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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制裁令-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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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镛留给自己,什么条件她都可以接受”显然是不公平的,她的血已经被老沈和刘晓鸥他们搅热了,她所扮演的角色告诉她,她身上的担子比用组胺搞死吴瘦镛重要百倍。这种角色变化以及给她心理带来的冲击把她从“小我”带到了“大我”,为此,她除了兴奋,还有些许义不容辞的责任感。责任感是神圣的,可以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变成英雄。她喜欢做巾帼英雄吗?不!从吴宅救出妏秋妏夕的时候她从没这么想过,她想隐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实施自己的杀人计划,但现在,她不由自主来到前台,抛开狭小的母仇,而为宏大的国家——民族的母亲——报仇雪恨。站在她身后的不单单是自己的母亲,还有无数为这个国家牺牲生命的同胞。指甲被拔光,胫骨被打断的女大学生、横七竖八躺在街角垃圾堆的女尸,以及现在失踪的6个军统特工……这些画面时时浮现在她的眼前,催促着她站出来拯救自己的同胞。

她的确站出来了,这一刻,她为自己骄傲。

不过,想让她一下子回到一个礼拜前的状态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首先在心理上,她必须迅速恢复舞厅时的迎客状态,尽量展现自己的风骚;其二,她必须重新痛恨那个压根儿没影儿的流氓教授,做出柳眉倒竖的怒相;其三,她实在不喜欢脸上的这些易容胶皮。高桥润一先生不但给她整了容,还教会了她一套简便的易容术,使得她可以轻易地饰演两个以上的角色。但是胶皮贴在皮肤上是个很不舒服的事儿,每次卸妆还必须用乙醚清洗,次数一多,肯定对皮肤有伤害。

风骚也好,痛恨也好,皮肤受伤害也好,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顾文英,她不出现,什么都不重要了。通过上次接触,顾文英给她的印象还不错,心直口快,爱憎分明,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女人,否则也不会离开电影界那个泥淖。但是,离开电影界又反身进入更加污浊的舞厅,这似乎跟她的做人标准有些出入。容不下电影界那些沙子,难道可以容下这帮汉奸吗?珊曼尼实在搞不懂她。

不过,珊曼尼想,顾文英的话也不可完全信,她充其量是个三流演员,在一些没有任何影响力的电影里扮演过不起眼的小角色,有一句台词就可以让她回味一辈子。可想而知,这样的演员在电影界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发展。也许正是她在银幕上久久不得志,所以才把一切怨恨怪罪到导演身上。珊曼尼相信,世界上任何行业都有好人坏人,任何人都可以分成左中右,顾文英把电影界描述得一团乌黑,估计有她的私怨掺杂在内。可以看出,顾文英是个极度虚荣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向她炫耀那颗硕大的宝石钻戒。这样虚荣且出身卑微的女人只有在两个地方出现:一是电影界,二是舞厅。电影可以给她带来众星捧月似的满足,数不清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哪怕那目光可以扒光她的衣服,哪怕那目光来自一个叫花子,都可以让她扬起下巴。而当一个舞小姐,不但可以花天酒地,还可以最大限度满足她在物质上的需求。在电影界混不下去,自然转移战场来到舞厅。

这两个地方惊人的相通。

就在珊曼尼站在酒店门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男子经过她身边时突然对她说:“跟我来吧!快点!”

珊曼尼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钱白胤。他大概才从一辆小轿车里钻出来,闷着头朝酒店大门走去,珊曼尼马上跟上了他。钱白胤不像上次那样,穿着黑色西装,而是一袭白色长褂,头顶麻纱礼帽,鼻梁上架着墨镜。这身打扮大概有掩人耳目的意思,但大晚上的戴墨镜,不想引人注目都难,尤其他还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特征太明显了。

珊曼尼追着钱白胤问:“钱先生……”

“进门再说!”钱白胤头也不回地答道。

门口那个犬牙交错的男人一见珊曼尼进门,刚想嬉皮笑脸地搭腔,大概是看到了钱白胤的眼神,立即一脸严肃地站在一边,毕恭毕敬地向钱白胤鞠了个躬。专管搜身的那个肥硕的40岁女人正好也从旁边那间小屋出来,一见珊曼尼,她的鼻头立即从暗红变成鲜红,几颗脓疮还没溃烂,仍然发着不可思议的光。她咧开肥厚的嘴唇大声叫道:“达令!我叫Rebecca,我请你……”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钱白胤。

钱白胤的眼神可以让整个大厅肃然。

电梯里,钱白胤摘下墨镜,对珊曼尼说:“酒店对面的大楼上,可能有狙击手。”

珊曼尼吃惊地问:“什么?狙击手?”

“是的,他们可以在几百米之外射中我的脑袋。”

“不会吧?如果有,那他们为什么没射击?”

“因为你在我身后,挡住了狙击手的视线。”

一股寒意顺着珊曼尼的脊骨滑落下去,她愤怒地问道:“原来你让我跟着你进酒店,是为了让我充当你的挡箭牌?”

钱白胤冷冷地说:“理论上是这样,但狙击手不会射击无辜,所以你放心,你没有任何生命之虞。”

珊曼尼涨红了脸,说:“你还是个男人吗?你竟然让一个女人替你挡子弹……我不去舞厅了,我要回去!”

“嘿嘿,已经来不及了!”钱白胤笑着答道。

“你说什么?”

“你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难道跳舞也有胁迫去的吗?”

“与跳舞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珊曼尼感到事情有点不妙。

“你马上就知道了!”

恐惧顿时笼罩在珊曼尼心头。这还不够,她发现,电梯正在往上升。

“我们去哪儿?不是去舞厅吗?”

“我刚才说过,你马上就知道了!”

珊曼尼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迹象表明钱白胤识破了她的真实身份,他也许是想带她去一个房间,直接跟她上床。如果是这样,珊曼尼就不怕了。今天在决定再次跟钱白胤见面前,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如果事情朝着她不愿意的方向发展,她马上打退堂鼓,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处子之身交给这个麻子,她再怎么也应该斗得过一个瘸子吧!再说,刘晓鸥告诉她,钱白胤对女人的身体没兴趣,毕竟老沈过去跟钱白胤打过不少交道。

但愿如此。

还有一个更让珊曼尼临危不惧的原因,她的舌下压着一片用锡箔纸包裹的剃须刀片,那是刘晓鸥给她的。刘晓鸥说,关键时刻用这个刀片可以轻易割断任何人的颈动脉。珊曼尼没杀过人,接过刀片时她浑身打颤,不过有了那个刀片,她的确底气十足,谁说在关键时刻她不会用它呢?世上的事谁能够预料?再说,她本身就是一个刺客。虽然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名字变成现实,但在心理上她是早就预备好了的。

电梯到了20层后停住了,这也是电梯所能达到的最高楼层。钱白胤一从电梯门走出去,立即改变此前令人窒息的表情,他一手拄着拐杖,一只手张开,满面笑容地对珊曼尼说:“我的复仇天使,我要让你看看爱多亚酒店最豪华的房间!”

珊曼尼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

房间号是2018,确实豪华,珊曼尼算是开了眼界。她刚一进门,就被宽大的客厅镇住了,一扇落地的双层玻璃,上海夜景一览无余。房间内使用了上等大理石和考究的木质材料,当珊曼尼看着窗外的辉煌灯火,看着船只在江中静静穿梭时,心中竟然怦怦跳动起来。

钱白胤领着珊曼尼到各个房间转了一圈,每个房间内部都极尽奢华,每个细节都显示着优雅脱俗,墙上挂的画也似乎全是真迹。在她有限的认知中,这种超豪华的房间代表的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世界,一个少数人的世界。它不单是权力的象征,而是金钱支配世界的标志。

“你住在这个房间?”珊曼尼问。

“如果你愿意,这就是你的家。”钱白胤得意洋洋地说。

“我的家?啊!”珊曼尼假装受了很大的感动,“钱先生,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你可以随时来!”

“随时来?”

“有什么疑问吗?到你自己的家还分时间?”

“我不敢奢望这是真的,就当是一个梦吧!快让我醒醒嘛!”珊曼尼掌握尺度地撒着娇,适当散发着媚态。说实话,撒娇是女人的天性,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在陌生人面前,只要她愿意,她都可以随时拿出来使用。

我只在小坂茂面前撒过一次娇,没想到第二次给了这个麻子。

大概珊曼尼的声音太具有诱惑力了,钱白胤神采飞扬,拄着拐杖来到一架留声机前,放上一张唱片,顿时,整个房间便被一种遥远缥缈的音乐笼罩了。

钱白胤回身望着珊曼尼,说:“目前世界上最流行的美国摇摆乐,Swing,来自著名的‘摇摆乐之王’Benny Goodman。这首曲子叫Yours Is My Heart Alone。”

他的英语发音僵硬而呆板,本来抑扬顿挫的句子在他嘴里却变成念经似的,特别不好听。大概学医的人都这样,他们长年被那些几十个字母组成的德语药名折腾得舌头都直了。

“好听!”珊曼尼说。

“哈哈,好听吧?”钱白胤一招手,“来吧!我的复仇天使!我们跳支舞!”

“跳舞?”珊曼尼盯着钱白胤的拐杖问。

“没关系的,我站着不动。”

珊曼尼走过去,站在钱白胤面前。他轻轻揽住她纤细的腰,随着音乐节奏原地摇摆起来。珊曼尼不喜欢钱白胤叫她复仇天使,这样总让她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往简晗上拽,要知道,她就是为了复仇才从日本来到上海的。只不过她的复仇对象是吴瘦镛,而不是她编造的教授。

钱白胤好像猜透了她的心,他说:“我不叫你复仇天使了,这样会让你想起那个该死的教授,忘了他,进入到Benny Goodman的音乐,现在的曲子叫Lazy River,比刚才那个更有味。”

珊曼尼不知道钱白胤安的什么心,他把她拉到这个房间,仅仅是为了欣赏摇摆乐,静静地跳舞吗?

“女人是音乐的俘虏,”钱白胤说,“我感觉你的身体很僵硬,似乎并没有被音乐感染。”

“我在听!”

“你耳朵在听,而心却是聋的。”

珊曼尼只能装成什么都不懂似的。她说:“我很少听摇摆乐,也不懂,可是我在用心听,只是还没听出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

“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从珊曼尼嗓子里滑出来的,含糊而暧昧。她故意发出这种信号,想检验一下钱白胤对这种诱惑的反应。

果然,钱白胤似乎有些感觉,他把珊曼尼往自己胸前拉了拉,把她的头放在他的肩头,眼睛也轻轻地闭了起来,好像分辨着每一个音符是否正确。

珊曼尼顺从地靠着,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在想,一旦钱白胤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她会立即吐出舌下的刀片,毫不留情地划向他的咽喉。此前她还怀疑过自己是否有杀人的胆量,现在她一点不怀疑了,她感觉这事易如反掌。

忽高忽低的钢琴声,伴随着呜咽的低音提琴,零碎的班卓琴,以及蒙上布的沉闷的鼓声,它们汇集在一起,在房间里轻柔地游弋着,这气氛和情景非常浪漫,像别离很久的情人约会。珊曼尼想,如果挑明各自的身份——一个是军统雇来刺探情报的,一个是恶贯满盈的汉奸——这场景将是多么的滑稽啊!

“我可以纯用语言就能让一个女人达到性高潮。”钱白胤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珊曼尼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她疑惑地盯着钱白胤,问:“这是什么意思?”

钱白胤说:“实话告诉你,我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我喜欢用语言,我觉得语言的力量比勃起更吸引我。”

珊曼尼警觉起来,她暗暗使劲,想推开越贴越紧的钱白胤。但他一支胳膊——另一支扶着拐杖——箍着她的腰,力量之大,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对付一个残疾人没问题,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容易。

“别走!我的天使!”他嗓子眼深处像鸽子一样咕哝着,屁股靠在放留声机的桌子边沿,然后腾出一只手换了一张唱片,“Jazz,你一定喜欢!”

一个固执的低音开始在房间里回荡,飘在低音上面的是一个嘶哑的萨克斯管,絮絮叨叨地述说着什么。忽而,低音偏离轨道,忽而,又踅回来。大多数时间它都把重音转移到弱拍上,一次,两次,连续着。珊曼尼被这种不间断的切分音击打着,它模仿着性冲动,一股一股地敲击着她身体内的闸门。

“你闭上眼睛,静静地体味我的话,你会很舒服的。”钱白胤开始挑逗起来。

他想干什么?

珊曼尼听话地闭上眼,鼻翼翕动,嘴唇潮湿,似乎跟着钱白胤上轨了。

“跳动的嗓音……从圆润到粗哑……”钱白胤喃喃说着,“响亮又令人窒闷……你闭紧双腿……带着枝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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