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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残影断魂劫-第4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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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霜迟疑唤道:“纪姊姊……”纪浅念步履惟有片刻停滞,最终仍未回头,每一步踏下,周身都隐约掠过一阵颤栗,仿佛是踩在刀尖上一般。江冽尘见玄霜看得目不转睛,也漫不经心的转过视线。只见她身子在林木遮掩间,愈行愈是微小,更增几许朦胧恍惚。背影萧条,犹如承载了全天下的悲伤、不甘。本是阳光明媚的天空,在她转身一瞬,大片乌云突然聚拢,不知何时,就将洒下一阵瓢泼大雨,彻底洗尽这污浊世间。黑云压顶,天地间更衬得她孤苦无依。一条长辫拖在脑后,因步伐缓慢,几乎是动也不动,僵挺挺的搁在背上。今后的人生,将是如何哀伤凄苦,颠沛流离,几乎已可想见,又能较这垂死般的长发好过几分?她既是一位初为人母,满心爱怜的少妇,同时却也是一位被心上人抛弃,失却真爱的可怜女子,正是“今生休矣,再世无凭,枉费思量!”

江冽尘恍惚忆起与纪浅念初识之时,她还是个极为活跃,喜爱打扮的女孩。头发永远打成几个卷儿,头发上插满了各式各样,晶光闪烁的头饰,穿着最漂亮的花裙子。苗疆女子的配饰是极多的,纪浅念更要将这份爱美之心发挥到极,时常换了各种花样,来向他打听哪种打扮更为好看。自己时常随口调侃她几句,虽然并无爱意,但也称不上如何讨厌,甚至常觉新鲜有趣。她就像一只最艳丽的花蝴蝶,五彩斑斓,翩翩起舞,又或是朝阳下最灿烂的一朵迎春花。记忆之中,还是她一脸甜蜜的笑容,在花丛中轻轻旋转,款步行来的情形。又记起她随手撒开彩带,犹如天女下凡,轻轻盈盈的走下。她是风光毕现的五毒教教主,始终都是最看重形象的一个,无论如何,总难将她同眼前这个步履蹒跚,沧桑悲凉的身影合在一起。这一切,自然全是拜自己所赐。一瞬间心头涌起愧疚,却也是转瞬即逝。日后玄霜与纪残颜另有一段故事,风起云涌,武林更添恩怨情仇,自然,那都是后话了。

当下玄霜望着她背影,一阵悲从中来,两人都沉默许久,才道:“师父,不是徒儿多嘴说什么。但你……实在是太对不住她了。”江冽尘默然不答,许久才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算不得是我造成。”转向来路,道:“行了,咱们耽搁太久,这就快些回去罢。也不知那边行刑如何。”玄霜咬了咬嘴唇,不知他怎能如此无动于衷。对纪浅念遭遇,即使自己从局外人看来,也是忍不住地同情。但向江冽尘便算多劝,想来也不会有任何效用。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一面又回转过头,朝着纪浅念远去一路张望,心道:“她们真就这么走了?哎……却不知几时再能见到残颜妹妹?”

第三十七章 声东击西

江冽尘与玄霜从树林间走出,两人都绝口不提方才之事。到得刑场前,却见众人围坐一圈,指指点点,群情激愤,而被困在场中正心的又是那捣乱不断的木子循。玄霜只觉头痛,排众而入,大声道:“这会儿又出了什么状况?都挤在这里干什么?”

那一群世家子弟唯恐天下不乱,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玄霜全然听不清他们说话,就见一根根手指连连指向木子循,而这个受尽非议之人却是双手抱肩,面上一脸冷淡笑容,丝毫不以为意。玄霜倒也佩服他的冷静,相比之下,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家伙更令人烦厌。再加上他满心为纪浅念不平,碍于身份,又无法直截了当指责江冽尘,一肚子火正愁无处发泄,刚好一堆晦气事撞了上来,皱眉道:“吵死了!真不知你们前世是不是一群鸭子!要么推举一人好好说,要么统统给我闭上嘴巴,安静些!”

左护法上前一步,低声道:“凌少爷,这事儿也不怪大伙没了主意。您看那边——”遥遥指点。只见木桩上绑着一具尸体,半边人皮已被剥去,胸前插了一把匕首,显然在行刑完毕之前,已因此气绝。玄霜是极聪明之人,不用旁人提醒,已猜出此中原委。道:“怎么,木子循,这是你的杰作?”这一句话却比什么都管用,一众吵吵嚷嚷的富家子弟立时静了下来,纷纷伸长脖子,就等看一出好戏。

南宫雪昂首道:“不错,你们要怪罪什么,尽管冲着我来。只不过,事情是我干的不假,我却从未认为自己有罪,更不会自愿领罚。”玄霜厉声道:“违背教主旨意,自作主张,便是有罪!如不严惩叛逆,如何能使旁人慑服,引以为戒?”南宫雪道:“英雄与胆小鬼,原有本质差别,不会相互转变。你们就算杀鸡儆猴的次数再多,只会给老实之人平添一层阴影,减损战力。有一层后顾之忧确是好事,但惊惧太甚,只怕适得其反。试想,让一个人成日里活在恐惧中,战战兢兢,总担心自己有何错处,还能做得好什么任务、提得出什么奇思妙想?更何况……”并将自己关于刑戮生死之见,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番。真连几个世家子弟,都要佩服她的敢作敢当。

江冽尘面色僵冷,越过众人,直行至她面前,冷冷的道:“你自以为有几个才能,就可以自行其事,不将本座放在眼里了,是不是?还有什么意见,尽管一次说尽,别拖拖拉拉,时不时搅出点乱子来。”南宫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面庞却焕发出一种自信的神采来,道:“我没有什么意见,也不是对敌人手软。身为血煞教徒,就该随时以全教利益为先,以振兴本教为己任!如果咱们任由正派高高在上,却只能捡些蝼蚁之徒来施以折磨,出这一口怨气,岂不是降了本教身价?小小一点过错,何妨暂时隐忍?您可知敌明我暗,能在争斗中占得多少优势?”江冽尘神情稍有和缓,点了点头,道:“好,再说下去。”

南宫雪向来见人极准,听得出他如此发问,并非讥讽,倒是真心请教。道:“好比你先一步得知那正派探子身份,就该以他为工具。举例来说,尽可拟定战略计划,在其中做些手脚,有意给他听到,传达回去的,便是二手消息。待正派凭此为假想之敌,商议如何应付,种种考量,一概正中我等下怀。不单是料敌机先,更曾将敌人动向揽控于你股掌之间,收发随心,有何不好?如今你为泄一时之愤,胡乱将他处决。废了这颗棋子,给正派众人敲响警钟,提醒他们,我魔教是何等残忍,同时激化其愤慨、仇视之心。这尚且不提,令你自己失却一个大为有利的筹码,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浑然拿出了股久居正派的堂堂正气。

玄霜眯缝起双眼,仔细朝她打量,不知在考虑些什么。那一群世家子弟立时尖声起哄,叫道:“教主,这木子循好大的胆子!您说朝东,她就偏要朝西,同您对着干!属下提议,定要严厉处罚这小子,才能让他牢牢记着,我教中的规矩!”另一人道:“别的刑罚也是轻的,照我看来,这小子敢私放要犯,撤空了刑架,不如就拿他顶上去。好叫他尝尝,钻心剜骨,是个什么滋味。”一时间各种意见如潮涌起,都是将南宫雪置入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境地。另有尤为刻毒者,更提议掘了他的祖坟,将他祖宗十八代挫骨扬灰。假如提议者便须身受其戮,那人要属首当其冲。

玄霜玩弄了半晌手指,抬头喝道:“都给我闭嘴!吵什么了?一个个只懂得质疑他人是非,好玩还是怎地?如果我记性不差,那教中刑罚,只怕还不由你定罢?说什么端正规矩,看看你们自己,也不过是跟他同一天入教之人,怎么,自以为资历够足,做得教中元老,有资格跳出来指手画脚了?你们又懂得多少规矩?单是位高者说话之时,旁人不得插嘴,不得窃窃私语一条,又有几人做到?你们的舌头,要是不想被割下来,丢进油锅里煮,嘴巴就都给我闭紧些!”南宫雪明知他还是个小孩,但在发号施令之时,周身稚气尽脱,全像个战场上严格治下,指挥若定的将军。暗赞这气势浑然天成,又经环境磨炼,早已跌打得炉火纯青。这孩子来日必成大器,即使做不得帝王之才,也必然是在某处行当,极富建树的顶尖人物。却不知他此刻脾气如此火爆,还是为那“孀妻弱女”之故。

玄霜紧接着又道:“师父,我倒觉着,这木子循说的有点道理。咱们眼光确应放得长远些,最终目的,还是要使天下归心,万民臣服。至于那正派卧底,是来日施以重刑,还是封他高官重爵,扇正道一个耳光,就随您的高兴了。”江冽尘沉吟片刻,道:“不错,的是一条好计。与其全指望无人背叛,难免路数过于狭窄,不如主动拓宽势力,方为上策。凡是在教中的,都是服从任务的工具。你所要考虑,不是自身能否受到足够重用,而是如何将任务办得完美,令本座少操些心。说得难听些,作为棋子,没有资格质疑棋手所为。待本教蒸蒸日上,于你们自身,也可享得最高利益。倘使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如木子循一般,随时为本教切身着想,即使小有狂妄,也可宽恕。本座并不忌惮人才,与之相反,我尊重人才,甚至对于人才,可给与些格外优待。”玄霜补充道:“我师父所主张的,一向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你实力足够相当,就可以骑在他的头上。那些资质平庸之辈,用不着叽叽喳喳,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告诉你们,我从不吃这一套。每一个人,都只有凭着实力,才能获得他所追求的地位。如若有人质疑,说我的副教主之位不尽不实,全是凭着师徒名分,顺手拈来,那你尽可大声提出。来同我比试一番,且看我究竟是真有资格做这个副教主,还是徒有虚名!先行讲好,若是我输了,这位子我二话不说,立马拱手相让。有没有人愿意挑战?”

那一众世家子弟向来最喜起哄,但见事情闹大,纷纷识相的收了声音,缄口不言。而一干教众都是亲眼见识过玄霜功夫,哪个胆敢造次,一时间荒地上鸦雀无声,平添几分凄冷。以南宫雪一贯好胜的性子,若不是不愿招摇,早已主动下场挑战。

玄霜环视一圈,有意昭显威风,下巴一抬,道:“左护法,你在教中这一年多来,办事勤快,头脑活络,深得教主赏识,更是我教中不可多得的人才。长久居于人下,只怕是太委屈了你。如何,愿不愿上来试试?各自认真起来,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对手,可还说不准哪。”左护法诚惶诚恐,头颈深埋,道:“副教主是在寻属下的开心了。属下服侍二位教主,甘愿居于您二人之下。我一向极少服人,但能真正慑服我的,便是我一心认定的主子!赴汤蹈火,绝无怨言。”那意思是说不仅武功不是你的对手,即使侥幸有所逾越,也不敢抢了您的位置。

玄霜笑了笑,道:“左护法真是位忠心的好部下。教中有你这根顶梁柱,大家足可高枕无忧了。”又等过片刻,仍无一人出列挑战。这早在玄霜意料之中,一番装腔作势,不过是树立威信而已。当即双手负在背后,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摆出副深具大将风度的高贵姿态来。此举自然而然的吸引了众人目光,视线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玄霜踱过一个来回,才道:“好,我已给过你们机会了,既是自行放弃,那就怪不得我。说明在场之众,无一人另有异议。好得很,那么今后的命令,不得妄加质疑。”众人齐声应是,都道:“谨遵二位教主吩咐。”

玄霜脚步正停在南宫雪面前,忽然手掌探出,扣住她手腕。这一下来势极快,南宫雪仅来得及眼前一花,手腕已是冰冰凉凉。本能地便想反手挣脱,就势一掌拍出,卸去攻势。却不知他何以突然用强,难道真要以自己杀鸡儆猴,做他的开门大吉?谁料这一挣却没挣开,玄霜力气也算不得极大,只是扣上脉门,便觉有两股真气一左一右的涌了进来,刚好将自己力道全然压制,半点也使不出来,这不知是七煞诀中的哪一门古怪功夫,与当年祭影教秘笈所载同根不同源。纵使她曾同李亦杰彻夜研究过书中图形,将气功口诀记得滚瓜烂熟;然而从这随手一击中,却也难以看出端倪。

不等她细想,玄霜便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场地正中。道:“各位,都听好了,目前教中副教主之位,悬而未决;本教主体谅左护法劳苦功高,一人独挑大梁,担子过于艰巨。是以我在此宣布,封木子循为右护法,两人同心协力,助我基业更上一层楼。”

第三十七章(2)

此言一出,不仅南宫雪是大惊失色,除左护法面无表情,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道:“贺喜右护法了。”之外,那一众世家子弟不平自不必说,就连常年侍奉的教徒,也是怨声载道。道:“凌少爷,您年少有为,小小年纪,已然足智多谋,又是教主的关门高徒,做这个副教主,那是板上钉钉,谁也不敢稍有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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