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自立之路:与自闭症儿子同行2-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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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老师在讲座中向大家着重推介了明石洋子女士的育儿理念，说在四十余年的特教生涯中，明石女士是其遇到的最可敬佩的家长——她把智商不到40的重试自闭症儿子彻之培育成自食其力的地方公职人员，使其在生活中能够处理，在社会上能够自立　，演绎了一个超乎人们想象的传奇。会后，老师赠送一批图书给青聪泉，其中就有明石女士的“与自闭症儿子同行”系列的三本著作。我庆幸自己在大学时期读的正好是日语专业，平日碌碌无为，何曾想到在关键时刻能为儿子换得几本育儿书？近水楼台，先睹为快。我如狼似虎地把原著来回“啃过”三遍，直呼相见恨晚。这套著述，既令居庙堂之高的专家们语焉不详的高头讲章相形见绌，也迥异于处江湖之远的庸医们影影绰绰的指点，叙事坦荡如砥，说理深入浅出，见解慧眼独具，方法切实可靠，对当下身陷困厄的中国自闭症家庭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奇书。研读之际，我屡屡有醍醐灌顶的顿悟，也时时有击节叫好的冲动。
　　　　“奇文共欣赏，疑义想与析”，我先翻译出卷二《通往自立之路》，供家长内部传阅。后由尚瑶女士将译本推荐到以编辑自闭症相关书籍而闻名的华夏出版社刘娲小姐手中。刘小姐即着手向日方购买版权。今年三朋，明石女士来沪讲座，刘小姐亲赴现场，与明石女士表达出版意愿。刘小姐的诚意令明石女士感动，使之返日后立即斡旋，不日奏效。于是，我鼓起余勇，在工作与育儿之间，挤出时间的碎，拖拖拉拉地继续翻译卷一《原汁原味的育儿》和卷三《为了工作，加油！》。
　　　　在三卷育儿经中，穿插着不少译者的按语和注解，尤其以第二卷居多。第二卷是最先着手翻译的，原先没想到会出版，所以在译文中加注也无伤大雅。译事艰苦，犹如爬山，这些译者注就像途中歇脚的亭子，可以在此凭栏伫望一下。第一卷与第三卷是以出版为前提开始翻译的，是故译文严谨有余而清通不足，注解陡减，非到万不得已决不加注。盖因在第二卷的“山中”搭建的亭台楼榭过多（有些还有违章建筑的嫌疑）迟到有碍对自然景色的观瞻，故而自行收敛也。
　　　　正好入戏最深的必是读透剧本的演员，对原著感悟最深的多是译者本人。我从这套育儿经当中获益良多，荦荦大者有五个方面。
　　　　其一，培养孩子的心志重于一切。我们许多家长往往脱离实际，拼命给自闭症儿女搞应试教育，偏重桌面练习；稍高一层次的家长会去兼顾生活技能、社会规则的培养。熟知育儿之最高境界，更在于培养孩子的主见。在奴役残障青年的非人事件频频曝光的今天，我可不愿把儿子的干活技能训练得炉火纯青却供那些心怀叵测之徒使唤。为此，我们要贴近孩子的心声，呵护他们自尊与主见之脆弱的萌芽，因为这是其将来有尊严地活在人世间的思想基石。
　　　　其二，扎根地域社会，迈向融合共生。随着孩子的长大而与正常社会渐行渐远，这不利于其个体的成长。就像任何花草不可脱离空气’水分和土壤一样，我们的孩子一旦脱离社会之土壤和地气，就会逐渐枯萎。为此，我们作为家长要辛勤地为自己的孩子耕耘地域社会。鉴于社会之障碍要远远大于孩子本身之障碍的现实，我们家长在地域社会的修为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孩子能在融合共生的道路上迈出多远。
　　　　其三，在地域社会理解、接纳孩子之前，身为家长的我们得先理解、接纳孩子，了解孩子的局限和潜力，善于欣赏其与生俱来的“缺陷之美”。在断臂纳斯塑像和釉面开片的哥窑瓷器刚刚面世之时，人们并不看好，此后“瑕疵”却被世人充分挖掘，推至审美最高层次，遂以其天然的缺陷美在艺术史上独树一帜，获得社会认可。换个积极的角度来欣赏自己的孩子，既尊重了孩子的特殊性，又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其四，培育孩子劳动的理念及正确的金钱观。马克思认为，劳动使人与动物从根本主产生了分野。劳动是我们孩子“部分谋生”和“有意义地消遣人生”的手段，而劳动所得——金钱则是其赖以生存生活的物质基础。我希望孩子将来不要仅仅停留于温饱的层面，还要像彻之一样，独自骑车外出旅行，享受精神生活的愉悦。
　　　　其五，自闭症家庭的齐心协力极其重要。任何体制和福祉事业都有其固有的惰性，需要人们群策群力、花时间花精力去推动。令人称羡的国外之自闭症福祉现状并非一蹴而就，不是经济发展至一定程度的必然归宿，而是其家长们一起奔走呼号，持续失去舆论，进而影响决策层的结果。倘若都在各自为战、独善其身或逡巡观望，馅饼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干预自闭症是一场在我们有生之年看不到终点的马拉松赛，伴跑者（家长）不在了，选手（孩子）怎么办？人生又如一趟驶向远方的列车，我们中途下车了，尚留在车上的孩子怎么办？孩子之于我，如影随形，可形不见了，影子怎么办？针对这个终极问题，卷三《为了工作，加油》给予了负责任的解答。
　　　　翻译工作时断时续，竟然拖宕了两年半之久。其间阿福学会主动喊我“爸爸”，并伴有亲昵行为。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不禁潸然泪下。去年小年夜，次子象儿像一个快乐的小精灵降临我家，使再做人父的我一改往日沉郁的性格，成天幽默得像山田洋次笔下的寅次郎。
　　　　遥想自己当年像阿福这样大的时候，身处世家子弟末世的祖父仍不忘对我耳提面命，教我背诵“穷且益坚，不附青云之志”。殷殷情形，宛在眼前。如今祖父早已驾鹤西去，我的青云之路也缈若云烟，但育儿之志，却未尝须臾坠落。我要做一根蜡烛，燃烧自己的两端，分别为两个儿子照亮前路。蔡笑晚先生把整个人生的事功放在四个子女身上，培育了满门精英，并撰写了自传《我的事业是父亲》。我的事业也是父亲，但要求不高，只希望两个儿子将来能够有尊严有意义地活在世上，不管他是慢吞吞的蜗牛，还是飞驰的骏马。
　　　　行文至此，背后突然传来妻子的惊呼：“小象的第三泡尿尿在你的明版书上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象儿养成了在书房里撒尿的陋习，一天三泡，不多不少。妻子成成心纵容，无非想挤兑我的万卷藏书，好给儿子们腾出一个游戏房间：“谁让你姓洪，‘洪’字分解开来，念成‘一共三泡’。”
　　　　从颟顸江南到负笈关外，从问道津门到成家沪上，我的肉身和灵魂在一路流浪，成堆的书籍一直随伴在旁。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我心爱的藏书却被遣回故乡，回到我生命的原点。
　　　　一边哼着李叔同的《送别》，一边整理故纸堆，一片似曾相识的梧桐叶子滑落跟前——叶子正面的字迹略显漫漶，我在背面题字“希望之年”。

洪波
2011年8月22日
写于上海虹桥新城


致谢
　　　　在翻译的过程中，我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多方帮助，最终完成译稿。感谢虹文库绘本馆日置章子女士和江田拓雄先生介绍青山春美老师，感谢青山老师推介明石原著，感谢沿瑶女士引荐出版，感谢刘娲小姐为出版事宜所做的不懈努力。
　　　　感谢陈洁老师主政的上海青聪泉儿童智能训练中心出面邀请明石女士访沪，多次为译著的出炉搭建平台。青聪泉是这套译著的摇篮。
　　　　感谢陆增德医生从专业的角度十分到位地回答了我的咨询。
　　　　感谢青聪泉年轻的志愿者队伍，他们令人眼花缭乱的打字速度大大加快了出版进程。
　　　　感谢江田拓雄先生对我的请益有问必答，也感谢负责家长联络工作的曹颖大姐对我请求协助时有求必应。因此，本套译著的出版像一次接力作业，能参与其中，是我一生的荣幸。
　　　　我还要感谢接纳阿福的乐山幼儿园之全体师生，他们给予阿福的温情我们没齿难忘。仁者乐山，乐山幼儿园团长訾绍敏老师、班主任郭鑫妹老师也盼望着拙译早日付梓。
　　　　最后，感谢公司配给我一个宽松而超然的岗位，使我能够在育儿和工作之间游刃有余。忘不了上司杜立群先生用萨特的名言鼓励我：“人生就是一连串的遭遇。挺住！”
　　　　帮助我的人实在太多，请恕我无法一一受胪列。在人生的蜀道上，因本书而与诸位相逢，对我、妻子、福儿、象儿而言，都可以说是不浅的缘分。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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