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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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希望我怎么做?”玉安动了动嘴皮。
“如果今天晚上曹家进了窃贼,于你于曹家都好,不是吗?”她微微笑着说。
玉安没有想便点了点头。
“曹娘子,”她道,“我想知道官家是否知道此事?”
“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差人去福宁殿送信了。”曹妃这么回答她,“想必官家昨晚又去了清景殿,所以要早上才能得到消息。”
玉安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曹妃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不送信,官家怪罪下来担待不起;直接送信,曹妃又会失去和她交涉的先机。于是曹妃让人送信去福宁殿,逗留一阵子再去清景殿,那时官家已然酣梦,清景殿的仆从也定会将送信的人拦在殿门外头。待官家早上得知消息,必定是一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曹娘子的用心玉安明白。”她说。
曹妃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她吩咐冰燕去备些粥饭,又道:“玉安,你是个绝顶聪明的姑娘,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日后我们互相扶携,好好地走下去。如今你在宫外,不知一些事。尚明珠幽居太久,已经神志不清了。”
如堕五里雾中,喜怒无常,惊魂不定,服用了过量五石散的人皆会如此。玉安小时候便知道了,尚明珠目前的状态也正是她亲手部署而造成的。
曹妃道:“尚明珠疯掉,清景殿便是最大的得益者。目前闵淑仪受专宠,又和夏竦及吕夷简的旧部联了手,势力日益鼎盛。如今晖儿一天天长大,机敏可爱,我不想他有五皇子那样的遭遇。”
“曹娘子的意思是”
“我想和你合作。”她直言不讳。
“蒙娘子看得起,玉安哪有那样的能耐?”
“公主不要妄自菲薄。官家近日疏离你定然有他的苦衷,事实上他早就离不开你了。”
玉安不置可否地一笑,“纵使如此,玉安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曹妃静静一笑道:“公主一定日夜都想回到宫里吧?我愿意帮你离开曹家。”看出玉安感到意外,曹妃又道,“我这个侄子生性纯良却资质平平。如果公主喜欢他,定然能辅助曹家蒸蒸日上,如若不喜欢他,这桩婚姻便是一件两败俱伤的事。怪只怪当初我没有铁下心来阻止,才造就了你们今天的错误。”
“可是娘子要怎么帮我回到宫里呢?”
“以公主的聪明,还不知道惠姨娘可以发挥多大的作用吗?”
都是聪慧之人,轻轻点拨便心领神会。曹妃走时,看着进进出出的许承佑道:“你身边的人真是能干。那个许承佑若好好栽培,他日定然能有大出息的。”
曹妃走后,玉安又困又乏,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醒时已是日上三竿。听说期间赵祯已经来看过她。因为不忍吵醒她,匆匆见了一面后便离去了。临走时他从御前军拨调了诸人来曹家保护公主的安全,并已经下令全城捉拿贼匪。
“官家拉着公主的手,说了好多话,还掉了好多眼泪。”翠儿怯生生地禀告。
“他说什么了?”
“官家说说他这一年来已经失去太多,不能再失去公主了”翠儿语无伦次地回忆道。
这一年来,宫里每一个人逝去,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只是宫闱棋局上得利或失利的一个棋子,在赵祯那里,却是一个个亲人的离去。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大都仇恨着彼此,这其中的辛酸亦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正当玉安陷入沉思时,笙平端着燕窝进来了,同时带进来一则消息:秦安对璎珞遇害的事毫不知情。
那么会是谁呢?玉安的脑海里一片昏乱。但不论是谁,希望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虽然离开曹家还不过是一个缥缈的梦,但这个梦有了曹妃的支持,仿佛一瞬间真实了许多。强忍住胸口火辣辣的痛,她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漱雪几乎天天都会来看玉安,为她诊脉、敷药、重新调理配方。在她的照顾下,玉安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只是玉安晚上仍旧常常做噩梦。梦里有许多戴着面具的鬼神在她的身边跳舞。取下面具,竟然是曹诵的脸。
不过说来她已经七八天没有见到曹诵。从受伤到康复都是家丁和丫鬟两边跑腿,他从来没有来过宅邸看她。
这也正合玉安心中所愿。
直到第八天下午,笙平从前院的小丫鬟那里听来了些消息。这段日子曹诵白天出去寻花问柳,晚上便回屋喝得酩酊大醉。玉安躺在窗前的貂皮椅上看书,同时漫不经心地听着笙平的话。书页翻过,她的脸上仍旧如冰雪般素淡。
“听说”笙平吞吞吐吐地继续禀报,“前天晚上,驸马酒醉后误入了如烟姑娘的房间这两天晚上他都住在那里”
翻书的动作停止了。看来这件事情很快便可以解决了——甚至不需要她出面。玉安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曹诵如果爱上如烟,或许他会愿意放开她。即使他仍旧不肯,她也可以以他新婚纳妾为由提出和离。
从那天起,传到玉安耳朵里的关于曹诵和如烟的传闻便越来越多。玉安静静地等着曹诵来向她开口提纳妾的事。不料日子一天天过去,曹诵没来,新年倒是来了。
就在这时,贾相公的府邸中传来准太子妃病逝的消息。祈鉴前去探望,颇为伤感。这时贾昌朝竟然主动向赵祯和苗妃提出说,既然册立蘅冰为良娣的圣旨未正式下达,她与太子的生辰八字又恰是大吉,不如立其为太子妃,以安社稷。苗、梅等后妃以及好几位大臣很快附议,祈鉴亦不反对,这件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除夕的前一天,赵祯带着妃嫔和公主王孙一起在祠庙里祭奠先祖。完毕后玉安破天荒地接到了圣谕。到了福宁殿她方才知道子泫等人即将回宫。奏报已经传到,赵祯派去的钦差和回鹘进行了交涉,宝康公主以王后礼仪送回回鹘风光大葬。
而宝康公主的死因也有了结果——最大疑犯是女真的武士。据密报,这些年来女真一直不满辽国对其压迫,便秘密培养了一队高手,活跃在各国边境并不时制造骚乱。
案头上祈鉴的奏章还在。早在一个月前他就上疏说辽国内政波动频繁,必将影响到大宋。但赵祯和朝臣一致认为只要宋辽始终结为友邦,就不畏小人作祟。可如今看来,祈鉴的预见准确性达到了令人惊叹的程度。
赵祯在噩耗当日便遣使前往辽国要求彻查公主遇害一事并讨伐女真,并宣布让祈鉴厉兵秣马以备战事,同时同意了祈鉴废除平民在官府服役的旧例。如此一来,军政大权便大部分落入祈鉴的手中。朝中有大臣事后在他耳边吹风,他也有些后悔,便找来玉安商议。
赵祯正当壮年,这段时间却苍老了许多。他在案前坐下,从厚厚的文书中抽出一本《史记》,递到玉安手中。
“汉武帝在位几十年,一直坚持对匈奴作战,甚至纵深千里,彻底摧毁了匈奴对中原的威胁。但同时他穷兵黩武,军费支出甚重,良田大量荒芜,致使民不聊生。”赵祯叹了口气,“我用兵谋略不及太祖皇帝十一,可纵容下去又担心蛮夷气焰日盛。”
赵祯的担忧不无道理。如今夏、辽、大理等诸邻皆已强大,大宋若主和,他们会越来越不甘寂寞;可如果主战,他们面临的敌人各自建立了国家,再也不是汉武帝时匈奴那样的游牧民族。更何况自有宋以来朝堂一直重文轻武,坚持主战,一无可用之人,二则必定阻力重重。
事关大宋国运,不可不为,却又不可贸然为之。
“爹爹,李元昊建文字,办科举,重农耕,足见他驰骋天下的野心。西北面的蒙古厉兵秣马,女真如今又蠢蠢欲动,虽然您要求辽国镇压他们,但这毕竟是权宜之计。我们一直主张盛世不兴兵,军力越来越薄弱,如果要转变这个局面,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和几代君主的共同努力。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要对付虎狼,唯一的办法就是比他更加强大。”
赵祯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话,眼里却仍有一抹忧虑,“不被动不为,又不急于求成,如果能如你所说那样循序渐进自然是好,只是这样的话国朝的局面就要完全改变了。如果文官削减,武将兴盛,有我一代、有太子一代都无所谓,但到祈鉴之后,武将已达鼎盛,而那时的帝王能否掌控一切便未可知了!”
“爹爹认为,外敌和内乱,究竟哪个更可怕?”玉安跟在他身后问道。
“两个都危及大宋江山,都决不能被容许。”赵祯摇摇头,“在宫里待太久,我的头脑也受到了禁锢,或许是时候去民间走走看看,听听百姓的心声了!”
离开宫廷,玉安仍旧想着赵祯的话。他在战与和之间已经辗转了十年。如今看来,还会继续辗转下去,那么他和祈鉴的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就仍旧充满了变数。
回到宅邸时玉安发现,宫女太监似都被支走了,全不见踪影。院门虚掩,她走到卧房外,竟然听见里屋传来男女的呢喃燕语。
是曹诵和如烟的声音。玉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趁她不在将如烟带到她的房里。
不知过了多久,里屋传来走动的声音。门被轻轻推开,如烟探出了半个头。这一看不要紧,只见玉安端坐在庭院中央,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如烟立刻跑出来跪地求饶,玉安头一偏,目光迎上一边整顿衣冠一边向外走的曹诵。不过曹诵见到她却丝毫没有慌张,嘴角反而露出陌生的笑容。
“对不起,让公主久等了。”他一边束好玉带,一边道。
玉安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静静地道:“我只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我也再不想见到你。等你写好休书,我差笙平去取便是。”
曹诵的嘴角露出的却是一抹嘲弄,“公主贤良至此,我又怎么忍心休掉你?”
玉安一笑,“新婚不久你便另立妾室,甚至到了公主宅邸行苟且之事,你以为本公主奈何不了你吗?”
曹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凑近她身边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立妾室了?公主是不是糊涂了?”
“你”玉安看着跪在眼前的如烟,震惊而愤怒。而如烟则更是浑身哆哆嗦嗦,哭得好不凄惨。
“玉安,人人都说你善于谋略,作为你的丈夫,我自然也不能输给你。我喜欢如烟,可如果你想借此让我休了你,我宁愿今生今世都不给她名分——到死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曹诵这番话实在令玉安太意外。可未等她言语,如烟早已不堪羞愤,飞快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见曹诵丝毫不为所动,玉安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就不怕她出事吗?”
曹诵整了整衣袖,伸手一挑她的下巴道:“比起她,我更在乎眼前这个气得面庞通红、眼里只有我的公主。”说完,他抖了抖衣襟,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春节是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因此有“三朝”之称,王侯将相和贩夫走卒均隆重庆祝。宫里举行朝会,民间则放鞭炮、拜新年、贴桃符、投麻豆、挂兔头不一而足。朝会完毕,曹家上下也拜完家庙,全家便齐聚宴厅家宴。家宴数十桌,男宾女宾分席、分级而坐。
待管家分派座贴,如烟却被安排在客座。上下仆从纷纷向玉安投来目光。大家暗自猜测这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有这么一个厉害的观音菩萨坐镇,小妖们自然别想在眼皮底下作祟。
正月初三是她的“生日”。论起来,她已经整整十八周岁了。进宫拜过祠庙和官家后,珍珠、绫罗、古玩、字画赏赐无数。随后她便在曹诵的陪同下回到公主宅。上次的事情后,曹诵和她一直很少说话,他的脸上也不再有孩子气般的天真,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忧郁。每次和玉安相处他都会刻意装得轻松,可这只会更加泄露了他内心的伤悲。
玉安用匕首刺向心脏的场景夜夜在他的眼前徘徊,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推移淡去,反而越来越让他感到心痛。她的伤一天天好起来,他的伤才刚刚开始扩散。
福宁殿外的花园里有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水潭,一道回廊横越水上,连接内殿和外门间。玉安和曹诵沿着汉白玉栏杆向前,却见远远走来一人。
青衫白袜,正是子泫,崭新的衣袍使他更显得英姿飒爽。他猛然抬头,正迎上玉安的目光,原本俊逸闲散的神情瞬间变得僵硬。在跟前停留片刻,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番,弯腰行礼后便从他们身边轻轻走过。令她诧异的是,这次曹诵甚至没有半点为难他,只静静地站在一侧看着。
进了曹家大门后,曹诵即刻被曹仪叫走了。玉安独自回到院里,笙平迎了上来,说是漱雪差素玉送来了她的最后一剂药材。
“漱雪怎么没来?”玉安有些疑惑。这些天来一直是漱雪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