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令-第2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孩子生下来后,她找到私塾老师,想让他给孩子起个好名字。那时候瘟疫早已过去,徐各庄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这个姓罗的私塾老师就是从外地来庄里办学的,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她对老师说:“我爹妈都是在那场瘟疫中去世的,他们一辈子都想过好日子,但是一天也没过成。我想让孩子的名字能让我每天念着我死去的爹妈,我实在太想他们了。”
此时,她的大脑根本没有荣鑫的影子,她不想让这个孩子姓荣,那是对那段美好时光的侮辱,荣鑫只能在她心里一个角落藏着,谁也不准打扰他,只准她一个人偷偷翻出来回忆。荣鑫只属于她一个人,跟这个孩子无关。
罗老师抚着长须,问:“你爹叫什么名字?”
“徐有钱。”
“你娘呢?”
“白印花。”
罗老师闭眼思考了一刻钟,然后说:“有了!”
“叫什么?”
“钱白胤。”说着,罗老师就给她把这三个字写了出来。
她不识字,不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罗老师解释说:“你先看这个胤,下面的月字是肉的意思,表示血统关系。上面的幺表示重叠。外面这个八呢,表示延长。这个字合起来的意思就是后嗣。我取你爹名字最后一个字,再取你娘名字前两个字,印和胤同音,钱白胤,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徐有钱和白印花的后代。懂了吗?”
徐活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不是觉得名字有多好,而是觉得罗老师解释得好。她激动地说:“徐有钱和白印花的后代,真好!我今晚就到爹妈坟前告诉他们去。”
钱白胤两岁生日那天,突然开始呕吐,3天后,他的额部、面颊、腕、臂、躯干和下肢出现了皮疹。开始为红色斑疹,后变为丘疹,疱疹、脓疱,最后结痂、脱痂。他遭遇了世界上最恶毒的病菌——天花。活是活下来了,不过他的脸从此就坑坑洼洼再也没有平整过。随后的几年,母子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相当艰难,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钱白胤8岁的时候还喜欢睡在母亲柔软的肚皮上,喜欢叼着母亲湿润的奶头。
钱白胤9岁的时候,私塾的罗老师找到徐活秀,说孩子早该上学了,让孩子识字长大后才会有出息。罗老师说,他愿意减免一些费用教孩子读书。
徐活秀答应了。她想,儿子能写“火烧”两个字就行,长大后就让他去学烙火烧。
不料,钱白胤在学习上的天赋注定他跟火烧没多大关系,罗老师承认,多少年来,他从未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如果让这孩子继续在庄里读书,这孩子就废了。
第二年春天,他又找到徐活秀,说如果你愿意,明年我想把这个孩子送到天津我弟弟那里,他在那里办了一所学校,学费你不用考虑。徐活秀不同意,她不想让孩子离开她,再说天津又没有火烧,孩子去那儿干什么。但罗老师讲,这孩子是个天才,将来学成之后不但是你们庄的名人,还是整个县城甚至保定府的名人。
“是烙火烧的名人吗?”徐活秀问。
“不!是大学问人。”
“什么是大学问?”
罗老师想了想,说:“就是可以管全保定府烙火烧的人。”
徐活秀心动了,她想,管火烧的还缺火烧吗?不缺!
罗老师又说:“我听孩子说,你整天念着想过好日子,可好日子怎么来?我告诉你,你儿子会给你的,有大学问的人过的都是好日子。”
徐活秀考虑来考虑去,终于咬牙答应了。临走那天晚上,她把儿子拉到自己身边,解开胸前的扣子,露出两只沉甸甸的乳房,她对儿子说:“孩子,再嘬娘一口,娘可能看不见你了,你要记着娘啊!”
钱白胤边嘬边哭,说:“娘!我长大后回来保护你,谁也不敢欺负你,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离开徐各庄的这一年,钱白胤刚满10岁。
随后的几年,钱白胤一直没有音信,实在想孩子了,徐活秀就到私塾老师那里打听。罗老师每次都说,情况很好,你放心吧!但是情况怎么好,她还是不知道。她更不知道的是,由于她儿子学习成绩出类拔萃,不但以优异成绩考上了中学,毕业后更被校方保送到江苏省立医政学院。
12年后的一个夜晚,头发已经花白的徐活秀在房顶上晒白薯干,一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去,她成了瘫子。
13年后的又一个夜晚,她正在煤油灯下缝补衣服,门突然开了,已经长大成人的钱白胤回来了。
他对着母亲变着调喊道:“娘!好日子来了!”
徐活秀嘴巴蠕动着,始终没有哭出来,她颤巍巍地说:“儿啊!娘一直等着你呢!”
那晚,钱白胤还是睡在母亲的肚皮上。他发现,母亲饱满的乳房早就干瘪了,如两张驴肉火烧,摊开着贴在那儿。
他难过地哭了……
清晨6点40分,随着“呜”的一声长鸣,一艘巨大的客轮慢慢驶出了黄埔港。
钱白胤背着母亲来到一间豪华客舱,他把母亲放在床上,说:“娘,你饿了吧?我给你弄吃的去!”
徐活秀说:“我不饿,你告诉我,这是去哪儿?”
“回河北。”
“回河北要坐轮船?你骗谁呀?”
“我们先到天津,再从天津回老家,坐火车和汽车不安全。”
徐活秀不知道上海离天津有多远,她只知道天津离老家近。她想了想,瘪着嘴骂道:“你个王八羔子,你说让娘过好日子,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跟着你到处逃跑。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娘,好日子就从今天开始,我答应你。”
老太太听到这话,这才安生下来。
钱白胤从客舱来到甲板,他的首要任务不是给母亲找吃的,而是先解决甲板上一对貌似恋爱的男女。从他拄着拐杖背着母亲上船,这对男女就一直偷偷盯着他,他给自己划定了一个底线,此时此刻凡是看他两眼以上的人,不是军统就是丁默邨派来的。此次突然出走,等于又一次背叛自己的组织,过去背叛军统,现在又背叛过去的朋友丁默邨,没有选择,只能这样,他不是金盆洗手,而是害怕军统报复,加害于他的母亲。日本人和丁默邨就是用这种方法逼他就范的,军统也会。别以为丁默邨会保护他母亲,“相信组织”这样的鬼话只能骗骗那些刚入行的高中生,要知道在最关键时刻,“组织”是最扯淡的,他谁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再说,他非常讨厌丁默邨和日本人用他的母亲要挟他,他一直在想,找个机会把丁默邨也一同消灭掉,他已经不是朋友,是个杂种。现在,他已经没有顾忌,军统可以暂时饶恕他的背叛,但不会饶恕6个人被他蒸发。他的确做过头了,干得太狠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干,但他知道,日本人把他母亲抬到浴缸前的那一幕,对他的刺激太大了。他也想融化一切,也许只有这样世界才能太平。现在看来,舞女珊曼尼绝对是军统方面的人,他后悔不该对她袒露一切,他太大意了,只顾得大肆炫耀,心想反正要把她化了,即使知道内情又能怎样?他想让她明明白白地死去,谁知道舞厅会发生爆炸呢!他了解军统的手法,他们一定会采取最极端的方式报复他,所以他决定把母亲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孤身一人跟他们大干一场,最后隐匿江湖,再也不在这个浑浊世界打拼了。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甲板上没几个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悄悄走近那对男女,10米,8米,5米,3米……接着他一个闪电般的右摆拳,击中那个男青年的太阳穴,那层薄骨顿时碎了。男青年瞪着眼睛,斜斜地软了下去,一声没吭。一般来说,摆拳走的路线比较长,容易被对手发现,而且因力量大,一旦击空身体容易失去平衡。这些都不是难题,对方正在专心接吻,根本没发现他。他们太嫩了,一点也不职业。随后,不等那女的发出惊叫,他就捏断了她的脖子。他不知道,人家只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之所以看他,是因为钱白胤的特征太引人注目了:麻子、拐杖,还背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太婆。
他放下拐杖,把两具尸体依次抱起来,丢进波涛翻滚的江里,然后拍拍手,拉拉衣服,拄着拐杖从容地向厨房走去。
他的确有点饿了。
他之所以直接去厨房,而不是餐厅,一是因为现在还不是开饭的时间,二是他发现有个胖胖的厨师提着裤子从厕所出来,正好看见他展现凶狠的拳法。
必须把这个厨师一块解决掉。
一走进厨房就遇到了麻烦,那个厨师举着一把锃亮的菜刀,一身的肥肉都在哆嗦。
“你……出去……要不我杀了你!”他对钱白胤说。
钱白胤站在那里笑了,他说:“胖子,我劝你冷静点!”
厨师很快冷静下来,他看见这个麻脸男人手里有一把精致的小手枪。
“你想要什么?你都拿去……拿去……”厨师的厚嘴唇颤抖着。
“我饿了!”
“我马上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我和我娘想吃擀面条。”
“我……我……”
“不喜欢擀面吗?”
“不是,不是,我……我是西餐师傅,我不会……”
“学着做!”钱白胤点燃一根烟,靠着案板说,“会和面吧?”
“你先和面,然后把面弄成比你的脸还圆,然后我再教你怎么擀!”
“好的,我会学会的。”厨师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两碗面条很快煮了出来,卤是炒鸡蛋和西红柿,上面撒了一些葱花,红黄绿,三种漂亮的颜色,一下子勾起了钱白胤的食欲,整个厨房都被扑鼻的面香灌满了。
“我给你端到客舱里好吗?”厨师毕恭毕敬地问。
“别客气,我自己端,你够辛苦了。”
说是这么说,但钱白胤却纹丝不动。
“你还要做什么吗?”厨师看见麻子男人眼睛里有些内容,心里顿时泛起一股寒气。
钱白胤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
半个小时后,徐活秀开始吃面,她问钱白胤:“谁做的?这么难吃!”
“难吃?”
“可不怎地?都坨了。”
“哦,煮的时间太长,面又不筋道。”
“没咱老家的面好吃,跟谁嚼过似的。”
“娘,凑合吃吧!”钱白胤说。他没告诉母亲,从面煮熟到端过来这段时间他在干什么。他把厨师分成三段,放进一个长约5米的面柜,里面装着几百斤高级面粉,那是厨师每天做法式面包用的。他用面粉把厨师掩埋了。他始终记得这样一条真理:灭口是消除隐患的最佳方式。他还没告诉徐活秀,这艘客轮不去天津,它的目的地是香港。
晚上,他对母亲说:“娘,我想枕着你肚子睡。”
徐活秀答应了。
母亲的肚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床,他的脸只要一挨着那儿,马上就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像吃了安眠药似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他想,大概那里最接近子宫,对!母亲温暖的神奇之水轻轻托着他,他缩卷双腿,闭着眼漂浮在那里。舒适的液态环境让他免受损伤,缓冲外来压力,他自由自在地被清澈的水分,以及无机盐、蛋白质、葡萄糖、酶和脂肪滋养着,永不沉底。他扮演着“两栖动物”,在润滑的子宫里徜徉着,这种感觉让他不可言状,一种重新进入子宫的冲动让他跃跃欲试。
客轮在漆黑的海面航行着,徐活秀躺在床上很难入睡。她轻轻抚着钱白胤的头发,想,这孩子小时候就知道心疼她。记得他6岁的时候,她带着儿子到徐各庄附近的村里要饭,平时人家也不够吃,要出来的不是菜汤就是比石头还硬的窝头,很难要到有盐味的食物。有一次,一天都没要到食物的母子俩,意外地在一个财主家要到一小碗热乎乎的荞麦面,那是财主家小孩吃剩下的。望着打着黄花卤的面条,钱白胤说什么也不舍得吃,他把碗端到母亲嘴边,说:“娘,我不爱吃,你吃吧!”
徐活秀知道,儿子想让她吃,她哪里舍得。
“哎哟我那个儿,还是你吃,娘就尝一口,娘不饿。”
“不!娘全吃,我不饿。”
“听话,你还在长身体呢!娘不长了,吃不吃无所谓。”
“娘也长身体!”钱白胤不依不饶。
母子俩推来推去,结果把面弄撒了。徐活秀心疼死了,钱白胤也是,他把面条从地上捧起来,仍然送到母亲嘴边。
徐活秀哭了,说:“我那可怜的儿啊!娘真的不饿,娘撑得住。”
“我有娘的奶吃,娘吃了面条不就有奶了吗?”
徐活秀哪里还有奶,别说奶,连形状都没了,严重的营养不良早把她的乳房变成两只干瘪的布袋。钱白胤最后在母亲的坚持下把捧在手里的面条吃了,泥沙包裹着面条一根一根滑进钱白胤的小嘴,他吃一口盯母亲一眼,吃一口盯母亲一眼,那眼神让徐活秀心痛,同时她的全身也变得懒洋洋的,轻飘飘的,两只脚开始离地,胁窝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