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公子-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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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万人空巷,齐聚得胜门,迎接胜利回朝的大军的热情人潮不同,与此同时的刑部大牢中,仍旧是阴寒森森中,未进牢门,就可以闻见一股常年不见日光的霉味。
一个容貌平常,但一双眼睛透着机灵的女子领着宋昭,来到刑部大牢的门口,小声嘱咐宋昭在门外等着,她则警惕地向四下瞅瞅,快步闪进牢房大门下的看守房。
隔着四处透风的窗户,宋昭也看不到那名女子与屋里那些狱卒们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一名脸色阴鸷却干瘦的狱卒就从看守房里探出头来,阴阴地目光盯着宋昭上下看了个遍,见宋昭一身麻布薄棉旧袍,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瑟瑟地弓着身子站在门边,冷哼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扭回头,对紧跟着她走出来的那名引路女子傲然道:“赵三,你领来的人就是她?这么个破落户儿,还想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名叫赵三的女子讪笑着,手快速而隐匿地将什么东西塞进狱卒的手中,那狱卒的手缩在袖子里,似乎掂量了一下轻重,再次用鄙夷的目光斜了宋昭一眼,不耐烦地打开牢门,挥挥手,示意那名女子让宋昭快些进去。
宋昭提着食盒匆匆地进入牢房,在与那名狱卒擦身而过的同时,就听得那狱卒压低了声音,道:“快进快出,别耽误工夫。”
“那是,那是,我都嘱咐好了,她晓得的。能够让她见上她那心上人一面,她就该知足感您的大恩了,哪里还敢多事……”赵三谄笑着,一边伸手扶了那名狱卒向看守房走,一边向宋昭打个眼色。
那名狱卒显然对赵三的奉承和刚刚勒索到手的财物很满意,嘴里答应着,随口又说道,“刚刚宫里可是传出了旨意,待大军进城,要将这里最出色的小夫子送了去犒军呢……”
犒军?最出色的小夫子?
已经迈步进了牢门的宋昭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要回头问个明白,但清楚地思维却让他不再停顿,快步走进大牢的深处。
进了牢门,那阵阵阴寒森森地直扑过来,其中夹杂的不止是霉味,还有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腐臭。
宋昭倒不是一般的弱质男儿,对于这样恶劣的环境到不怎么在意,但他的心却一阵阵缩紧。
秋华、紫韵、冰卿、蜜爹爹等男儿,虽然做的青楼声音,但平日里可以算是锦衣玉食,何时受过这等苦楚?虽然宋昭吩咐手下青门和碧水宫都尽力,保护他们不过大刑,但那也不过是让他们少受些皮肉之苦,这么些日子来,他们在这等腌臜之地,受的苦……可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虽说他们大都借过客,但那青楼接客无论何等不堪,又怎么能与犒军的军妓相提并论?
犒军啊……即使宋昭没见过,他也明白,那意味着沦为让无数个粗鲁的军人轮番泄欲的工具……很少有人能够从那种地方活着离开。
宋昭心里思绪万千,焦虑重重。只是,不论他如何焦急,他也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刻,将牢里的人全部救出去……
若是只救一个……
宋昭的脑中仿佛划下一道闪电,刹那间照亮了他的脑际,同时也让他震惊地止住了脚步。
那狱卒说是,殷皇下旨在这里选出最出色的去犒军……那么也就是说,她们选的很有可能只是一个人。而最出色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名满京城的第一公子--宋云夕。
宋云夕?那应该是他自己,只是按照眼下的情况,若是宋昭不出手改变的话,那个即将被选出来送往军营犒军的人,无疑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宋云夕的替身--秋华!
想通了这一点,宋昭心中长久以来的许多疑点,似乎都被某一条线索串联了起来,而且,他隐隐地看到宋云夕,也就是他自己的背后,一直都被一只幕后的黑手操纵着。
母亲突然获罪,女子发配,男子没入官妓,然后,是宋云夕因接客以死相拼……而最让宋昭纳闷的是,太女、三皇女似乎对宋云夕的感情很深,特别是太女轩辕云志醉酒之后流露出来的那种深深地痛苦和悲伤,让宋昭无法怀疑,她是真的爱着宋云夕。但是,为什么在宋云夕进入红袖招后,却没有一人出手相救。宋昭相信,哪怕是她们两个给红袖招递个话,宋云夕也不至于以死相抗!
那么,究竟是谁,能够让两名皇女,其中一个还是当今太女如此忌惮?
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宋昭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的大脑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一些什么,却又有许多东西,更加地云山雾罩,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宋公……呃,宋小姐?”一个惊异中却难掩欢喜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宋昭从混乱的思绪之中拉扯出来。
他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了牢房的深处。在他身边的一道木制牢房里,正有一个人颤抖着双手,扶着牢笼站立着,凌乱的发丝掩盖了面容,却无法掩埋那一双眼睛中的喜悦光彩。
“紫韵!”宋昭低唤一声,快步走过去,伸手挽住紫韵扶在木柱上的手。手下骨棱棱的感觉传来,宋昭鼻子竟然一酸。这双手,曾经是何等的莹润细腻,如今却被折磨的几乎成了皮包骨。
“噢,昭姐姐,你带了好吃的来哦,有没有紫韵的份儿啊?紫韵好http://。久没吃到好东西,可是馋坏了呢……”紫韵一脸的欢喜,声声笑语,却让宋昭心中的酸涩更深。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提起手中的食盒,取出里面的点心递给紫韵。
此时,周围几个牢房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声音,慢慢地聚拢了过来,有人小声的打着招呼,有人蓦然间看到宋昭,忍不住哭了起来,当然也有几个像紫韵一般欢喜却小声地和宋昭打着招呼,这为数不多的几个尚能自制的人,就包括蜜爹爹、冰卿,还有秋华。
不论是现代,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从来都觉得自己是独来独往,孑然一身的宋昭,突然间,他竟然感到了一种置身在一个大家庭中,被亲人团团围住的感觉。
这些深陷青楼的男子,不论是蜜爹爹还是冰卿紫韵,甚至是秋华,宋昭自问,从未将他们视作是自己的亲人。他甚至在内心深处,就从来没有看起过这个世界的男人。这些娇媚柔弱的几乎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男人,竟然在这么一个特殊的地点,这么一个特殊的情况之下,让宋昭看到了另一种坚强。也让宋昭懂得了,力量征服并不是一个人坚忍强大的唯一标准。像这些弱质男儿们,在暗黑的牢狱之中,在面对看不到丝毫希望的未来,他们居然还能不顾自己的苦痛,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安慰他们心目中的亲人,在他们的亲人面前,装出一种坚强,装出一种镇定,展开一个笑脸……
这种无私的爱护和无声的关心,有时候比那强悍的力量,更让人感动,从而不知不觉地放松了心,彻底地接纳,甚至服从。
宋昭那颗冰冷的心,第一次被某一种酸酸涩涩,却又温暖无比的东西感动着,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鼻子发酸,眼睛发涩,喉咙里也似乎突然被丢进了一团棉絮般的东西,哽塞着,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努力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将手提的食盒里的东西,分散给大家。
蜜爹爹接过一块梨花白,却没有像别的人那样吃掉,他只是托着手中的点心,默默地含笑望着周旋在众人心中的宋昭。
片刻,蜜爹爹脸上的笑容一敛,神色瞬间变得冰冷而尖利:“宋小姐,此次我红袖招受难,难得您还能到这种地方来看望。”
蜜爹爹的声音不大,但在密闭的牢狱里,还是仿佛在刚刚升起一点点温暖的火星的湿柴上,兜头泼上了一大盆冰水,不论是哭泣流泪的,还是吃东西的,还是正与宋昭攀谈着的,所有的人,在听到蜜爹爹这句话后,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自己动作,惊讶而又不解地望向宋昭,甚至有几个年龄小的孩子,还为宋昭露出了不平之色。
但蜜语却丝毫不理会大家的反应,也或者,众人的反应本来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仍旧用冰冷的口气道:“宋小姐,我知道您仰慕我家几个孩子已久,但却从未如愿,心怀怨愤。今日,您该看的热闹也看到了,想要笑话羞辱,您尽管说。但是,我倒是觉得,宋小姐大人有大量,绝对不会在我们爷们儿落难的时候,来这里羞辱我们一群孤弱男儿,是吧?
宋小姐,您是贵人,事物繁忙,您还是请便吧,不要让我们这些霉运缠身的人,坏了你宋大员外的运道!”
宋昭开始也像所有的人一样,微微愣怔了片刻,但是也只是片刻,他就明白了蜜语的苦心。
这个看似刻薄,却实际面冷心热的鸨父,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这一番话说出来,不过是为了保护宋昭,同时也提醒了宋昭一件事,那就是,他怀疑红袖招之中,有人并不与他们同心。
红袖招中,有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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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赵三,怎么还没出来?”狱卒从看守房里探出脑袋看看天色,屋檐下的冷风窜进了她的袄领子,冻的她一个激灵,赶紧缩回身子,不耐烦地对赵三挥挥手,“快去把她带走,要是一会儿让宫里来的人撞到了,你我谁也替她担待不了。”
“哎,小的这就去。嘿嘿,想必是见到那么漂亮的小夫子,拔不动腿了……”赵三讪笑着从那狱卒手里接过钥匙,却被旁边的一个狱卒伸手拍了一巴掌。
“她爷的,就那小爷养的那德行,还做梦想美事?”
赵三被拍的呲着牙,还得咧着嘴陪着笑容,就听狱卒又道:“快去让那小爷养的赶快滚,别竟做梦了,那些小夫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动的,没看到娘儿们这么辛辛苦苦地在这里守着,都不敢沾一个指头么?”
“嗳,嗳,赵三替那浑蛋谢娘教诲。不过说回来,她要是像娘们这么知晓事理,也不至于混到那种境地了……嘿嘿……”赵三一边答应着,一边腿脚麻利地退出看守房,打开牢门还听到一个看守房里,一个狱卒吆喝道:“赵三那小丫又不是生人,你们怎么那么多废话,快快下注,这一把我要把本儿都捞回来。”
赵三进了牢门,目光觑了眼身周,快速探手入怀,取出一个书本样的东西,将手里的钥匙串,一一摆开,排放在书页之上,然后将书页一合,这才微微一笑,仍将书本放进怀里,拎着钥匙直奔牢房深处。
刑部牢房里犯人并不太多。
蜜语等人大都是两三人一间,而闻名京城的第一公子‘宋云夕’则被独自关押在最里手的一间牢房里。而且,不知是否有人暗中递了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间牢房还是三面实体墙壁,只有面对走廊的一面是木制的栅栏。
赵三一路走过,那些栅栏牢房里的情形一目了然,并没有宋昭的身影。她径直走到最里面,拐过那半截实体墙,就看到宋昭正趴在宋云夕的牢房门口,把着牢房的栅栏,对着里边的人低声地哀求着什么。
隔得还远,那人又是哭着低声絮叨,赵三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的几句:“让我在这里吧……我不要走……不能让你在这……”
赵三不由地暗暗摇头,这一次上头让她带这么个人来探监,真的不知什么来头,如此懦弱不堪不说,还沉溺于一个小倌儿的美色,竟然哭着哀求人家理会,简直太丢人了。
赵三心里这么想了,虽然还不至于呵斥笑话,态度上却有些不耐烦,伸手扯了那个仍旧趴在木栅栏上的人,道:“好了好了,见也见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你也该回去了。别在这里耽误了,惹出事来,我被你牵连不够,这牢里的人也被你牵连了。”
“别让我走……”被赵三从栅栏上扯下来的人低低的哭求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加上蓬乱的头发,已经看不清楚本来的模样。
赵三心里看不起,却仍旧因她这副哀痛的模样微微有些感动,抬眼看看牢房里那个背对牢门站立的丝毫不为所动的白色背影,不由地叹息一声:“不走,他也终究成不了你的人,他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想的……唉,走吧!”
说罢,再不管手里的人如何挣扎如何哀求,用力拖着走出牢房。在走出牢房的时候,赵三的心里也闪过一丝疑惑,她带来的那个人虽然清瘦,看上去却总算是健康的女人,怎么手下拖着的这个身体如此之轻?若非她深知自己带进来的是个女人,她都会怀疑这个轻若飘萍的身体,会是一个纤弱的男儿了。
出了牢门,那几个狱卒正为守着一只色盅忙的不亦乐乎,赵三交了钥匙,那个狱卒只是懒懒地抬眼瞄了赵三身后一眼,见那人仍旧哀哀哭泣着,佝偻的身子更是几乎蜷缩成虾,也不多理会,只是取笑了几声,挥手让赵三将人带走,她们就再次关注到赌局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