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思归续--似是故人来(gl)-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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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蓦地覆在了我的头顶心,轻轻一动。我一怔,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如受火焚般站直身体便仓惶后退。
“一片树叶。”纪予臻指尖拈着一小片枯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哦,谢谢。那个,我进去了。”
她点点头,我随即转身便走。可这一转身——慢说脚下了,我整个人都如被钉进黄土中的木桩一般牢牢定住了,体内的血流快速急降而下,缺氧的感觉铺天盖地便袭了上来。
眼前发晕,口中发苦。我呆呆地看着前方不到五米处的台阶尽头,一个女人正泠然伫立,乌发雪肤,得体的烟青色套裙,惯常的淡静表情。
嘴角扯了扯,终究是发不出半点声音,甚至连拔足相向这那样熟手的动作都忘记了。脑海中便只得了一个声音在不断地盘旋:要解释,要赶紧解释,不解释就误会大了!
可,怎么解释呢?千言万语涌上喉头最终也只如蓄了千斤气力却砸在棉花上,我竟然哑然无言!
纪予臻也下了车来,顺着我的眸光一看,她愕然地挑挑眉头,瞬即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仰脸对望着,那深刻而凝重的眼神仿佛携了暴风雪般的冷狂将我冻得四肢发冷口唇打颤。深吸口气,我闷头向她走去,这短短十几阶的路程更如是海国万里般遥不可及,一颗心随着脚步的起落天上地下地翻覆着,每一次足尖的点地都带来无法抑制的心颤与惶然。
终于我来到了她的面前,想伸手碰一碰她,可手未伸出这念头便被她冷冽的眼神径直杀死在了空气里。我舔舔干涩的嘴唇,“苏……苏曼……”
一出声才惊觉自己的喑哑,而下一秒更让我心痛如割的是,她的左手抱在了右臂上,原是见惯了的动作,可此刻饶是竭力地放松着,我仍是清楚地看到她发白的指尖死死地嵌在衣物里,烟青与凝白的极致对比,竟是如此绝艳的冷漠与惨然!
整个空气里只剩了属于她的气息,可,我却根本不敢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纵然已是入秋;可正午的时候太阳正是当头,也不知她是刚到还是站了许久;她的脸色苍淡;一双眼瞳却是深得彻底,眉目间凛凛的风雪肆掠,她不发一语地望着我,可眼底却分明是千言万语;在在谴责着我的欺骗愚弄,我的任性妄为。
时间都仿佛停摆了;我仿佛能听到她内心崩裂的声音;连同急促而破碎的气流一起打来。
“上去收拾你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几分钟;也许,其实只是过去几秒,苏曼终于开口了,却是这样冷淡而不曾掺杂丝毫情绪的一句话。我怔怔地望着她,唇瓣刚一动便被她眉目间的冷意再次冻伤。“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淡薄的阳光在她的脸上跳跃着,她在竭力地控制情绪,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充盈欲裂的闷痛利刃般划过喉咙,她蹙着眉头,眼底清楚的怒意与挣扎,却又在爆发的临界点上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这样子的强忍着怒气与心痛的她,这样子冷漠而又深情的她,像这世上最矛盾的存在,无比锋利又无比脆弱,如此沉着又如此单薄。
是错觉吗?明明是自己涨红了眼眶,可那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也许,她就快要哭了。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就是这么觉得了。倘若我再不说点什么,倘若我再不解释清楚——
她就快要哭了!
“苏曼……我……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话到了嘴边才发现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一时间,连呼吸都似悲伤了起来。
“你去不去?”她却完全不理会我的话,只冷然地挑一挑眉,精巧的下颚微扬。“不去是吗?很好,东西不要了,跟我走。”
“不、不是的!”我被她的态度吓到了,“那你等我,等我几分钟,我去收拾东西!”
转身走出几步,蓦地心头一动,我刹住了脚步。“苏、苏曼。”眼睁睁看着她与纪予臻这两尊大佛正一上一下地对峙着,我不禁害怕起来,“那个,不关她的事,你不要——”
我本想说的是“你不要误会”,可话未出口便被苏曼蓦然投射过来的冷寒眼神给震住了。她背过身来瞪着我,手指蓦地抬起捏住了鼻梁轻轻一按。“即墨思归,你好,你很好。”
“苏曼……”看到她眼底清楚流转的怒意与不敢置信,莫名的恐慌空袭一般压城而来,我慌不择路本能地就往后退去,却被她疾走几步正正逼到了眼前。
“能把我气成这样,你真的很好!”她蓦地伸手抓住我的手腕。
被她这么使劲地一握,腕上痛意亘生,可更让我疼痛的却是她说出的那些话,风雪寒流包裹着,像极北之地的冰刺一样重重地戳进我的心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什么我很好啊,我一点也不好!苏曼,我根本就不想气你,一点也不想啊!
她不再言语了,握住我手腕的手掌蓦地加重了气力,用力一拽便拉着我一同走向电梯。我被她扯在身后,跌跌撞撞,直到电梯门轰然阖上才站稳了身子,一股在劫难逃的脱力感猛然席卷而来,我闭上眼睛,真恨不得自己立刻昏过去算了。
电梯在我所住的楼层停了下来,我麻木地跟在苏曼身后走着,看到她在我的房间前停住脚步,冷冷望我。我一怔,忙掏出房卡打开了门。
苏曼率先走入,我忙跟了进去,关好房门。
“你先坐一下……”我不敢多说,闷头收拾行李。本就没带什么,几件换洗衣服,笔记本,拉箱里一塞就好了。在我收拾东西的同时苏曼一直冷津津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更仿佛很是嫌恶这身处的地方一般,她也不坐,就那样环抱着手臂在门口不远处站着,冷冷地看我拉了箱子走到她面前。
“可以走了。”我耷拉着脑袋,不敢看她的脸她的眼,只好盯着她精致凝白的足踝。
“你根本没回过家?”
头顶上方是她凛冽的质问,熟悉的冷香扑鼻而来。头更低了几分。“嗯……”
“这些天也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
“嗯……”嗯完才想起来前天是被纪予臻带回去了的。待要再开口,苏曼却已然是一声冷笑,我听到她拉开手袋的声音,本能地想抬头去看,可什么都没看清呢,一沓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啪一声便砸在了我的肩头,转眼四散着飘落在地上。
“自己看。”声音冷得直如吞了一腔的寒冰,连气流都掺着冰渣般冷硬熬人。
这是什么?
深红色的地毯上落了至少十几张照片,我顾不得诧异弯身去捡,一拈入手中便惊地差点坐到了地上。一张一张捡起来看一眼又扔回去,我简直要骂人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照片上清楚分明地拍着我跟纪予臻,也不知是诚心还是故意,每张照片的角度都那么惹人遐想,不是她半挡住我的脸,就是看起来好像我跟她偎依着似的,有在餐厅吃饭的,也有她送我回酒店的……这可真是跳什么海都洗不清了!
“我、我只是去纪家呆了一晚上,真、真的,你不信可以去查酒店的前台记录,我没有骗你。”脑子昏昏涨涨,也顾不得问苏曼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难道是她自我走了之后就一直找人查着我?不,不可能,苏曼不是这么阴暗的人,她若心底有私会直接找我问出来,根本不屑于做这种宵小的事情!何况这些照片就只集中拍了我跟纪予臻接触的这两天,根本是目的性很清楚的吧?
“我想你应该记得很清楚。”苏曼走到我身前蹲□来,一手轻轻覆上我仍微微肿着的脸颊,她的手掌冰凉,一如我此刻连跳动都快忘记了的心脏。“我只给你一次骗我的机会。”
“我没有骗你!”惧意潮涌般瞬间侵占了整个胸腔。“这些照片是真的,可是情况根本就不是照片表现的这样。我、我是有事找纪予臻帮忙,在纪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说着,忽然间怒上心头,猛地抓起照片就撕了起来,“谁这么卑鄙拍的这些啊!”
“思归,你知道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吗?”苏曼收回了手,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唇角微勾,竟是浮现出一丝极为冷薄的笑意来。“最让我难过的,不是你骗我,不是你和她见面,而是你有事,宁愿拣了信她,也不愿信我。”
我蓦地心烧起来,“苏曼!”想站起身面对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解释清楚,可一双腿却如是灌了铅一般,只稍微一动便重重地摔坐了下去,我只能狼狈地缩起双腿,抬手背狠狠地压一压眼睛,硬生生止住了汹涌而至的泪意。“不是、不是这样的,不和你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而是——我不想伤害你!”
苏曼半垂着眼眸看我,听了我的解释后她容色轻晃,眨眼风过无痕。“伤害?比起谎言,还有什么能够伤害到我?”她弯身扶我站了起来,一个紧逼便将我迫在了墙角,四目相投,呼吸可闻。“终于肯说实话了,嗯?”
我大口地喘着气,极力控制着声音中的颤抖。“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一双冰凉的手掌蓦地覆在了我的脖子上,拇指指腹压在我的下颚,沿着我颤抖的嘴唇一下下描摹着。“这是……放弃解释的意思?”
“苏曼!”眼见得她的气息已然越来越近,不由心中惶急,我猛地便撇开了脸去。
她一怔,随即冷笑。“你解决问题的方式永远都只有躲吗?”
我被她说中痛处,忍不住低喊:“我没有!”
“那就告诉我,到底为什么?”透亮的明眸被蒙上了一层阴郁,她的话透着丝丝的冷。“不要一再试探我的底线,思归,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被她话中的冷意吓住,苏曼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她轻易不会说出狠绝的话,可一旦说出,那便是任你死去活来也拉不回的,林雪的前车之鉴还不够清楚吗?
不敢再多作迟疑,我咬着牙,一字字便如从牙缝中迸出来一般。“我可能生病了……”
她明显地怔住了,掰过我的脸迫使我不得不和她对视着,她莹黑的眼底是满满的不敢置信与不解。“你说什么?”
“HIV,”我笑得一脸惨然。“我救的那个小女孩,她有HIV,而她……咬了我一口。”
倘若现在我是言情的八点档女主,我便可以虚弱地微笑,然后告诉她,我的恋人,我可能得了绝症,所以请让我消失吧,就此消失对你对我都好。或者像武侠片里的飒爽女主一样,因为受了重伤就恶声恶气地赶走自己的恋人,然后独自一人在寂寂的深夜中跳下深不可测的悬崖。可现实却是,我两者都不是,我只是我,即墨思归,一个胆怯又执拗的傻瓜。想推开却发现自己那对她骨子里的臣服与忠诚随处不在,更遑论恶声恶气——哪怕是演戏,我也是注定演不下去的。
也许未来的某天我会因为受到了无法弥补的创伤而勇敢地将她推开,可至少在今时今日的当下,我做不到。在她灼烫的眼神侵略下,一颗心掰不成两瓣,一份情更加禁不起摧残,我无路可退,所以,只能注定臣服。
我说完始末便怔在了当地,一动不动,连苏曼到底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都记不得太清了,只依稀记得她的手袋掉在了地上,车钥匙摔了出来,她弯身去捡,指尖却滑了好几次才将钥匙捡回了手里。
“走吧。”她说。见我迟疑不动,忽然探出手臂将我抱入怀中。“跟我回去。”
“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你给我好好待着,不准到处乱跑。”
“如果是真的——”
我的话被她硬生生逼回了喉咙里,她瞪着我,眼中星火跳跃,淡红的嘴唇几乎抿成一线,好半晌才蹦出一句:“那也给我好好待着!”
我紧绷着的心弦蓦地一松,再不想压抑情绪,埋首她颈间便大哭起来。六周的倒计时现在也才过去两周,还有近一个月的折磨在等待着度过。无数次设想倘若这噩梦成真我该怎么办,是坦然地告诉苏曼,还是一言不发就此离开,可再多的设想都抵不过她真真实实地在我面前,一脸震惊悲恸地听我说完所有的始末,然后伸出手来将茫然无措的我紧紧抱入怀中,任凭我提泪横流地全抹在她精致得体的衣裙上。
离开酒店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我办好退房手续,拉着箱子,耷拉着脑袋跟着一脸冷凝的苏曼走出酒店大门。
纪予臻大概早都离开了吧。想到她,我蓦地怔住。“你吃饭了吗?”苏曼说她一从公司出来就直接来酒店找我了,这么赶,肯定是没时间吃饭吧。
果然,她淡淡地摇了摇头,苍白的脸色看得我心脏一阵绞痛。她上了车,侧脸看我将箱子扔进后备箱,又蔫头耷脑地坐上了副驾位。
“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求你了苏曼,点点头吧,别再这样一脸疲惫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