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纪事-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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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好生歇着,办完了事我再去瞧你。”
“你就不用来了,让别人瞧见会笑话的,要避嫌呢!”
第四十三章 绝笔
刚用过晌饭,庆福就将贺大夫引进厅来。师伯第一次来赫府,我带他随意参观了一圈,坐下奉茶的时候师伯颇有感触的对我说“沁芳,想我奇隐一派门庭凋零弟子是一代比一代少,这也是祖师遗训选徒要看机缘、材质、贵精不贵多的缘故,自从出了青石那个叛徒,先师选人就更加谨慎了。我们师兄妹五人虽各有专长但于经营一道却都不擅,除了医馆药铺也没有别的志向,老四夫妇投身天地会当上了堂主本有机会发扬门派却又英年早逝。几代传人中唯有你年纪虽轻却精于经营,在扬州时就以妙龄将乐坊做得天下闻名,到了盛京我看这偌大一个宅子、如许仆妇也被你管理的妥妥当当,将来若将门派交于你手也定会搞的有声有色,只可惜你志不在此,要我到哪再去找个更合适的人呢?如此想来不觉愧对先师。”言罢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师伯说的哪里话来,沁芳一介弱质女流,于医于武都不精通,资质平庸又无天赋,至今您教我的剑法、琴艺仍是平平,轻功就更不用说了,就算你放心将门派交给我,我还怕辱没门楣呢!何况师伯正当盛年,何必急于传承之事?良材美质虽少,良师更不益得,凭您的声名才学想找个好徒弟传承衣钵,消息一出年青才俊们还不打破了头抢着来啊!不过怎么说我也算是奇隐派第六代的大弟子,今后六代掌门不论是谁也要尊我声师姐,哈哈!足矣!”
“你这孩子以为我在说笑?老四收了个好弟子可把我们当师兄的比下去了。”
闲话一会儿,我将早上的情形详细的描述给师伯,听说元横已死师伯也有些黯然。“虽说元横为人其根不正,但做事却也是细心妥贴,北上一路服侍的我尽心周到。与他相处这些日子我已感觉到他对从前作恶生了悔意,近日来更是萌生出家清修的念头,虽然避祸的成分居多,但也算是一心向善了。我曾给扬州大明寺的住持看过病有些交情,已应允元横此事一了就荐他去那里修行,从白山一回来他就剃了发,准备和我回程之后重新做人,没想到他竟等不到了。”
“师伯也不必难过,常言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元横能在死前悔悟已是大善,师伯对他的谆谆教诲也成就了大功德。杨采龄的手段咱们都清楚,既然对元横存了杀心就算他现在不死,回了扬州一样再劫难逃,难道师伯你能寸步不离的保护他一辈子吗?佛家都讲劫数,也许这就是元横的劫数吧。他生前作恶,如今一笔勾消不再担惊受怕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此番到盛京来究竟是我的主意,如今他死于非命我却后知后觉,若能寻得他的尸首厚葬,也算对得起他了。以你与萨贝勒和镇国公的关系应该可以说得上话吧?”
“这事不好办,别说元横现在涉案太深,就是绅霆也知道他曾闯过我家乐坊,对于那件事之前我一直耿耿于怀,若此刻我为这样一个人去求他,绅霆怎能不起疑心?人即离世,这尸体就是没用的废柴了,若师伯相信灵魂不灭,咱们多化些元宝纸帛给他也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要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杨采龄靠她本门的毒药害了多少无辜性命,如今自己又死在此毒上,果然是因果报应啊!只是你将身份转嫁与她,岂不是要借官府之口宣称雷火堂全军覆灭了吗?难道你已决心从此与天地会再无瓜葛一心投靠朝廷了?我本无意卷入这些江湖纷争,但若你师父师娘还活在世上却不会赞同的。”
“当时哪想得了这么多?福尔钢好不容易嫁祸给了杨采龄这个机会怎么能不利用?何况当初和天地会扯上关系也是无心之举,这个堂主也不过就是老舵主让我当个占位的傀儡罢了,做不了真的。我肯跑到东北来还不是为了寻那秘图?这中间的种种师伯你是再清楚不过了。如今咱们门派的大事已了,堂里的兄弟眼下又死得一个不剩,我还把这劳什子堂主挂在名下难道再去招募新人吗?什么国家大事、江湖恩怨也不是我一个人能扛得起来的,就像师伯你为了天下连杀父之仇都放弃了,这才是大义所在,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假郡主的身份能撑到几时?陈若澜和沐小公爷恐怕也都没死心,正好借这个机会李代桃僵,他们也就不会再纠缠下去了。可眼下有个棘手的事还要请师伯帮忙。”我就将如何救了肖无忌的事告诉给师伯,并烦请师伯将他送到直隶天地会分舵去。
“既然你决定以死遁脱离天地会自是不能亲自出面了,不计旧恶施以援手,可算得上有情有义。这个忙做师伯的一定要帮,这孩子现在何处?”
“想那回龙寺的法事也差不多结束了,我一会就打发马车去接,师伯没进镇国公府之前在哪落脚?我让车夫直接把孩子送到那去,如今之际我已不能再露面了,免得小孩嘴快穿了帮。”
“不如你以郑氏郡主的名义给万老舵主写一封绝命书,我连同孩子一起送到天地会去,不就一了百了吗?”
“师伯说得是,我这就动笔。”
“万叔叔敬启:
音问久疏,唯愿叔叔一切康适。斐不才未能恪尽堂主之职罪在失察。近信胡之飞叛会,致堂中兄弟尽遭官军围剿无一幸免,事起突然不及联络总会支援,所幸拼死保住肖家世侄性命,托于可信之人带往直隶。今斐身中剧毒命在倾刻,唯恨未报叔叔错爱提携,折天地会之良才,损郑氏门楣之忠勇,虽万死难辞其咎。顿首泣拜,为以永别。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郑斐绝笔”
“不错!不错!措辞大有绝笔的意味,这篇书法行中带草也显了紧迫之势!你说是中毒嘛!要是再多一点就更神似了。”听了此言我立刻会意,但割手指我是不肯的,不必要的损伤还是能避免就避免,想了想就翻出前几日擦鼻血还没丢掉的帕子将信重亲抄了一遍。那帕子几乎被血浸透已经发硬了,墨汁晕在血渍上面字迹变成了一种诡异模糊的深紫,就像一朵朵黑玫瑰既妖艳又危险的怒放着,偶有一点留白更显得触目惊心,师伯接过来满意的点点头,待墨干了就折起放入怀中。
回房取帕子的时候,把从换下的衣服里摸出的那条小铁鱼带了出来,这会儿递给师伯看,他接过铁鱼仔细打量了一番便很肯定的告诉我,这是漕帮的信物。
“那鱼上怎么刻的不是‘漕’字而是个‘浮’字呢?”我不是很理解。
“漕帮是个行业帮会,江南江北码头的、跑船的、拉纤的、装货的大都入了漕帮,尤其在南方水乡人靠运河吃饭,漕帮的势力非 常(炫…书…网)大。凡是行舟的都忌沉船,相反就对‘浮’字特别钟爱,你说说还有什么比会浮游的鱼更适合做漕帮的图腾呢?这小鱼虽小,材质却与咱们的玄铁尺相仿佛,极是珍贵罕有,应该是漕帮里地位不低的权符,或是令牌之类。以前我在扬州曾医治过不少穷困的码头工人,他们臂上纹的图案就和这鱼差不多。”
“是了,我记得当年扬州刺杀巡抚案时那化名吕大官人的徐二夫人,她娘家就是搞水运的,因为漕帮的垄断才转而贩私盐的。连吕大官人那么大势力都不能与漕帮抗衡,可见漕帮的确实力不俗。那么杨采龄要元横送的信上那位袁帮主难道就是漕帮的帮主?一个行业帮会也管江湖恩怨吗?”
“如此看来多半就是了。漕帮虽是行业帮会,但是历任的帮主都颇有来历,他们与前明的渊源虽不为外人道,但是却经常性的抵抗清廷,而且他们的成员很多都加入了天地会,是双料的会员。由于他们势力庞大,一旦组织大规模的罢运,水路就会被扼断,整个大清国的经济都会受到影响。可是满人祖籍是北方,虽进关已逾百年但识水性、擅舟楫者甚罕,所以仍要倚仗南方的汉人来做水运。你不见朝廷天天对天地会喊打喊杀,什么时候打过漕帮的主意?不是朝廷对他们放心,而是不得不用啊。而且漕帮自古就有,虽然没有明亡之后迅速成势的天地会人多,就凭着几百年的基业也算得上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帮会了,组织大了江湖人物就多,卷入些江湖恩怨不是稀松平常的事吗!我只是没想到这个杨采龄如此神通广大,她父亲被天地会当成叛徒处死之后竟然还能得到漕帮的支持,这背后恐怕还隐藏着大密秘。”听师伯这样说,我不禁想到从前杨采龄不但手下有高丽杀手,还和高丽间谍相勾结,在众多的达官贵人家里都布置有眼线,而且还能渗透到天地会、漕帮甚至勾结了清廷的外省大员做生意、批路条,实在是个手眼通天的可怕女人。今天她若不是一时大意着了元横的道儿,被她视为杀父仇人、眼中钉的我恐怕以后也难有安生的日子过了。谢天谢地,她终于死了。
我将小鱼送给师伯,他却要我好生收起来,说能得到就是机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如今于我而言最大的危胁已除,又彻底与天地会划清了界线,他暂时也可以安心的回扬州去了。我要庆福去雇马车接人,师伯却没有马上离开,他要我一同到后院,摒了下人,竟将那一招全歼的剑法传给了我。我对武学本不感兴趣,但是亲眼见识了这剑法的巨大威力,这次学得格外用心。手把手的教了我五遍,师伯才说算我记得了招式,要想练成没有几年的寒暑苦功那是不可能的。奇隐门中最精妙的剑法莫过于此,只要我肯刻苦练习日后必有所成,只是此剑法威力太过可怕,告诫我轻易不要出手,一定要慎用。之后又教我即便嫁入侯门也不要荒废了武功技艺,医书要常读,琴艺要勤练,温故而知新以图精进,照顾好身体,时常记得联络家里等等。不厌其烦的细细叮咛嘱咐,直说得我泪眼朦胧全部应承下来,他才叹一声不能亲眼见我出嫁实为遗憾,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见,从此冷沁芳其人不复在,唯有个萨夫人了。叹罢也不要我送,径自负手离开了。
直到掌灯时分翠影才回到赫府,她说已将无忌送到贺大夫手里,那孩子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不来,翠影见我没现身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未敢多讲,这些年她随我天南地北对我的行事作风已有相当的了解,没确切得到授意之前是决不肯对外人多说一句的。我却不禁想像着当师伯告诉无忌我为了救他中毒身亡的时候,小男生会不会为我难过。
用过晚饭还未撤桌萨绅霆竟真的登门了,知道他来府上下人们都偷跑来瞧未来新姑爷的样子。他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泰然自若的进了后厅,毫不避嫌的坐了下来,“沁芳,到你的府上我可是客,赏口饭吃吧!我忙着审案连午饭都没用过呢!”
“既抓到了嫌犯又何必急于一时,你没有吃饭想必姑爷也陪着你挨饿了吧?小心明天绮雯找你算帐说你带累他老公。”我忙让翠影吩咐厨房再弄几个菜来给他。
“别忙了,饿了吃粥甜如蜜,给我盛一大碗白饭就行,桌上的菜还没凉撤掉可惜,看来你得好好学习持家之道,不然就我那点俸银还不够新夫人赏人的呢?”绅霆笑着翻出上午的事糗我。
“你还敢笑我?当我没见过钱啊?区区几千两银子就打发了?我若拿了,在你的手下面前没脸的可是你!虽说是我赏的,他们承的却是你的情,以后没有不为你卖命的道理,你没听说过感情投资是在所有投资中花费最少回报最高的投资吗?我在为你着想,你竟然不领情?真没良心。”他的一句‘新夫人’又让我窘了起来,立刻口不择言的反击过去。
“投资?说的是挺有道理的,你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说辞,我的确却从未想过。”绅霆仔细品味了半天点头认同,我却发现自己一冲动就走了嘴,竟把日本麦当劳董事长藤田的名言给冒了出来。卓斐学的是管理,又在职场中打转了几年,这种思想价值观已经根深地固的刻在心里了,没想到此刻竟对一个古人谈起,想着想着不禁也是一笑。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哭穷,好像我图谋你什么似的,不说你家老王爷名下的产业,就是你自己手里也得有千万家当吧?你别皱眉,我知道当差的俸银不多,就凭你奉旨为皇上南巡探路一项,各地方大员就少不了孝敬,这可不算是受贿,你哪有不承人美意之理?再说剿匪这么多年,像今天这样几千两的小收获你都不放在眼里了吧?”我笑着揭他的老底。
“是啊!要说我这位新夫人可是家底殷实,我那区区些许家当怎会瞧在眼里?人家不但在扬州有声名赫赫的联号乐坊,到了盛京没有几个月就将大片的庄园土地收入囊中,开了家远近闻名的绣坊日进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