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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渡长安-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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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逆风而站,抬起衣袖为她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寒风,久久才说道,“许不了你生来的富贵荣华无忧无愁,本以为不闻不问看着你安稳度日便罢了,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你所喜,亦我所喜,所求之物,纵有万般阻拦亦会奉上。你所厌者,欺你者,你所受之痛,必当百倍报还。”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画皮鬼(7)
    有些话说出口,便是许下一个诺言。
    他如此郑重其事,她听着听着,却不知如何作答。自幼时丧父起,这许多年来她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惶恐过茫然过,成日为生计而奔波。十几年来,她从未奢望过有人待自己如此情深。听到这些话,她本该是欢喜的。换做任何一个人来听,也该是欢喜的。
    可是听着听着,她眼中那丝光亮却也跟着渐渐黯淡了下去。华鸢不好吗?不,他自然是好的。在她见过的男子之中,他也是最出众的。无论是人是鬼,是神是妖,他都是最好的。
    可是这份好,她不想要。
    他待她的好,让她惶惶不安。“飞蛾之赴火”人人明白,烛火之光虽暖人,但是到头来终究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她心中有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又该如何去面对他的好?
    她张了张口,想要将自己心中的歉意说出,却听面前的人抢先开了口,“别说,宋引你别说,我不想听。”
    这句话,正是他在中元节那日曾听她说过的。如今,又被他还给了她。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的唤她,而后又添了一句,“你叫我离开道观,我也绝不会走。”
    引商很想说,这样是不妥当的。既然无缘为夫妻,无缘为眷侣,再这样不清不楚的相处下去,她于他有愧,于花渡也有愧。
    但他却像是看破了她的念头,突然扯出一个笑容来,“你若心思坚定,我近在你身侧,你也不会动摇。反之,哪怕我远在天边,你亦为之所扰。我为公务而来,你为生计收留我,你我各有所求,无关其他。”
    说起这话时,他虽是笑着的,语气却坚定凛然不容反驳。好像在指责她只想着儿女私情罔顾天下苍生。
    虽说这天下苍生也与她没什么关系。
    引商半天没回过神来,再细想一下他的话,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可是……”她还是摇了摇头,想劝劝他。
    “你若是当真拗不过这个心思来,我现在就让你忘了我刚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抬抬手,想往她头上招呼着。
    引商吓得连忙后退了一步,她虽困扰不安,但是过了几日平静下心绪便不会放在心上了。若是真如他所说的这样抹去过往的记忆,指不定还要折腾出什么是非来呢!
    华鸢笑嘻嘻的收回手在半空中抓了抓,没再吓她,“那就回去吧。”说着,便转身朝着永宁坊的方向走去。
    他身形较常人都要清瘦一些,穿着粗布做的衣服,不是很合身,从后面看过去更是晃晃荡荡的挂在身上,无端的有些辛酸之感。
    引商看了半晌没有挪动脚步,华鸢走出一段路之后忍不住回头看她,却听她突然问了句,“你不是崔判官,对吗?”
    虽是疑问,但是语气却并无多少困惑,想来是心中早已经有了判断。
    华鸢神色如常,未见慌乱,“你就当我是吧。是与不是,没什么不同。”
    诚然,他到底是何方鬼怪,又是什么官衔,于她这个凡人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她忍不住摸了摸一直放在胸口的那面镜子,将那句困惑已久的“你是不是酆都大帝?”默默压在了心底。
    两人在回永宁坊之前,先去拜访了青玄先生。
    引商第一次带华鸢踏进那座府邸的大门,华鸢待青玄先生却出人意料的恭敬有礼,这让她不由松了口气,然后向青玄先生郑重道谢,谢对方出手救卫瑕一命。
    “你我又何必如此生疏?”青玄先生示意她不必多礼,“何况那卫家的三郎,一向与我交好。”说着,又叹了声气,“他未以诚待你,也是不得已,你莫怨他。”
    引商摇摇头,“不会。”
    她心里有些别扭有些埋怨,但是并不会因此埋怨卫瑕。无论对方为何要屈居于她的道观,毕竟曾与他们朝夕相处了半年之久,他待他们如何,她看在眼里,也心知那份苦衷难以言说。
    除了牵扯到朝政的那些隐秘之事,她相信他之前所说的一切都出自真心。
    “你待人为善,对方也定会以善为报,世事往往如此。恩将仇报者虽有,但自有天命轮回去惩治,凡世的规矩饶得过,阴司的公理也难恕其罪。”青玄先生又将从小讲给她的道理讲了一遍。说罢,又说了句,“公道自在北帝的心中。”
    只是这一次,引商不会再傻傻的去问“北帝的心又在何处?”
    青玄先生收留他们二人在家中住了一夜,翌日一大早,他们才匆匆告辞赶去了永宁坊。
    让人略感诧异的是,在受了那样重的伤之后,卫瑕竟早早的清醒了过来,一见他们过来,不由支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急切的问道,“昨日郡王有没有跟你们说些……说些莫名的话。”
    话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因为有些心虚而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
    引商故意不说话,站在门口将他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看得他整个人都抖了抖,忍不住抢先开了口,“郡王说的话,并非我本意。”
    他猜也猜得到李瑾会说些什么,此话也并非是在为自己辩解,不过是想要他们清楚自己心中所想。
    “避出卫府是形势所迫,其中的是非多说无益,但是留在观内,也是我真心所求。”他不闪不避,直直迎向她的目光,“我不想再过曾经的日子,也不想再卷入那些争夺之中。将这些是非留给兄长是我的过错,也是我畏缩胆怯。只是这事已有兄长替我背负操劳,我本不想再将旁人也牵扯进来,却没料到,我寻求安身之处,结识了无辜之人,便已是连累了。”
    他与李林甫相抗,虽是家中所选,也是他自己的不自量力。事到如今,退无可退,虽有兄长主动踏进朝堂,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会牵连到他。他没有多言其中纠葛恩怨,但也言明了自己安危难定,将来怕是也会连累他们几人。
    他微敛了眼眸,不知将目光投向了何方,语气淡淡的,其中却是掩不住的遗憾,“我本以为我会一直过着现在这样的日子。可惜……”
    “你想回卫家吗?”引商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卫瑕以为她是没弄懂自己的意思,耐心的解释说,“我若不回……”
    “你想回吗?”
    他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了。
    卫瑕琢磨了一下她的意思,倏尔不由露出了一个惊诧的表情来,“可是……”
    “倒是看不出来,你的话也这么多。”华鸢站在门边冲他翻了个白眼。
    引商冷着一张脸,接了一句,“我们道观,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面前的少女一身少年道人的打扮,略显瘦弱的身影被风一吹就像是在瑟瑟打颤,但在倚门而站,坚定的说出这句话时,倒有了几分要撑起这天地的气势,让卫瑕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微。
    他的脸色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已将掌心抓得麻木,眼看就要划出血痕的手也慢慢放开。对方是什么意思,他听得懂。可其中恩义,却让他几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对方被钱钱硬是揪走了,他也未道出那一声谢。天灵抱着早上没吃完的烧饼盯着他看了许久,也结结巴巴的劝了他一句,“不……不怕的……你,疼,疼吗?”
    卫瑕抬手轻抚了下胸前的伤口,然后勉强笑笑,“有些。”
    说不疼才是哄人的。
    天灵呆呆的点点头,“疼过就好了。”
    这句话他说得倒是很顺。卫瑕谢他关心,倒也没将这安慰之语放在心上。可是天灵倒像是颇有感触,竟以此与他聊了起来,“我……我以前也被坏坏……坏人欺,欺负过……可,可是……见……见他们遭……报应之后,我一点也……也不高……高……兴。”
    哪怕仇人过得再惨,对方施加于他身上的痛,也永远都无法抹去了。只要那伤痛还在,他就无法从对方的悲惨中尝到喜悦。
    “我与你不同,你是无端被人所欺,而我是自己选的。”卫瑕明白他的意思,也认得清自己的立场。哪怕有再多的艰险苦难,也是他主动挑起的,怨不得任何人。
    但是天灵却摇了摇头,含着嘴里的烧饼,模糊不清的说了句,“都是无可奈何。”
    这句话说得太模糊了,卫瑕没能听清。
    就在这时,去而复返的引商突然推了门进来,看向他的目光中尽是惊慌与哀怜。
    她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华鸢突然从旁边探出个头来,淡淡道,“昨夜卫府闹鬼,你哥哥死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画皮鬼(8)
    卫家将卫钰身死一事彻底瞒了下来。
    引商是从谢十一口中听到了这事。当时钱钱还在问她有没有在郡王府见到林瑛,她未及回答,便见谢十一匆匆赶来。
    此事只有寥寥数人知道,据说是闹鬼所致。可是闹得到底是什么鬼,谁也说不上来。现在卫府早已禁止下人出入,卫甯病倒,几个长辈不知实情,偌大一个府邸里,只有卫钰妻子杨氏一人前后操劳着,也是她亲自求到了李瑾的府上,求其相助。
    整个长安城的道士中,除了年事已高的青玄先生以外,谢十一只与引商他们几人相熟。在来此之前,他本想着委婉的将此事告知卫瑕,或是干脆顾忌着卫瑕的伤将此事瞒下。但是谁知旁边还有个说话无所顾忌的华鸢,卫瑕在听到那话之后先是露出了一个茫然的神情,像是不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过了不知多久,那茫然才渐渐变为了恐惧。
    哪怕是在生死关头时,他也从未如此恐惧过。可是他哭不出来,就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只是怔怔的坐在那里,任谁唤他也不动不语。
    引商替他觉得悲伤之余,也思量着要不要去打晕他。他身上带着那样重的伤,太过悲戚只会加重伤势。更何况,若是放任他如此,他做出什么荒唐的举动也不足为奇。
    可是还未等她走近,卫瑕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他抬手阻止她靠近,摇摇头,那木然的神情渐渐有了一丝活色,“我与你们一起过去。”
    “不行。”引商自是想也不想的拒绝。心口上捅了一刀还能活下来已是奇迹,若是拖着这样的身躯四处行走,一会儿见到的尸体怕是就要多上一具了。
    “你信我,这伤要不了我的命。”他态度决然,那信誓旦旦的模样也不像是在执拗的逞强。
    引商再想阻止,却被华鸢轻轻拽了一下,他撇撇嘴,示意她别管了。
    令人诧异的是,卫瑕从榻上走下来的动作做得并不艰难。只是他原本穿着的那身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不能再穿了,天灵便连忙去翻卫钰昨日送来的包裹。
    引商避出屋子,只等了片刻,便见卫瑕换了身衣衫,披着那狐裘走了出来。他还是平常打扮,未着素缟,就像是不相信自己兄长已死。
    永宁坊与亲仁坊相邻。跨出一扇坊门再进另一扇,走过几条街,几人来到卫府的时候,卫家早已严禁旁人出入,就连李瑾带来的金吾卫也打扮成百姓和仆从模样徘徊在外。
    卫瑕带他们走了卫府的侧门。重伤未愈,他的样子却不像是昨日才差点丧了命的人,就连那双腿也比平日灵便了许多。
    当几人踏进卫府院内,早已候在那里的正是杨氏。经了这等大事,她的脸上虽带着憔悴,妆容发丝却未见凌乱,神色间也没有慌张与悲伤。
    “我不相信他死了。”这是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而且坚信不疑,紧接着才将目光投向卫瑕,为他讲出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日刚好赶上卫瑕出事,卫钰在外忙到很晚才回府,怕惊扰了她便在书房睡下。谁知夜深之后,府里巡夜的下人几次听到书房里传来异响,忍不住凑到门边询问的时候,却又听不到里面的声响了。如此反复,直到巡夜人闻到里面飘出的血腥气时,才大着胆子将门推开了一条小缝。可是没成想,就是这一眼,让他看到了一个连眼鼻都错了位的怪物。
    巡夜的人不由惨叫了一声,惊动了府内其他人来看,结果只看到了一具已经被挖了心没了人皮的尸体,还有原本应该是穿在卫钰身上的衣衫。
    那尸体仅剩下血肉,连模样都看不清了,倒是与薛府里婢女阿如的死相十分相似。不顾众人阻拦来看的卫甯只看了一眼,就晕厥了过去至今未醒。杨氏却强撑着主持局面,先是瞒下这件事,将所有知情的下人都关在了府中,这才亲自去见了李瑾,并请谢十一去寻卫瑕。
    她硬拼着那一口气挺到现在只因为坚信卫钰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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