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清浅-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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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霓转过了身,缓步向那不见真容的灵位走去。不止是卢清吟,就连王亭羽苏浅尘,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紧随着她——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见过那黑布下灵位的真面目。
“吟儿,你还记得吗,从小到大师父对你连责骂都不曾有一句,你十二岁的那年却忽然打了你。”
江雪霓背对着大家,卢清吟看不见她的表情,更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问。“我……不记得了。”
从背后看得清楚,江雪霓微微低了一下头,不知脸上是什么神色,随即抬起头来,一伸手揭下了灵位上的黑布。
《河汉清浅》澹台玉凉 ˇ用心良苦ˇ 最新更新:2011…11…30 21:53:23
这是两枚很普通的灵位,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平淡无奇,灵位上的字娟秀轻盈,一书“先师萧胤之灵位”,一书“祖师傅英銮之灵位”,落款皆是江雪霓。
一时八人都屏住了呼吸,满堂寂静无声。
“清心居历来是沧烟谷的禁地,你当年却偷偷溜进来,还差点揭开了上面的黑布。”江雪霓转过头看着卢清吟,时隔多年,她语气早已没有任何责怪,卢清吟心中却微微一震:“弟子知错。”
江雪霓轻笑一声:“你没什么错,当年你更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她一眼看穿卢清吟的心思,看穿她时隔多年,脸上依然隐约可寻、同当年一模一样的倔强。“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隐瞒你们的必要。”
她转向端立的灵位,没来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我从祖师爷和师父手中接下銮锦堂的重任,却愧对他们在天之灵……銮锦堂如今已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这句话听来突兀,似有些没头没脑,但王亭羽和向鸾对视一眼,脸上却是难得的沉重。江雪霓的目光也正好落过来,依旧淡淡的语气中却深藏着难以言说的意味:“江湖事江湖了,銮锦堂却终究难逃树大招风,如今朝廷通缉令已下,天子钦点杭州名捕李乘风督办……务必将銮锦堂连根铲除。”
除了王亭羽和向鸾,其余各人皆是面面相觑,哑然失声。向鸾与江湖各大帮派来往甚是密切,素来也最是消息灵通,连他都是刚刚才听说的事,江雪霓却已然知晓。江雪霓虽然已经多年不踏出沧烟谷一步,天下事于她却始终在握。
卢清吟却眉头深蹙——朝廷发出通缉令,不过是这一时半刻的事情,师父再是纵览全局,终是不可能未卜先知,她召集他们,初衷显然并非在此。
“这个李乘风……究竟是什么人?”江雪霓的目光一一扫过八名弟子。
“师父恕罪,”卢清吟垂首低声道,“这个人是弟子在杭州时惹上的,被他跟踪了许久竟浑然不知,以至于暴露了銮锦堂。”
苏浅尘上前一步,侧身挡住了江雪霓看向卢清吟的视线。“师父,前日里我二人在靖州设下圈套劫杀李乘风,却不想仍是被他跑了,以致惹出这等局面……这事原是弟子大意轻敌规划不周,与吟吟没什么相干。”
江雪霓的目光和语气仍旧淡淡的,看一眼卢清吟,又看一眼苏浅尘,道:“銮锦堂弟子从不讲连累一说,浅尘,吟儿,自己想办法解决掉。”
“是。”苏浅尘和卢清吟躬身答应,暗暗都松了口气。
向鸾看一眼卢清吟,卢清吟却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说,向鸾也就没有唐突。
“銮锦堂弟子只有八人,但消息经略,眼线内应,却是遍布天下,运作之经费可想而知。”不知是不是听错了,江雪霓的语气中似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无奈,与她一贯冷淡中的威仪淡漠大相径庭。“如今銮锦堂更遭朝廷通缉,可谓内外交困,危在旦夕。”
这一点他们八个人当然都知道。銮锦堂消息神速,从来天下无双,杀手之下这些埋藏至深的眼线,就连他们自己都不得而知,一切消息皆是从銮锦堂来,最后也会回归到江雪霓手中。
“师父,若只是这些问题,我们几人皆有身家,倒还凑得出些银钱来,只要……”
“銮锦堂遍布天下,机构运作之繁杂,远非你们能够想象,”江雪霓打断了王亭羽的话,无奈地一笑,“你们是銮锦堂的人,我却不能让你们为了銮锦堂倾家荡产,流走奔波,更何况你们还有自己家室要顾及。”她看了一眼王亭羽,又看看叶翩翩和卢清吟。
“可是我们的家产,师父或许是有些低估了。”李檀君手中把玩着一柄折扇,不紧不慢地缓缓道来。
卢清吟心中忍不住笑了一声,李檀君一画千金,敛财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是师父恐怕也真的是低估了他。
江雪霓默然不答,又转过身向祖师和师父的灵位深深一拜,沉声道:“灭顶之祸不在外,终究是在内。銮锦堂存废与否,只不过是个幌子,我江雪霓的弟子,即便没有銮锦堂,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銮锦堂屹立已逾五十载,虽经改朝换代而不倒,即便如今朝廷通缉,也不在话下。我之所以让你们千里迢迢赶赴沧烟谷,只是想让你都亲自看看今日的大宋河山!”
江雪霓语气渐沉,脸上也不再是那淡淡隐隐的和蔼微笑。“吟儿,我问你,这些日子你奔波南北,最难忘的是什么?”
卢清吟眨了眨眼,似有些欲言又止。这两件事情听起来风马牛不相及,她不知师父用意在何。
“你说吧,你说什么都不会有错。”
“我大宋自开国以来四十载,北疆战事不断,幽云十六州至今未能回归国土。如今契丹人更是长驱直入有恃无恐,视我疆界国境如无物,掠我城郭子民如草芥!大宋子民纵有不甘,只恨身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卢清吟字字掷地有声,震彻心耳,一时间堂中鸦雀无声,然而人人都有欲要摩拳擦掌之色,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看到过相同的场景,听到过相同的消息,他们每一个人胸中都为之涌动着滚烫的鲜血!
“你们个个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然而以我们的身份,若行此举,上则冒天下之大不韪,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下则有违为杀手者江湖之义,更将你们自己暴露于众。我本无心让你们以身犯险,自你们入门之日我更说得明明白白,无论你们身在何处,来去自由。”
满堂都沉默着,可是没有一个人退缩,甚至没有一个人脸上有任何异样的神色。
江雪霓的目光一个个扫过他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凝重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丝微笑。她转身向两尊灵位跪了下去,身后的弟子也随着她跪下。
“如若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便在你们的祖师爷和太师父面前磕头起誓,不管銮锦堂存废如何,你们,要逐契丹,清肃土,光复幽云十六州,死而后已!”
江雪霓身后,八张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容,都因热血澎湃而更显得容光焕然。他们坚定的表情坚定的目光,都没有被心中任何杂念打扰,不约而同齐齐下拜叩首,朗声道:“逐契丹,光复幽云十六州,死而后已!”
铿然有力的话语,从此他们将真正血脉相连。
“昔日祖师爷曾留下一句话,若是銮锦堂遇生死存亡,此物足可相救。如今已是到了用得上的时候——只可惜我却始终不能参透。”江雪霓神色谦恭,向祖师爷傅英銮的灵位又深深鞠躬,“‘东土之岭,独影阑珊,日暮西斜,望中楼断。’祖师爷留下的只有这十六个字。”
“师父,这是什么?”王亭羽沉思片刻仍是不得要领,蹙眉道。
“是能救銮锦堂于水火的宝财。”江雪霓背对着他轻声道。
可是这十六个字模糊不清,分明什么都看不出来。八人面面相觑,清心居中一片沉默。江雪霓道:“这十六个字传了两代,先师和我这许多年都没有参悟,甚至我们根本不知这所谓财宝的真假,如今许多年过去,更不敢想若是真,又是不是还在。”
卢清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亭羽,他却低着头蹙眉沉思,连同他身边的向鸾和李檀君也都若有所思。
“这本是祖师爷弥留之际的遗言,无人知晓真假,不必白费过多时间于其上。”江雪霓这句话说得很是底气不足,她和弟子们都当然知道,以銮锦堂如今的情势,若是不能得以扶助,结果会是如何。“亭羽,你们七个人北赴边境,暗助大宋军民守城抗敌,记住,小心行事,避其锋芒。吟儿,祖师爷的遗言便交给你,你只管尽力,若实在不可寻,过错也不会在你。”
“师父!”江雪霓话音刚落苏浅尘便脱口叫道。很少有人在江雪霓说话的时候会这般无礼打断,直引得其余六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苏浅尘身上。
江雪霓只是看一眼苏浅尘,便明白他念想,不等他多说,便道:“浅尘和吟儿同去,彼此好有个照应。”
“师父,弟子愿随同哥哥们一起赴边。”卢清吟低垂着眼帘,却毫不犹豫地说出一句惊人的话来。
苏浅尘心中微微一沉。卢清吟不会置疑师父的决定,更不会挑拣自己的任务,她主动请求北上,其实只有一个原因——一同北上的人。周围的目光再一次聚拢——江雪霓素来说一不二,今天却连遭苏浅尘和卢清吟挑战,这两个人果真疯了不是?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果然,江雪霓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卢清吟和苏浅尘。
卢清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是。”
“许久不回沧烟谷了,今日你们好好叙叙旧吧。明日一早各自出发。”江雪霓转身就要向门外走,到门口忽然停步回头,道:“今晚在沁春苑设宴,老三,记得把你的好酒准备上。”
江雪霓的身影渐渐融进雾霭沉沉中,最后连轮廓都模糊在浮动的清疏之后。
叶翩翩一言不发,目不斜视,抬起脚来便走了出去。
众人的视线看不见自己了,叶翩翩才微微松了口气。她转身刚要走,背后忽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一个声音,将她吓了一跳:“你不说也罢,只是你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范凉就站在她身后,负手看着她。
叶翩翩秀眉一蹙:“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她说着想走,却被范凉一把拉住:“老七和吟儿说的那个捕快不过是昨夜刚刚逃走,无论如何不可能如此神速便将通缉令发下。更何况此次事情非同小可,连皇上都惊动了,唯一的可能便是銮锦堂冒犯了朝廷的某个大人物。”
叶翩翩怒从心起,猛地将他的手一甩:“你凭什么来质问我?就算是我杀了朝廷的人又如何?那捕快不是朝廷中人?老七和吟儿想杀他,你又如何知道不是他们惹祸上身?”
范凉冷冷道:“你心里清楚,想必大家也都清楚。”
“你……”叶翩翩胸中一凉,“你告诉他们了?”
“你仍是害怕我说出来?”范凉眉梢微扬,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明知会给銮锦堂带来大麻烦,为何当初下手之时毫无顾忌?”
“我轮不到你来教训。”叶翩翩冷冷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她在跟自己打赌,赌的就是范凉会替她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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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霓一走,忽然同时有好几个声音冲卢清吟道:“那个李乘风……”
话音刚落,朱铁凝、向鸾、李檀君面面相觑,忍不住都笑了起来。然而这笑容背后隐隐透着的忧虑,在他们脸上也是惊人地相似。
“李乘风……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王亭羽见了他们的神色也忍不住微微蹙眉,单单是一个捕快绝不至于让他们如此重视。“你们都同他交过手?”
“不止交过手,”李檀君嘴角微微一扬,语气却有些怪异,似乎并不十分愿意说起。“无怪老七和吟儿让他给逃脱了,这个人的确不可小觑。”
朱铁凝闷头“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的赞同。
“这个人有些问题,我的人发现他一直同契丹人来往甚密,宋军很多消息便是为他所泄露。”向鸾沉声道。对于李乘风,恐怕目前他是查探得最多的一个人。“吟儿,上次打伤你的人我后来也查清楚了。”
“打伤我的人?”卢清吟一愣,她自己都已经快要忘记这件事了。她在阵前为契丹骑兵所伤,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阵前混乱,刀剑无眼,她本就没有指望要找出这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