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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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索性由着他怀疑,压下了好奇心,没有询问过一字半句。甚至于,希望他最好认定他的倒霉事都是因自己而起。
太子一遇到麻烦,不是怀疑炤宁、燕王,便是怀疑她。两相比较,她情愿自己担下这份无妄之灾。这样的话,她一面在明处周旋,一面请炤宁那边的人帮衬,于局面最有益处。不然的话,她倒是安全了,太子却少不得传话给手下去针对燕王、炤宁,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她怎能心安?
她是早就将炤宁当做挚友了,朋友可不是遇到危险就躲到一旁,看对方平添烦扰。
只是,太子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景林知不知道?她是该去找他询问,还是等太子自己说出口呢?
长福那个人,太子妃当然还是比较了解的。
长福最早是先皇后身边一名女官的穷亲戚,很是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饭菜糕点,很合太子的胃口。先皇后见是这情形,加上长福又是自己很放心的人,便将他拨到了东宫。
太子妃平日里见到长福的机会不少。他并不像是太监,语声、气质都不像。太子不管是为着先皇后,还是为着长福服侍自己膳食多年且从没出过岔子,对长福都应该是最信任最放心的。
眼下,怎么会是那个长福出了岔子?
太子妃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江予莫来了。
太子妃忙命人请进来。
江予莫躬身行礼,随后笑道:“下官有几句话要告知殿下。”
太子妃道:“你说。”
“这里地下有个密室,机关就在寝室的床头,万一遇到事情,殿下可以暂避到密室之中。”行宫是前朝留下来的,谁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机关密道。现在皇室之中,外人知情的少,也只有皇帝一清二楚——全赖于景林及其手下的功劳。
太子妃吩咐双玉去寻找机关。
江予莫继续道:“自然,殿下也不必过于担心,景大人会命人在外观望着,谁对殿下居心叵测的话,会尽量事先告知于您。至于衣食起居方面,就需得殿下自己命人留神了。”他顿了顿,问道,“这一点,殿下手里的人能做到么?”
太子妃笑着透了口气,“这便好,不然我还真要每日提心吊胆的。平日琐事无妨,我新添的几个人都很谨慎。”
“那再好不过。”江予莫闻言也心宽不少。万一太子妃在这儿出了闪失,他可怎么跟炤宁交代——连续两封信,炤宁都一改惜字如金的习惯,啰啰嗦嗦叮嘱他和景林要尽心帮衬。他与景林可以确定太子妃不会被人一刀杀掉,却不敢保证她是否会被人下毒。她手里有得力之人,便不需他们再为此寻找专人了。
太子妃念及长福的事,问道:“我能否见一见景大人?有要事请教他。”江予莫是金吾卫指挥佥事,不可能知道太子出了什么大的岔子,景林却是不同。
“是这样啊……”江予莫沉吟片刻,“明日早间,殿下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下官请景大人在路上恭候。”他来这儿无妨,因为姐姐与太子妃的交情,没人会觉得反常。可是景林不同,与他都只是偶尔相见吃顿饭,更别提女子了。
太子妃笑着颔首,“好。辛苦你了。”
翌日早间,太子妃见到了景林。
景林拱一拱手,“殿下有何事吩咐?”
太子妃示意随行的双玉、双晴止步,自己信步走出去一段。
景林落后两步跟过去。
太子妃将昨日太子给自己放话的事情说了,末了道:“早先我就听皇上提过,燕王妃流落在外期间,你一直随行。再有一些事,让我看出你们是友人,你总是希望她的麻烦少一些。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是否知道太子遇到了什么事。”语声稍稍一顿,又解释道,“昨日我含糊其辞,太子对我仍是疑心,要是让他察觉出我并不知情,那么,他少不得命人去找燕王妃的麻烦,何苦呢?太子要是被人算计,绝对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是炤宁绝对不屑为之的。她若是平白被人找到面前质问,感受一定是被人浇了一盆脏水在头上。何苦呢?”
这时候,太子妃想到的是自己糊涂期间做过的那件糊涂事——质问炤宁是不是唆使人害得自己两次小产,当时炤宁被气成了什么样,她历历在目。那时她不了解炤宁,有了交情之后才完全明白因何而起。江式序的女儿,有他的风骨,有些事是如何都不会染指的。
景林敛目思忖。她说的头头是道,是因为了解炤宁的缘故。这样看来,炤宁倒真是没看错人——以前,他并不认可炤宁与太子妃过从甚密,因为他记仇,帮炤宁记着不少人。到此刻,终于能对这女子改观了。
但是,太子再不能有子嗣的事情,于别人而言是听听就算,于太子本人却是能要他命的大事——谁都不知道他在受了这样的刺激之后,会做出什么事。而又因此,他与燕王、韩越霖要观望局势,之后兴许需要反过头来联手布局——这是牵扯太大的一件事,他怎么能够告诉太子妃。
念头飞快闪过,景林决定先拖延几日,道:“此事我正着手查证。事关重大的话,我或许不便及时告知,反之,我会如实道来。请殿下给我几日时间。”话说回来,就算炤宁再信任眼前的女子,他也没道理刚一会面就帮她解惑。
“……好。”太子妃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与景林算是陌生人,而且并无别的选择,只好应下。
**
天气一日一日地热起来。
吉祥、如意终于因为受不住外面的炎热、贪恋室内的凉爽,选择了留在家中,只偶尔清早出去玩儿一阵子。仍是结伴,经常在炤宁这儿,偶尔是在萧家。
炤宁为此满心愉悦。自从吉祥见异思迁整日里跟如意跑出去玩儿,她一直有点儿小小的失落。现在呢,虽然吉祥还是跟如意腻在一起,但是好歹又回头是岸陪着她了,已经知足。
这日上午,顾大夫不请自来,是为着给炤宁调整先前一直用的方子。
炤宁自然是很感激的,看了看方子,竟是看不出门道了,只看得出各种药材并不相克。她没细究,韩越霖认可并信任的人,绝对可以放心。随后,她留了顾大夫用茶点,说说闲话。
她问起关于吉祥如意的事儿:“我平日要是让吉祥吃水果的话,可以么?喂吉祥吃,它总是很嫌弃的样子,但是如意——哦,就是萧大人的爱犬就爱吃水果。我总是弄不懂这个。”
“可以啊。”顾大夫笑道,“吉祥跟着殿下,是它修来的福气,饭食方面,它要是一直被娇宠着,自然是比较挑剔,但是猫狗在饭食上有很多都是百无禁忌的——狗不能多吃盐,但是民间的猫猫狗狗是吃剩饭剩菜,与人吃的完全一样。又有人给它们在粥里拌点儿青菜,照样吃得很香。寻常对人无害的水果,吉祥也可以吃。自然,也有一些是它不宜多吃的,等会儿我列出个单子来。”
炤宁笑着颔首,“嗯,我大多时候是觉着吉祥被我惯坏了,可偶尔心里又忐忑,生怕是它天赋异禀,觉着吃水果有害处才不肯吃。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顾大夫忍俊不禁,“没事的,别纵着它吃太多就行。况且听殿下这个意思,吉祥也不会多吃瓜果。”
炤宁无奈地抿了抿唇,叹气,“是啊,它肯赏脸尝尝就不错了。”
顾大夫轻笑出声。
“还有一个事儿。”炤宁道,“你用得到却找不到的药材,若是太医院、药铺里没有,你就列出个单子交给我,我有门路找到,不需你亲力亲为。这个事儿你可得记在心里。韩统领的手下别的在行,找这些就不如我了。”
顾大夫称是,又说了一阵子话,笑吟吟地道辞离开。
炤宁正无聊的时候,吉祥、如意回来了。
吉祥欢实地跑到炤宁近前,根本都不征询她的意思便跳到椅子上,把她往一边儿拱了拱,给自己挤出足够的地方,神采奕奕地坐着。
因为炤宁是打心底地喜欢狗,如意自然感觉得出,昨日跟她相处了一个下午,便很是亲近了。这会儿摇着蓬松的大尾巴到了她跟前,坐在地上,由着炤宁摸着它的头。
炤宁从果盘里取出一个大大的水蜜桃,双手用力,想要和以往一样掰开来,这次却是不能如愿。
她费了半天力气,还是掰不开。
吉祥探头到她近前,先是看她的双手和手里的桃子,之后又抬头看着她,有点儿觉着她莫名其妙的意思。
如意则是不同,开头是喜滋滋地看着她——昨日就是她将桃子掰开再切成小块喂它吃,后来见她似乎很难完成这个好开头,很体贴地蹭了蹭她衣服。
红蓠和红柳在一旁看着,笑不可支。
红蓠提醒道:“这个应该是粘核的,就不能换一个么?”
“真是讨厌,不是说了都是一掰就开么?”炤宁早就留意到了身边两个小家伙的反应,莫名觉得自己被笑话或同情了——她就是不服这个气,才较劲这么久。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而拿过一旁的水果刀,把手里的桃子切出一片,用手递给如意。
如意是特别有规矩体贴人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咬住桃子另一端,和炤宁的手拉开一点距离之后才高兴地开吃。
“哎呀,萧大人是怎么教你的?你简直就是个小人精啊。”炤宁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宠溺地摸了摸如意的头,又继续给它切桃子喂给它吃。
吉祥在一旁看着,显得有些郁闷地观望了一会儿,仰头哼哼。
炤宁就给它也切了一块桃子,送到它面前,“尝尝吧?”
吉祥低头瞧着面前的手和水果,之后用头用力一拱。
那块桃子险些脱手掉下去,炤宁又气又笑,“嗳,你这个小家伙,欠收拾了吧?”
吉祥索性抬起爪子搭在她手腕上,往下按了按,之后收回去,扑通一下倒在自己的小地盘上。
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吃,这一点坚决不跟如意保持一致。
炤宁、红蓠、红柳俱是笑不可支。
炤宁没敢让如意多吃桃子,喂了几块之后就摸着它的头,柔声道:“乖。先吃这些。明日我给你备点儿香瓜,那种很甜很甜的香瓜,你可要记得来找我啊。”
如意也不是贪吃的性子,见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便舔了舔嘴角,微眯了眼睛,享受着她的轻抚。
炤宁柔柔地笑着,抚着它的头和背,之后又轻挠着它的下巴。
如意配合地略扬起头,享受着她的抚|摸,尾巴一直轻轻地摇着。
吉祥挪了挪身形,把前腿搭在炤宁腿上,再把头安置在自己的腿上,侧目瞧着如意,表情有点儿郁闷。
“这要是不熟,早就打起来了。”红蓠笑道。
一句话,让炤宁和红柳也笑起来。
整个下午,炤宁就用来陪着吉祥、如意,时间匆匆而逝,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两个小家伙欢天喜地地去吃饭的时候,炤宁收到了景林、江予莫的信。
他们都提了提太子妃的事儿,保证都会尽心照顾,让她不要担心。
得了他们的保证,炤宁完全放下心来。
**
晚间,太子陪同皇帝一起用膳。
太子明显的憔悴、焦虑,皇帝想忽视都不可能,是为此,晚膳前唤太子前来下了一局棋,顺理成章地一同用饭,又顺理成章地在饭后四下走走,说说话。
皇帝与太子走在前面,随行的宫人远远地跟在后面。
“你这两日是怎么了?”皇帝一面走,一面说道,“我瞧着你实在是不同于往常。”
怎么了?让他觉得到了穷途末路罢了。只是,这是不可说的实情。太子扯出一抹笑,“儿臣谢父皇体恤。这两日的确是心绪焦虑至极,是因反思过往种种过错,自觉配不上太子这身份。”人在天子面前,就没有对的时候,只要引起天子的反感、冷落,没罪也是有罪。眼下,他也只能做出这种痛思己过的态度来。
皇帝没接这个话茬,沉默片刻,反问道:“太子妃前来,是你说服朕的缘故,可她来了到底有什么用?只为了刚一前来,便与你起争执么?我与皇后前来,为的就是避开添堵的事情,可你们这个样子……到底是何用意?”他来行宫,没带臣子,只带了妻妾、长子,是因对幺儿最放心不过,不需劳心政务,而在安危方面,他也不会掉以轻心,行宫内外一切,都命景林事无巨细及时禀明。太子与太子妃的事情,他是听景林的手下说的。
“这件事……”太子迅速思忖着应对之词,“都怪儿臣,言语间提及了让彼此不快之事,这才话赶话地争执了两句。”是谁夸大其词呢?太子妃还是景林?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