就这样急匆匆走着,刚要走向一座三拱石桥时,忽然,前面不远处传来两名宫女清脆如银铃的笑声:
    “嘻,明大人好,明大人,您好久都没到这宫里来了吧?奴婢都们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看见您了呢。”

☆、第25章 求情

柔止循声一瞧,只见石桥的旁边,一名身披珍珠雪裘的男子正和两名宫女打着招呼。柔止一触及那男子的五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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