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完结-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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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影响朱氏关于婚事决定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更不用提皇帝了
就在这一行人过了北安门不多久,另一行人却刚从北安门出来。为首的那个虽是一身素服,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戾色。在宫中守孝多日,不能食肉不能饮酒更不能近女色,他自然就有些忍不得了,今次出来还是寻了个好借口,因而此时见几个在皇墙跟下等着的随从牵马上前行礼,他连话也懒得说,径直弯腰就准备上轿。
“殿下。”一个亲随却在这个时候凑近了来,低声说道,“小的刚刚瞧见天策卫杨指挥和罗世子一块从这边过去,中间还护着一辆马车,看那纹饰,当是阳宁侯府的车。”
淮王一下子停住了脚步,随即挺直了腰。寻思了一阵子,他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随即恶狠狠地说:“看到了还在这儿杵着?给我追上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看明白了回来报我”
等到那亲随连声答应后一阵风似的上马跑了,淮王方才二话不说低头上轿。及至这八抬大轿晃晃悠悠起了前行,轿子中的他方才一下子捏紧了扶手,随即抬起手重重要拍,最后却又放下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某种不寒而栗的神采,随即就低低笑了起来,只那笑声中却并无几分喜色,反而是阴恻恻的。
杨进周倒也是说到做到,一上新开道街,各条胡同中就比起头东城那边亮堂多了,他就预备告辞回去。毕竟,西城多勋臣贵戚,自比寻常京官有钱,挂几盏气死风灯总不在话下,西城兵马司的巡行也比其他地方更严密些。而他到了车前辞别时,最初只是几句寻常客套话,可临到末了,他沉吟片刻,忍不住又加了两句。
“暑日原就是天干物燥,这些天更是连着一个月没下过一滴雨,通州那边虽还不虞缺水,可还请三小姐多加留意天安庄上情形。而且,今夏炎热,前日甚至听说东城多人中暑,你们虽在府里,可也小心些。”
杨进周突然提醒这些,车内的陈澜顿时一愣,正要道谢时,她却不防陈衍已经把脑袋伸出了车外:“杨大哥,多谢提醒了得空了到家里坐坐,给我讲讲你先头那阵子你打仗的事,之前那落马河大捷的事满京城都传遍了,可光是茶馆里头就有四五个不同的版本”
尽管陈澜立刻就把陈衍拉了回去,但话都说出了口,她只好代陈衍道了歉,却没想到杨进周犹豫一阵子就答应了下来——尽管只说是等有空闲时。一旁的罗旭看得眼光闪烁,直到杨进周告辞离去,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可不防陈衍竟是溜出了马车,要了一匹马和他并肩骑着说话。于是,他只好打叠起精神应付这个小师弟。
“杜大人的性子在京师是有名的,早先只是耳闻,今天亲眼目睹,方才觉得名不虚传。相比那些只是惜贫恨富的人,杜大人那才是真正的正气。”
“那是,罗师兄你这样的口才,在杜大人面前还不是哑口无言?”
说说笑笑又行了一阵,眼看距离阳宁街已是不远,罗旭却渐渐收起了起头嬉笑的样子,有些心事重重。想起母亲前些日子常常入宫,从罗贵妃那儿听到要给自己寻名门淑媛的只言片语,又想着母亲不知道和父亲提过没有,他不知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换上了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对陈衍说,有极其要紧的话要告诉他们姊弟两个。
陈衍被他这般模样一吓,不敢造次,眼看路边有一座供路人歇脚的下马亭,就吩咐马车先驶过去停了,随即就吩咐随从在四周看着,把车夫也遣了开来,这才到了马车前。
陈澜刚刚就觉得奇(…提供下载…)怪,直到车门打开,陈衍打起车帘对她言语了一番,她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见陈衍后头的罗旭一扫平日的收放自如,竟是异常郑重,她也不无吃惊。
“罗世子?”
“三小姐,上次我让小师弟捎带的话,可带到了?”罗旭见车中陈澜一愣之后,脸色有些异样,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罗旭虽不得说是什么无双才俊,但这心思却是一片赤诚。若是……”
尽管车夫和亲随都在远处,尽管车中的红螺是自己的心腹,尽管一旁的陈衍瞪大了眼睛,可显然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满脸兴奋高兴,陈澜心中亦是感动,但她不敢就这么听下去,突然咬了咬牙打断了罗旭的话。
“罗世子,你的一片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世上人心善变,而时光更是无情,昔日前因铸下,如今拜领后果的人,兴许早就记不得那前因了。不过,罗世子之前对我们姊弟的援手,我这一世都不会忘记。”
“你只感激援手,却不记得前情么……”
陈澜自是对罗旭有好感,但她无法自欺欺人,罗旭所作的一切最初必然是因为那人的影子,可如今占了这躯壳的早已是另一个人,她不得不把有些事情说清楚。见罗旭苦笑一声怔在了那儿,她也顾不得他究竟能否听懂自己刚刚这番意思,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而且,罗世子当知道,阳宁侯府乃是京师赫赫有名的百年勋贵世家,而威国公府则不但是新晋功臣,更是显赫外戚,有些事情关乎长远,从来就不是我们小辈能做主的。况且,前次我入宫之时,贤妃娘娘已经言明,皇后崩逝之前曾有言在先,我将来的事情恐怕将出自圣裁。”
尽管罗旭心中颇为难过,可陈澜后头的那番话更是惊人,他事先竟是丝毫没有通过母亲从罗贵妃那里得到过这赐婚的消息。他可以说服母亲,也自信兴许能够说服父亲,可前头那座大山竟是皇帝,这便不是能够轻易逾越的。他知道陈澜有意提到阳宁侯府和威国公府,并不是让他认清贵族和暴发户的分别,而是说明两家所代表的庞大势力,可即便如此,这却难以抵消他心头的震惊。良久,他深深呼吸了几回,那股窒涩终于排解了许多。
怪不得,她一直不敢回应自己的心意……
“话说透彻了,总算舒爽多了。我知道今天实在是唐突,但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实在不得不说,还请三小姐见谅。”罗旭一边说一边又朝陈衍歉意地一笑,随即拱了拱手说,“时候不早,那便继续上路吧”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九十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第一百九十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东西六宫总共十二宫,四妃的位置却是有数的,因而,膝下有子女的九嫔往往都能占据一宫正殿,再加上皇帝并无独宠的人,往日里的日子倒也不难捱。现如今皇帝追思皇后,不常到其他宫中来,这些在宫里少说呆了十几二十年的女人们也没有太多怨言。
李淑媛的永安宫位于东二长街以东,从北往南数的第二座。由于她娘家豪阔,在宫中手面大,平su人缘也极好,对底下的人素来都是和颜悦色,平常到哪都露着微笑,宫女太监们背地里都称一声笑面佛。这些天她也是连皇帝的面都没照过,难得把儿子淮王盼了来,可才三两句话,母子俩不知怎的就闹了起来,结果就只见淮王气冲冲地出了后院正殿同顺斋,李淑媛急匆匆冲出来嚷嚷了两声,可终究没能把人叫回来,一贯脾气好的她也气得直跺脚。
“娘娘,什么事大不了的,竟是和淮王殿下闹了生分?”
看到从后院西配殿里出来的是刘才人,李淑媛眉头一蹙,随即就淡淡地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牛脾气不懂事……算了,让他吃些亏也没什么坏处。前些日子才有人送进了一些茯苓霜,我一个人也用不了,到时候让人拿两篓子来,你和孟才人一块分分。”
有了好处,刘才人自然不会继续管闲事,忙笑着行礼谢过。而李淑媛撇下人回到前院正殿里头,立时召来了一个心腹太监,咬牙切齿地说:“赶紧想办法去探一探,看老五跑到皇上那里去究竟说了些什么,事无巨细打听出来,不要怕花钱”
等到那太监一溜烟跑了,她方才把揉成一团的手绢狠狠扔在了地上,气急败坏地骂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非得闯出祸事才知道收手么,这种事情只有背后使劲的道理,怎么能当面去说都是齐太妃……也不知道收了汝宁伯家多少好处,这个该死的老虔婆”
皇后百日将至,皇帝在下朝之后,去坤宁宫的次数不知不觉竟是越来越多了。从坤宁宫出来的他颇带着几分怅惘,走路也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身后的一个太监轻轻提醒了一声,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进了乾清宫后院。他还没到御书房门口,就只见一个小火者疾步跑了过来。
“皇上。”那小火者隔着几步远就跪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头禀报道,“淮王殿下求见。”
“老五?”
皇帝口中念了一句,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往里走,快要进门时才淡淡地说:“让他进来吧。”
自打皇后崩逝之后,淮王除了随众哭灵,这还是第一次单独见皇帝。尽管早就为了今天的事做了万全准备,可他真正进了御书房,站在皇帝面前时,却感到了一种迎面而来的巨大压力。小心翼翼地行过礼,又再次确定自己的衣裳穿戴没有任何会触怒这位父皇的地方,他才垂头说道:“父皇,母后百日将至,儿臣写了一篇悼念母后的祭文,想请您看看。”
皇帝瞥了淮王一眼,想起几个儿子之前祭拜守灵的时候无不是哀哀切切,做足了孝子的姿态,可真要说悲痛,恐怕没人及得上那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可回过头来被人一哄就能破涕为笑的周王。至少,在灵前大哭的时候,他那个呆傻的大儿子是真心难过的。至于淮王所说的祭文,这倒是诸子之中第一个送上来的,因而他便点头命太监下去拿上来。
展开大略扫了一扫,他就发现这并不是誊抄好的文本,上头颇有些涂抹改动的痕迹,决计算不上工整。可就是那些墨色深浅不一的字迹,他的脸色就稍稍霁和了下来,至少,他能够看得出来,这篇祭文并不是那些善于舞文弄墨的王府清客所写,应该货真价实是淮王所作。
“你倒是有心了。”
难得父皇一句赞许,淮王立时放下了一半的心思,随即立时趁热打铁,面带悲色地说了些皇后从前待自己的情形。相比动辄哭晕过去的晋王和其他几个皇子,他的精心准备毕竟没有白费,由于说起昔年旧事时栩栩如生,皇帝渐渐听得认真了起来,他这个说的人自然更加卖力了起来,临到末了也已经泪流满面。
“母后在时常说,只恨身子太弱,不能为父皇分忧太多,又没法花太多心力教养咱们这些不成器的儿子,只盼着能瞧见咱们一个个娶妃生子,到时候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儿臣如今想想母后的话,心里就像刀割似的……咱们兄弟几个日后娶了王妃,就算真的生了一大堆儿女,可恐怕她们连母后的模样也没见过,更不用说在母后面前尽过孝心了”
尽管皇帝此时已经听出了淮王话中有话,然而即便如此,他仍不得不承认,淮王所言不差。哪怕是早早册立的晋王妃张惠蘅,皇后也不曾见过几回,那位病歪歪在床上养着已经许久了,更不用说什么尽孝的话。皇后素来贤惠,于庶子们也向来公允得很,只是,无论这些儿子是好是坏,将来再有多少孙儿孙女,她都是见不着了……
想到这里,他几乎无意识地说道:“你母后临去前也没忘了你,早就替你选定了王妃。”
淮王早就从母亲那里听说了自己定下的是汝宁伯杨家的四小姐,也知道汝宁伯家便是靠这个才定下了阳宁侯府的二小姐,甚至还能捞到大笔陪嫁,可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窝火。此时此刻,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低声说道:“我其他的都不想,只盼她和母后一样心善。”
“能把大悲咒背得那般流畅的,若不是心善,便是大伪,你母后看中的应当不差。”
终于确定了这事情再无一分希望,淮王积存已久的那种不满终于忍不住了。他想起自己在西苑中堵住陈澜时的告诫,想起了在通州郊外迎面等着陈澜时,却反遭了那两个不速之客,想起了自己那一日从北安门出来时,心腹属下看到和打听到的情形,他只觉心里火烧火燎,到最后不禁低下了头,竭力掩饰住了眼睛里头的森然怒火。
“父皇说的是……心中有佛的人,总比某些受了厚恩,却在母后丧期中还有功夫和男子兜搭的人强。”
皇帝原本还沉浸在一片哀思之中,骤然闻听此语,他一下子抬起头来,那眼神中的哀伤尽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犀利。盯着淮王看了许久,见这个儿子竟是仿佛浑然不觉,只是一味低着头,他这才淡淡地问道:“你说得人是谁?”
“儿臣不敢说。”
嘴里说不敢说,可当眼角余光发现皇帝的脸上比之前蕴藏着更深的怒火时,淮王立时开口说道:“儿臣只是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