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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有间茶楼-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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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沐每听他咳出一声,心里便跟着突地一跳……生怕下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口血。
好在咳声终于缓了下来,苏清晗放下手,转过身,似乎一刻不停地想要离开。
白沐猛地起身。方才那阵阵片片的咳嗽声音在耳畔不停回响,让人如坐针刺。
小舅舅的声音响彻脑海:沐儿,若是你害怕失去,便一定要趁着还拥有的时候,紧紧地攥住!咳,放手放手——我只是教你这个道理,不是要你哭着鼻子抓住我不放……
那个时候自己没能抓住小舅舅,所以小舅舅死了。那么现在一定要留住苏大哥,纵然……会被嫌弃。

白沐这么想着,已经一把抓住眼前如草庐风灯一般琉璃易逝的身影。他匆忙绕到苏清晗身前,握住方才一直想伸手去握的那双手,语带急切地道:“苏大哥,你、你……其实,其实我——”
他正说着话,突然像被烫了蛰了一般地松开手。
手里是一片粘腻腥稠,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这些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扰乱纷杂,让人有点承受不住。 
白沐怔怔的问:“苏大哥,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会这样?”话音刚落,又点头自问自答道:“对了,莫篱……是莫篱!”
苏清晗的身子缓缓地压倒下来,和白沐一起摔在冰凉的地上。他唇角动了动,想要开口安抚安抚,不想又是一口急血猛咳。这一声过后,方才强压下去的阵阵甜腥开了个宣泄的口子,便再也难以克制,甫一张口,不过是一次比一次更加的触目惊心。
白沐急的手忙脚乱,又想帮他掐穴止血,又要扣住他手腕去探听脉息,又觉得地下寒凉得赶紧把他弄到床上……最后终于一样也没有做成,只能满眼惊惧地看着地上的血色花朵渐染绽放,重重叠叠。
“秋茗!秋茗!”白沐总算回神,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等看到秋茗将苏清晗负于背上,蓦地腾空而起,几个起落越过墙头而去时,白沐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全然回神,便难免咬牙切齿,自己当真太小看莫篱了。
看来不能等着小王八蛋回来跟自己要解药了,自己得先一步去找他。
白沐一边想着一边从地上起身,大概是跪的久了,下肢几乎没了知觉,正伸手去揉,突觉身边劲风扫过,而后颈侧一麻,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在耳侧絮絮指点:尚书府内仆役没有几个,皇帝眼线却是不少……谁去过了,什么时候去的,又待了多久,想来圣上出于对苏大人的关切之情,必定极是关心……
这声音渐渐远了,后面的就听不真切。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言缓语,透射着说不出来的冷凝压力:“白卿,睡在朕这龙榻之上,感觉可好?”这一句恍在耳畔,真切无比。
天子应有的威严气度,不是谁都能模仿得来的。
白沐睁开眼来不及多看,匆忙翻身坐起,跪在榻上毕恭毕敬叩首行礼:“草民白沐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之后,却不闻免礼之声。
白沐难免有些尴尬:方才真是太太浑了,要跪,也该滚下龙榻再跪,现今可好,跪在龙榻上,单单是被晾着不管,就不动声色地就给了自己一个难堪。
……不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虽然迟了点,但总算木有食言……




第41章 一汀烟雨(二)
皇帝远远站着,抬手挥退侍从。待到身侧只剩下一个近身小太监,才似笑非笑地开了口:“白卿,白沐,白子季。”
 “你可知你这一睡,睡了多久?”皇帝话语殷切,神情也十分的和颜悦色,不等他回答,又笑着自己答道:“整整两日一夜。”
白沐匆忙应诺,寻思皇帝这日语调极其少见的平和,猜想应该心情不错,于是略略放松,心道不管怎样,先悄悄地挪下这龙榻再说。
正要小心翼翼地起身,大概昏睡良久又久未进食,加上心里绷着的弦稍稍放松,便控制不住的有些头晕目眩。
一不小心,这下塌的动静就大了点,直接滚了下来。
小太监急忙来扶,奈何距离远了,没能扶住。

皇帝幽幽然开了口,话却是对着那小太监说的:“白相爷家的公子要起身,怎么不扶稳了?”
小太监口中吱呀两声,却迸不出个囫囵话,于是慌忙倒地,颤着身子叩头不止。
白沐垂头敛目向旁觑过一眼,见那小太监生的清秀非常,可惜是个哑巴。
“朕问你话,你只管叩头做什么?”皇帝道:“你抖成那样,不知在怕些什么?难道……竟是在怕朕?”
皇帝突然提高了声音,转头问道:“白卿,朕是这等可怕之人吗?”
白沐手心攥一把冷汗,小心翼翼答道:“皇上秉承天运得继大统,威仪震慑天下,吾等……不过是不胜惶恐罢了。”
皇帝没有应声,缓缓地在远处踱了一个来回,突然放缓了声音道:“你过来。”

白沐大惊之下猛地抬头,正好与天子视线撞个正着。
天子神情淡然地看着自己,眼中却丝毫不掩憎恶厌弃之色。白沐被这喜怒无常惊出一身冷汗,一时身体僵直,竟忘了移开视线,眼见得皇帝硬生生转过头去,对着那小太监招了招手。
“怎地还不过来?”
白沐方才回神,原来不是在叫自己。
小太监额头早已磕的鲜血淋漓,听见皇帝招手唤他,心知讨饶无望,顿一顿,咬牙膝行过去。
皇帝俯下身子,伸手至小太监颌下,细细看了看,感慨喟叹道:“真是张好看脸庞……只可惜这额上的血,真真是……糟践了。”
话语从缓到急从轻到重,到最后,竟然冷冰似铁,不复方才的平和轻柔。
那只掌控天下生杀的手,也渐渐从下颌移到了脖颈,然后收紧,再收紧。

 耳边似乎有些微弱挣扎的声音,白沐没再抬头,却不可抑制的震颤了一下。皇帝此举不在常理之中,却非情理之外。
这才是圣上素来的行径作风。
 “无端端惧怕到这个地步,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皇帝叹口气,失望道:“白卿,朕今日本来有三喜,现在却变成两喜了,好叫人叹息。”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收回手。小太监随着这举动轰然倒地,脖颈一道淤紫。白沐上前探视,却已经没有气了,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向后跪行数步,叩头道:“草民莽撞。”
“无妨。白卿此举可是见怪于朕?”皇帝叹口气,絮絮解释道:“他是自幼侍候在朕身侧的,少时还伺候过苏尚书几日时光。朕本念着他乖巧听话,要好好儿待他,不想他这么快就离朕而去了……”
皇帝说着重情的话,却毫不犹豫地踩过小太监横在中间的尸首。
“今日宫中将有盛宴,若是平素扶个人都扶不好,那等场面,岂不是轻易便乱了分寸失了体面?我怜他却不能由着他。终归还是这样静静的由我摆布……最好。”
皇帝喃喃自语般走近两步,突然话锋一转,奇道:“白卿,你怎不抬头看朕?”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身处是非之时是非之地,白沐一时竟想不到言语答复。
“你在惧怕什么?难道你或是你们白家——也做了什么有愧于朕之事?”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气氛突然冷凝严肃起来。

白沐大惊失色,只觉得浑身上下被人兜头泼了一桶沸水,再也跪立不住:“草民……”
“不过说笑罢了,白相是忠臣,料来是不会做对不起朕的事情。”皇帝像是变脸一般,方才还乌云密布,此刻已是雨霁云消。
他摆手打断道:“犹记得月前和严少卿打了个赌,今日凑巧到了时限,便请你来做个见证看场戏,你无须——”
一个老黄门带着十数太监急匆匆进了殿。
皇帝阴沉了面色,正欲发作,待看清了那老黄门的脸,又强自忍住,走了过去。
老黄门轻轻的走上前去,禀了一句什么。
“醒了?”皇帝面色稍稍动容,似有淡淡的欢喜之色。
白沐睡晕了头,暗暗揣度:醒了?莫非这宫中还有人刚刚睡醒了不成?

“醒了。”老黄门不动声色地伸手拽过一名太监挡在身前,“他便是苏大人醒来之时守在旁侧的。”
当今圣上喜怒无常善嫉多疑,宫中人尽皆知。那突然被揪出来的太监倒是个不怕死的,想来被皇帝的目光盯得发毛,挤着嗓子道:“是醒了,果真醒了。”声音奇怪不说,话语也不伦不类。
好在皇帝这会儿心情转好,倒并未计较。多看了那太监几眼,便不再疑虑,要抬脚离开。
只是那太监的声音听在白沐耳中,似乎有些熟悉……白沐心里隐隐生出种不妙的预感。

皇帝走到殿门口,却突然停住了步子,又挥手示意旁人先离开,而后转过身来,抚着殿侧剑架上的龙吟宝剑笑得森然冷然:“白卿若要看戏,就要做好看戏人的本分。若是这看戏看的不好,扰了戏子乱了戏文,可是要掉脑袋的——就像他一样。” 
皇帝抽出剑身俯手一挥,一件血淋淋的物事咕噜噜滚至白沐脚下。
白沐下意识定睛瞧了一眼,瞬时胃里翻江倒海,变了脸色。好在今日奇遇连连,倒也勉强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过去许多时光……




第42章 一汀烟雨(三)
白沐定定的跪在地上,一半是因为浑身高度紧张而引起的僵直麻痹,另一半,则是害怕皇帝再次折返。再三再四的事情,于常人常理说不过去,但要放在当今皇帝的身上,那才是最寻常不过。
白沐跪着的时候也没闲着,脑中一刻没停,想起许多事情。
比如苏清晗的毒并未除去,莫篱那小混蛋,竟又骗自己;再比如一月赌期已至,自己不慎放跑了莫篱,不知严凤诉可抓到他没有,若是没有……可曾闻风观色,趁早包袱款款溜之大吉?
再有皇帝方才说三喜临门,不知是哪三喜?算来朝中内忧外患,何喜之有?自己被罢官,算来也仅仅不过月余,这朝堂局势变化之快,实在让人难以盘算。
——对了,方才那老黄门说苏大人醒了,料来指的是苏清晗,自己睡的糊涂了,又被皇帝连惊带吓,竟未反应过来。
还有……似乎很久没见过自家老爷子了。
再来方才圣上话语之中意有所指,似乎刻意在映射什么人,只盼这倒霉鬼别是自己才好……

白沐思前想后,脑中纷乱如麻,像是本来只有一根瓜藤,顺着那瓜藤往前摸索,却发现越来越多的瓜藤与之交叉盘绕,正踌躇,无数的瓜藤突然间在脑中生动起来,开始疯狂滋长,互相盘绕又渐渐收紧,勒得人透不过气来。
好在白沐向来不爱跟自个儿作对,既然想不通,索性就不想。车到山前自有路,暂且认为自己已经想通了吧。
周遭一片静寂。白沐长长的出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支着金星乱迸的晕沉脑袋,跪靠在塌沿缓了缓。
此时饿倒还是其次,方才止不住地出虚汗,这一缓下来,始觉喉中干渴难耐,就差没冒青烟没起炊火了。
白沐无奈何的抬手擦汗,顺便看看这龙寝龙居可有止渴甘露,哪知一抬手,发觉手中有物。

刚才提着心思应对皇帝,神思警惕不说,浑身上下也不自觉地端挺僵直,连手中攥着东西也未曾发现。 指节处甚至因为用力过度,泛着青白。
白沐缓缓摊开手来。
手中是一团沾染了血迹的纸,纸上似乎有字。白沐皱眉想了想,想起来应该是被皇帝的人击晕之前,在苏大哥房内所得。那时自己担忧惧怕,无意识之下随手攥住的吧。
大约是这张纸被长时间攥在手里没有动过,不容易展开。好不容易展个边角,却让白沐大惑不解。
那字体清隽雅逸,分明是苏清晗所写,内容……却像极了茶楼里账册的某页。
因有疑惑,白沐手下速度快了起来。
正小心翼翼的与纸张纠缠,外面传来一个虽被刻意压低,却毫不掩其清亮明快的好听声音。
“竟然只有两个人……咦,你把他们毒晕做什么?让我一巴掌拍过去不是更好?”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不耐烦的驳斥道:“你连太监声音都学不好,还想装能耐?”

这两个声音简直不能更熟悉……头一个声音自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许羡鱼,后一个声音则是屡次三番莫名其妙拖自己下水的不知天高地厚且不知感恩报德,混蛋透顶且不自知的莫篱!
一个扫帚星,一个惹祸精。
不过这个祸精,倒是来得正好……
白沐扶着塌沿匆忙起身,哪知被满地鲜血滑了一跤,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这下子身手就更不利索了。

又听见许羡鱼在殿外耐不住好奇道:“真有热闹瞧?我怎么没瞧见?”
莫篱火大道:“少废话,还是你想让我现在就毒晕你”
许羡鱼委委屈屈的捂住自个儿嘴巴,又透过指缝不甘心道:“你们怎么都过河拆桥……啊!不对!”
许羡鱼大叫道:“毒晕他们,咱们肯定会被人发现,我、我不瞧热闹了,你自己去瞧吧——哎呀!脚下留情——”
一连串的惨叫还没落下,许羡鱼已经被人一脚踢进里间。他爬起身来,正要回头跟莫篱理论,突然间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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