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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国家阴谋2:英国刺客-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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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想他们到底把自己带到了什么鬼地方。阳光和空气完全没有瑞士的感觉。有那么一刻,他担心他们已经把他拐到了以色列。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是在以色列,他现在应该待在像模像样的牢房里,而不是在地窖。他应该还在瑞士附近,也许在法国,也许在意大利。犹太人喜欢在欧洲南部活动,因为他们能很好地融入当地社会。
  这时,一阵香味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熏香和檀香交织的味道,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他想起来当时站在电梯外的那个女人曾经摸过他的手。不过就算是这样,她怎么会在他身上留下香水味呢?他低下头看了看肋骨上的皮肤,发现上面有四道红线,是抓痕。他的内裤上有污渍,裆部黏糊糊的。他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十八个小时,强效药……
  彼得森倒向一边,脸贴在冰冷的赤陶土色地板上。他干呕着,尽管什么也没吐出来,但他反胃得厉害。他对自己的脆弱感到由衷的恶心。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流落到贫民窟里的富人,他所有的财富,所有的修养和地位——他身为瑞士人的优越感——突然变得一文不值。他已经不在大本营的保护之下了,他现在落到了敌人的手里,敌人遵循的是完全不同的游戏规则。
  他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个男的走了进来,他个子小,皮肤黑,行动敏捷,深藏不露。他看见彼得森已经恢复了意识,似乎有些生气。他一把举起手里提着的银色水桶,将冰冷的水朝着彼得森劈头盖脸浇下去。
  彼得森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他忍不住大叫起来。那个小个子跪在他旁边,将皮下注射器的针头猛地刺进他的大腿,针头插得很深,几乎刺进了骨头。彼得森再一次沉进了梦中的湖水里。
  格哈特·彼得森小时候曾经听过一个传言,说二战时期他们的村子里来过几个犹太人。现在,在药物的作用下,他昏迷了过去,梦里又出现了那些犹太人。据说那几个犹太人是一家子,其中有两个大人,三个小孩。他们从法国非沦陷区越境来到瑞士。一位农夫可怜他们,把自家的小外屋腾出来,让他们住了进去。州警局有一名警官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他同意保守这个秘密。但是村子里有人向联邦警察告了密,第二天联邦警察突袭农场,抓走了那几个犹太人。当时瑞士政府的政策是将非法移民遣送回越境国。那些犹太人是从法国南部的非沦陷区越境的,本应被遣送回非沦陷区,结果他们却被带到了沦陷区的边境,一名德国巡逻兵就在那里迫不及待地等着他们。他们一越境就立刻遭到逮捕,被送到开往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火车上,最后死在了毒气室里。
  起初格哈特·彼得森不肯相信这个传言。学校的教科书告诉他,瑞士在二战时期作为中立国,向难民和伤兵敞开了国门——它是欧洲的仁慈姐妹,是战火蹂躏的欧洲大陆中心一座慈母般的港湾。他找到父亲,问他关于犹太人的传言是不是真的。起初他父亲不肯讨论这个问题,但禁不住儿子的再三追问,只好妥协了。是的,他说,这个传言是真的。
  “为什么没有人谈起过这件事情?”
  “为什么要谈它?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
  “但是他们被杀了啊。他们是因为村子里的人被杀的。”
  “他们是非法移民。他们入境的时候没有经过许可。再说了,格哈特,我们没杀他们。杀死他们的是纳粹分子,不是我们!”
  “但是爸爸——”
  “够了,格哈特!你问我传言是不是真的,我已经回答你了。你以后不准再提这件事。”
  “为什么,爸爸?”
  他父亲没有回答。但那个时候格哈特·彼得森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他之所以不能再提这事,是因为在瑞士,人们从不谈论不愉快的过去。
  又一桶冰水把彼得森浇回了现实。他睁开眼睛,立马被灼眼的白光照得睁不开眼。他眯缝着眼睛,看见两个人站在他身前俯视着他。一个是提桶子的小个子,看着像山精,另一个是当时在公寓楼里架住他胳膊的人,看着比较面善。
  “醒醒!”
  “山精”又往彼得森身上倒了点冰水。彼得森的脖子剧烈颤抖着,脑袋不断地磕在墙上,咚咚有声。他躺在地上,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山精”踏着步走上楼。善面人蹲坐下来,满脸同情地看着他。彼得森再次失去意识,梦境和现实之间的界限变模糊了。对他来说,那个小个子成了当年在他村里避难、后来被遣送回法国的犹太人。
  “我很抱歉。”彼得森呻吟道,他的牙齿冷得直打战。
  “嗯,我知道,”善面人说,“我知道你很抱歉。”
  彼得森开始咳嗽,他咳得干呕起来,嘴里尽是痰和液体。
  “你要去见大人物了,格哈特。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疼,不过会让你的脑子清醒一些。”彼得森又挨了一针,只不过这次是在胳膊上。善面人打起针来很专业。“你可不能脑子晕乎乎地跟大人物说话,格哈特。你好点了吗?脑子清醒点了吗?”
  “嗯,我想是的。”
  “很好。跟大人物说话的时候,你可不能犯迷糊。他想让你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他需要你的思维像钉子一样敏锐。”
  “我好渴。”
  “我不怀疑这一点。这几天你都忙着呢,还调皮得很。只要你跟那个大人物合作,我敢肯定他会给你东西喝的。要是你不合作——”他耸了耸肩,努了努嘴,“那你还会下来的。到时候就不止泼冷水这么简单了。”
  “我好冷。”
  “我能想象得出来。”
  “我很抱歉。”
  “嗯,我知道你很抱歉。要是你跟那个大人物道歉,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他会让你吃饱穿暖的。”
  “我愿意跟他谈谈。”
  “跟谁?”
  “我想跟那个大人物谈谈。”
  “我们要不要上楼去找他?”
  “我很抱歉。我想跟那个大人物谈谈。”
  “走吧,格哈特。来,抓住我的手,我扶你上去。”
  42
  意大利,马莱斯·韦诺斯塔
  加百列穿着一条笔挺的卡其色裤子和一件柔软的米黄色毛衣,毛衣的肩部和腰部尺寸特别合身。他举手投足之间无不表现出春风得意的架势,这正是他想传达的信息。伊莱·拉冯领着彼得森进入房间,把他按到一张硬邦邦的高背椅上。彼得森坐在那里,就像面对着行刑队一样,眼睛盯着墙壁。
  拉冯自行退了出去,加百列坐在原处,眼睛看着下方。他从来不是会为胜利庆功的人。他比大多数人都知道,在情报这一行,胜利往往只是一时的。有时候过一段时间来看,它们甚至完全称不上是胜利。不过这次他还是因为事情的峰回路转而陶醉了一小会儿。不久前,两人的位置还是完全颠倒的。加百列是拘留犯,彼得森是审讯人——那时的彼得森穿着合身的灰西装,处处表现出瑞士高雅绅士的倨傲。如今,他瑟瑟发抖地坐在加百列面前,身上只穿着一条裤衩。
  他们中间隔着一张富美家公司生产的白色桌子。桌上没什么东西,只放了一个马尼拉纸质文件夹和加百列的大咖啡杯,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跟彼得森的地下囚室一样,这个房间的地板也是赤陶土色的,墙上刷着灰泥。百叶窗是关上的。随风飘飞的雨点在窗玻璃上打出扰人的节拍。加百列给了彼得森一个嫌恶的表情,然后陷入了沉思。
  “你以为你这么干能逃脱得了吗?”
  打破沉默的是彼得森。他说的是英语,但加百列马上跟他说起了德语——他从母亲那里学来的那种字正腔圆、语法严谨的高地德语,这样做的用意是为了彰显彼得森那不纯正的、带有瑞士口音的德语,强调他的瑞士人身份,从而孤立他。
  “你说我干什么了,格哈特?”
  “绑架我,你他妈的混蛋!”
  “可是我们已经逃掉了呀。”
  “我的公寓楼车库里有安全摄像头,你派来的那个婊子玩的把戏已经被录下来了。苏黎世警方或许已经掌握了这段录像。”
  加百列平静地笑了:“摄像头我们早就搞定了,就像你那天晚上先搞定了罗尔夫别墅的安全摄像头,然后才去杀了他、偷走他的画一样。”
  “你在瞎叫嚷些什么呢?”
  “罗尔夫的秘密藏画,二战时期党卫军为了回报他提供的服务而给他的藏画,他想还给犹太人的那批藏画。”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秘密藏画。我跟奥古斯都·罗尔夫的谋杀案完全没有关系!没有人会相信我跟他的死有关。”
  “你杀了奥古斯都·罗尔夫,然后在巴黎杀了维尔纳·米勒,然后在里昂杀了埃米尔·雅各比。你试图在苏黎世杀我。你还派了个人去威尼斯杀安娜·罗尔夫。你把我惹毛了,格哈特。”
  “你这个疯子!”
  加百列看得出彼得森强装出来的气势正在慢慢变弱。
  “你已经很久没去上班了。你的上司一定想找你谈谈,可他们找不到你。不消说,你老婆肯定也想知道你到底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她担心得要命。”
  “我的天哪,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彼得森似乎开始坐不住了,他在椅子上摇晃着,打着哆嗦。加百列呷了口咖啡,他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好像咖啡太烫了似的。接着,他打开马尼拉纸质文件夹,开始从里面拿照片。他一张一张地拿起照片,先自己看一眼,然后滑到桌子对面给彼得森欣赏。
  “她拍得真不错呢,你不觉得吗,彼得森?喔唷,喔唷,你看看这张,你好像很享受的样子呢。再看看这张,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彼得森太太,还有媒体,还有你们伯尔尼的司法部长。”
  “你这个敲诈犯!没有人会相信这些照片是真的。他们会看到事情的真相,这不过是一个卑鄙的敲诈犯搞出来的下三滥手段。不过敲诈和谋杀是你们情报局的财源吧,对不对?你们就擅长这个。”
  加百列把照片摊开,放在桌上显眼的地方。
  彼得森坚决克制着自己不看它们。
  “这就是你要跟老婆和上司交代的话吗?你会跟他们说你只是个被敲诈的无辜受害者?你会跟他们说你是被以色列特工绑架了、下了药才会这样?你知道你的上司会怎么问你吗?他们会说,‘为什么以色列特工偏偏要盯上你呢,格哈特?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一定要这么对你?’你到时候不得不解释这些。”
  “这些都不是问题。”
  “你确定?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全世界最有名的新闻机构会一点一点地挖掘事情的内幕,每天都会有爆炸性的消息出现,这就会像水刑一样,原谅我打这个比方。你或许能渡过这一劫,但是你的事业从此就玩儿完了。你的‘联邦警察局局长梦’就永远只能是个梦而已。政界会将你拒之门外,商界也是。你觉得你在银行系统里的那些朋友会帮你吗?我很怀疑这一点,因为你什么好处也不能给他们。想想吧,没有工作,没有退休金,没有你朋友的财务支持,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说到这里,加百列停顿了一下,打开文件夹,又拿出六张照片,上面是彼得森的老婆和孩子的监控画面。他故意把这几张照片放在那些艳照的旁边。
  “到时候谁来照顾你老婆?谁来照顾你的孩子?谁来支付你在苏黎世湖畔的豪华公寓的租金?谁来支付你那台大奔驰的保养费?这样的结局可是不太好,但我们没必要把事情搞成那样。我不喜欢谋杀犯,格哈特,尤其是那些为银行卖命的谋杀犯,但是我会给你指条明路。希望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想要我怎么样?”
  “你从现在开始得为我工作。”
  “这不可能!”
  “你得帮我把罗尔夫的藏画弄回来。”加百列停顿了片刻,等着彼得森抵赖说他不知道什么藏画的事,但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我们会以瑞士人的方式悄悄处理这件事情。然后你还得帮我拿回点其他东西。你得帮我把瑞士历史的旧账清理干净。格哈特,只要你我联手,我们就能排除万难。”
  “要是我拒绝呢?”
  “那你可以下去跟我朋友待一会儿,再好好考虑考虑。考虑好了我们再谈。”
  “把那些该死的相片拿走!”
  “你给我答复我就把相片拿走。”
  “你不明白,无论我选哪条路,结果都是死路一条。这只是选择喝哪种毒药的问题。”彼得森说着,闭上眼睛,下巴塌到了胸前,“我渴了。”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你喝的。”
  屋外的走廊里,伊莱·拉冯闭着眼睛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只有右手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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