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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新人性的证明-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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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栋居再次来到多磨公墓。上次来访时,樱树上枯叶凋零,现在已经长出了嫩绿的新叶。重重叠叠的树叶,迎来了生长最旺盛的时期。新鲜的养料,使它更加繁茂、苍翠。透过浓密的树叶,五月的艳阳向林中洒下一道道光柱。
   公墓的大片树木中,栖息着无数鸟雀,这个季节正是它们食物充沛的时候。此刻,莺啼燕啭,唧唧啾瞅,它们正在尽情地讴歌自己顽强的生命。公墓里充满了春天应有的气息。
   栋居凭着记忆走向第五墓区,那座精魂塔的特殊形状又出现在眼前。篠崎守墓十分尽职,墓地内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垃圾。栋居站在精魂塔的正面,看了看香炉前的供品和塔前的两个插花筒。蓦地,一件东西使他惊讶不已。
   一束供献不久的鲜花旁,放着一只柠檬,而且还很新鲜,看来是同鲜花一起供献的。柠檬的表皮鲜艳光泽,仍然象高村光太郎诗中描述的那样,放射出凄凉的“寒光”。在栋居的眼中,结在柠檬表皮上的不是露水,而是杨君里滴在婴儿小脸上的泪水。
   香炉中升起笔直的香火烟。香还很长,放香的人好象刚离去不久。栋居来时没有人同他交叉而过,放香人可能从别的路回去了。
   现在马上去追,说不定还能追上。然而栋居又回来了。现在再找到放柠檬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呢?让我留下想象的余地不是更耐人寻味吗?今天是五月三十日,是杨君里一周年忌辰。也许是同杨君里有关的人来到精魂塔祭祀她那留在客乡的灵魂了吧。
   了解柠檬同杨君里关系的人是有限的,首先是井崎,还有薮下。古馆的遗孀和女儿可能也知道。
   这时,香火烟开始摇动着水平地飘起来,树林里吹来一阵微风。栋居仿佛在五月和风中闻到了淡淡的熏衣草香味,他一惊,想再“闻”,嗅觉告诉他,闻到的是新树叶的香气。
   难道她……
   栋居摇摇头,打消了香味带来的连想。“不愿让无忧无虑、幸福生活的智惠子卷入这件事,她的幸福中倾注了几个人的心血。”井崎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不会告诉她的。
   栋居的视线漫无目标地在墓内环视起来,只见四下烟雾缭绕,满目新叶青翠,不见一个人影。透过树叶的光线已经向西倾斜。
   “结果仍然还不掉啊。”
   栋居在心中嗫嚅着。杨君里留下的柠檬,象征着日本人的债务,栋居曾立志赎还这笔债务,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完全是奢望。
   栋居背向精魂塔转过身,想闻闻那股香味会不会再来。可能是鼻子的错觉,它已经完全消失了。 
 
 代作者写后记
   下里正树①
   注:下里正树是协助森村诚一采访“731”材料的新闻记者。——译者注
   森村诚一氏鼓励我在长篇小说《新人性的证明》卷末代作者写后记,我感到很难胜任。
   当然,作为一个协作者,一年多来我同森村氏一起调查了日本陆军的产物——全世界最大的细菌部队——关东军满洲防疫给水部总部的真相。但是,我始终是“森村号”母舰上放下的一只巡逻艇。巡逻艇的任务是侦察搜索、协同作战,不能取代母舰本身。
   母舰频频发来代写后记的指示,我感到很为难,但又不能违悖作者的热情邀请,只好破例代作后记,谈一些粗浅的感想。
   
   作者最初以“731”为题材的纪实作品《食人魔窟》已经成为畅销书。与此同时,《新人性的证明》也问世了。在角川书店经理角川春树氏的支持下,一九八一年六月二十四日《新人性的证明》开始在《野性时代》杂志上连载。另一方面,同年七月十九日《赤旗》杂志刊登了《食人魔窟》连载的第一章。
   《新人性的证明》同《食人魔窟》是同一条根上长出来的两棵树。尽管小说和纪实形式不同。但它们共同的素材都是战史上空白、实际上却存在的石井细菌部队。
   这两部作品的问世是长篇小说《杀人机器》带来的结果。《杀人机器》好比父亲,生下一对双胞胎——《新人性的证明》和《食人魔窟》。
   作者曾在某日接到《杀人机器》读者的一个电话。对这个电话,作者在采访随笔《三十七年的不眠之夜》中是这样描述的:
   “喂、喂,我是《杀人机器》的读者,关于‘731’的描写,有不少错误的地方。”来电者首先这么说。然后又说,小说中的“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应该是“……给水部总部”。搞活人试验的不是第二部、而是第一部。插图中也有失误的地方,打绑腿时要戴军帽。文职人员的穿戴也是这样。军官佩军刀,穿长靴和马裤。来电者说得很具体,口气十分自信。
   森村氏感到,这个指出《杀人机器》失误之处的电话是大鱼将要上钩的信号。于是,向负责《杀人机器》采访工作的我发出了紧急指示。一场不分昼夜寻找“731”遗迹的追踪开始了。
   不久,发现了一份关键性的资料,这就是本书中出现的那张731部队设施图。这张图是战后原“731”队员分别将自己保存的资料汇总起来绘成的。我一看到这张图,顿时一阵寒战,只觉得一种难以言状的冲击波象电流般地流遍了全身。发现图时的情况,森村氏在《三十七年的不眠之夜》中写道:
   ……深夜,下里氏打来电话,兴奋地告诉我发现了一张要图。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图。在此之前,‘731’没有露出一点痕迹。而这张图几乎暴露了整个部队的面貌。”
   下里氏在电话里说这些话时的兴奋情绪感染了我。
   “我马上把图带来。”下里氏说。我劝道:“现在来没车可坐,今晚你还是住在那里吧。”我上了床,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那个夜晚,一部以反映原“731”队员战后生活为主题的长篇小说在我的脑海中完成了构思,它就是《新人性的证明》。
   森村氏的采访随笔显示了一个作家开拓新域的创造精神。
   关于731部队,从停战到今天,已有不少作者写过论文、小说和实录等三十多篇作品。还摄制过一些电视记录片。森村氏和我发现那张要图后,开始对已发表的作品进行仔细的核对。
   核对结果表明,所有作品都是根据两个蓝本写就的,这就是哈巴罗夫斯克军事法庭的公审记录和原少年队员写的《特殊部队——“731”》。大多数作品无非是这两个蓝本中某局部的放大或将章节顺序改变一下而已。
   不过,或许过于相信受我们采访的老年队员的陈述,我们产生了这两个蓝本是否可靠的疑问。在追寻“731”踪迹的过程中,森村氏和我对此讨论过许多次:
   “已发表的作品虽有参考价值,但不足以信赖。从上层干部中调查‘731’,得到的都是美化部队的结论,了解不到真相。要从下层队员中调查,战后三十六年,大多数中、下级队员生活沉沦,从他们那里可以了解到‘731’的真面目。”
   “我们不能听信书面上的东西,要以亲自釆访到的第一手资料为基础。要坚持依靠自己,跑遍全国,收集材料。”
   我们要调查的731部队是世界上最大的细菌部队,它隐藏在一片迷雾之中。
   部队的基本结构、队员的军阶、各种活人试验的类别及其内容、有哪些试验设备、细菌工厂的真相、被称为“马鲁他”的俘虏人数及其根据、“三千人”这一数字出自何处、特设监狱是怎么样的、有关女马鲁他的传说究竟是真是假……发现要图后,一连串的疑问使森村和我应接不暇。
   在哈巴罗夫斯克军事法庭公审录(该记录的正式名称是“关于起诉原日本军人准备和实用细菌武器的公审文件”)第一百五十七页上,有关于女马鲁他的记载,是原731部队第四部部长川岛清少将供述的。
   “一九四一年,我上任后,巡视了部队的监狱,看到某监房里有两个苏联女人,其中一个还带着一岁左右的幼儿,幼儿是在监狱中出生的。在我任职期间,这两个女人是活着的。以后她们怎样了,我不知道。值我想也逃不脫同其他马鲁他一样的命运,不可能活着出狱……”
   但是,川岛看到的女马鲁他只有“两个苏联女人”吗?川岛为什么说“某监房”呢?川岛说那个幼儿“一岁”,那么幼儿的父亲又是谁呢?为什么川岛含糊其词地说不知道“以后她们怎样了”呢?
   走访了许多原“731”队员后,我们对哈巴罗夫斯克军事法庭公审记录中川岛的供词产生了很大怀疑。
   “至少有十几个女马鲁他。”有一位原队员出来证实。光是在狱中怀孕、分娩的女马鲁他就不止二、三人。还有死于毒气试验的母女马鲁他,还有一位中国女马鲁他,成了活人解剖的牺牲品,曾哀求说:“只要能救孩子的命,要怎么干都可以。”
   森村氏对原队员陈述的这位为了救孩子向魔鬼豁出自己身体的中国女囚表示深切的关心。就这样,在作者心中,《新人性的证明》的基本骨架和人物形象更加成熟、清晰了。
   调查进行到一半,在一九八一年夏天,我接受了森村氏的命令,从滋贺县赶赴三重县,向原少年队班长了解见习技术员的情况。然后再经过大阪府,沿山阳道西下,到广岛县安艺的一个小山村去。
   采访到的材料里增添了一份记有大部分队员的名单,我要去访问的是在原731部队第一部特别班任职的S·H技术员。
   乡里人告诉我,S·H的家在远离公路的山坡上。这天正是盛夏,天热得使人觉得大气层仿佛在燃烧。
   七月的骄阳,无情地烘烤着釆访记者的背脊,我喘着气爬上没有一个人影的山坡。含有盐份的汗水从额头流进眼睛;从背上流到腰部。皮肤上的痱子一阵阵刺激着神经。
   “下里君……正象你说的那样,我们已经发现了大鱼,要下决心追下去,要集中精力和财力,不怕破费钱财。虽然盛暑难熬,但只能坚持下去啊!”
   我在山坡上爬着爬着,耳边响起了昨晚森村氏在电话里激励我的声音。
   “S·H老人真会开口吗?”
   “哎,不管困难多大,一定要让对方回想出三十六年前的事。”
   我来到蒸笼般的深山。没有一丝风,火辣辣的太阳烤着地皮,偶尔出现一条小蜥蜴,仿佛想吸一口空气中的湿气,身上闪着黑色的光泽,爬过我的手指。
   在一个山岭的窝棚里找到了S·H老人。面对我带去的那张图,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象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开始说出遥远的那些往事。
   老人原是特别班班员。特别班是收容马鲁他监狱的看守班。
   “女马鲁他肯定有的呀,光是怀孕的就有二、三个。我们也没有办法,因为做试验需要怀孕的呀。”
   老人陈述的特别班内情远远超越了采访者的想象。特别是女马鲁他怀孕的真相更令人震惊——
   首先让男马鲁他感染上梅毒,然后把严重受染的男马鲁他带到特设监狱的处置室,除掉他的脚镣。
   在五名全副武装的特别班员的监视下,女马鲁他被押进来了。她是一位十八岁的中国姑娘,据说父亲是北京大学的教授。
   男马鲁他嘿嘿地笑着。姑娘被迫戴着手铐躺在床上,用手蒙上脸哭了。在瞪着双跟的特别班班员的监视下,男马鲁他压到姑娘身上。
   就这样,女马鲁他怀孕了。分娩后,母亲交给研究班活人解剖。为梅毒试验而生下的婴孩被施以“抽血试验”。731部队有一种专用的抽血泵,用这种泵缓缓地抽出小马鲁他的鲜血。
   抽完血的婴孩最后缩成只有乌龟那么大小。据说做这种试验的是石川班(病理研究班)的医学学者。
   地狱!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它。原队员陈述了种种将人当作土拨鼠做试验的例子。看着这些陈述记录,森村氏和我心情沉重。后来,森村氏在一篇题为“从《食人魔窟》到《新人性的证明》”的文章中说:
   “调查731部队的真相,愈查內心愈不安。在那种极端状况下,应读有人坚持理智,鼓起勇气做些微薄的、有人性的事。怎样用文学上的纪实方法实现这一想法呢?在《食人魔窟》连载的同时,这个问题就提到我——一个作家的面前来了。
   我虛构了有人决心救出马鲁他,这些人的睿智和勇气使马鲁他的婴儿及其母亲幸免杀害,三十六年后,母女在日本重逢的情节,开始了小说《新人性的证明》的创作。马鲁他母女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但能不能假设一下呢?同一些原731部队队员一起反复研究,终于想出一个让马鲁他母女生还的办法。”就象以上作者亲笔写的一样,《新人性的证明》和《食人魔窟》是同一车轴上的两个车轮。《新人性的证明》中出现的人物和发生的事件都是以731部队真实的史实为基础的。同时,这部小说里还深深地留下了一个作者同一个新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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