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花无卦by青狐娘子-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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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苏坐在马车里心下讶异——无卦果然料事如神。她让自己在门口等到巳时三刻,如果自己刚才听了前一个小太监的话先走了,岂不是就见不到后面这一个了?
韩苏心中有些复杂地随那位小太监一路去了正殿。
许有义在看到韩苏到来的一刹那,提到喉咙口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匆匆走来将他迎了进去,“祈王爷,皇上已经等你许久了。”
韩苏礼貌说道,“劳烦许公公了。”而后提步进殿。
此时上官容若正随着上官丞相一同告辞出来,韩苏便在殿门口遇上了他们。
“丞相大人。”
“王爷。”
上官丞相和韩苏相互作揖,而后一进一出,分道扬镳。跟在他身后的上官容若对着韩苏大方一笑,而后与其擦身而过。
韩苏点头招呼,没有停留,直接进了殿中。
皇上此刻心情很好,见到韩苏这个不太亲近的儿子,倒显得比平常还熟悉了几分。
“苏儿,身子可好?”
“劳父皇挂心,已经大好了。”
“那朕就放心了,年轻人也要多注意注意身子。这春天最易大意得病。”
“是,孩儿知道了。”韩苏有些拘谨地回答道。
一番寒暄过后,韩苏道明了来意:他要提前行弱冠之礼。
洛王有些讶异,尤其在听到他提出要在十日之后,洛王更是奇怪了起来,“苏儿,为何要如此匆忙?”
韩苏静默了一会,低头拱手,声音有些压抑地说道,“禀父皇,儿臣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能在父兄引领之下束发成冠,取字成人。日后哪怕真如了清大师所说,命止弱冠,儿臣也想要个冠礼,以了心愿。”话音末尾,他渐渐带上了几分嘶哑,几不能言,“而十日之后,是娘亲生诞之时,儿臣”
韩苏在赌——赌洛皇不知自己娘亲生辰,那般对待自己娘亲的人又怎会记得娘亲生辰。更何况娘亲本就是这个季节出生,最多差十天半月。
娘请您保佑孩儿,定要度过此劫。
洛皇听罢,心中感慨,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只是这短命之相
唉
他软言劝道,“冠礼是大事,提前也不是不可。只是十日之后有些草率,不如让礼部定个好日子,好好准备准备。”
洛皇完全没有质疑十日之后是韩苏娘亲生辰的说法,眼里全是满满的同情。
韩苏劈开那刺痛他的眼神,缓缓跪伏在了地上,“父皇儿臣担心自己等不到”哽咽的声音带着几分坚持,“求父皇恩准。”
洛皇许久没有说话,有些心酸地看着面前的韩苏瘦弱的身体伏在殿上,最终长长叹了口气,“都随你吧。”
他转身看向一旁的许有义,有些疲惫地下旨道,“传朕旨意,十日之后,于太庙行二皇子韩苏冠礼,凡四品以上在京官员一律出席,着礼部与翰林院速速办理,务必精益求精,了我儿心愿。”
许有义躬身退下,“是。”
韩苏伏身大拜,“儿臣谢父皇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辞出宫,坐在马车之上,韩苏隔着车帘,若隐若现地看着街道的景象,脑中空空而又杂乱。
十日,还有十日。
如果无卦不是那无命之人,那么按了清大师所说,他就只剩十日的寿命了
车水马龙,闹市喧嚷。在这一方安静之中,韩苏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牵起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就算她不是,那又如何。能有她为自己如此费心费力,全心相待。这一世,哪怕只有十日,他也知足了。
若说可惜,若提不甘,怕是只有不能向她大胆表述心意,与她一同厮守到老吧。
无卦遇到你是韩苏此生最大幸事。
作者有话要说: 哦。。。我发现我用起存稿来好浪费啊。。。每章都是这么肥肥的。。。导致我的存稿很快就会没的
55555
改了个错字~
☆、无卦为卦
礼部收到旨意,顿时繁忙起来。各种准备事宜统统一股脑分派了下去,所有人都没日没夜、累死累活地忙了起来。
大家纷纷在心中抱怨:怎么说一茬是一茬的,就给十日准备,还是皇子级别的冠礼,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呀。
而且你王爷竟然选了个这么不吉利的日子,礼部几次三番去请奏,皇上都丝毫没有更改的意思。
大家偷偷猜测——怕是这祈王爷真不想活了。这般日子行冠礼,正好可应了清大师的话。
最痛苦的,莫过于撰写冠礼颂词之人,翰林们抓耳挠腮,掏心掏肺,几乎阵亡:这祈王爷平日里深居简出、不参政、不受宠、不出席各种活动,几乎没有事迹,可怎么写啊。
送往各大臣府上的请柬也被连夜赶制出来,抄柬的文书们个个手抖成了筛子。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官场都在忙:不是准备冠礼,就是准备去冠礼。
二皇子韩苏也成了热门人物。
所有人都在好奇——传说中弱冠早夭的祈王爷,能否平安受完冠礼呢?
太子府。
太子殿下在听到韩苏要提前行冠礼的消息后,只说了一个字,“杀。”
十日之内,韩苏必须死。
哪怕在洛阳人多眼杂,不易下手,他也必须死,绝不能让他活着受冠,我韩晟就是要他韩苏死也只能算是夭折!
赤牙果断受命——黑牙办不了的事,只有靠他赤牙解决了。
另一边,国师府。
金面黑发,红衣玉盏。
国师左非色单手支额,声音似笑非笑,“冠礼提前?看来她还有点本事可这接下来,她又怎么走呢?”
无命之人,是否真能逆天而行呢?
无卦,不要让我失望。
惶惶时日,长不过十。
千百乱麻,一刀斩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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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礼已然确定,接下来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行一步是一步。
无卦抚着棱角滑润的龟壳,独自沉静。
整整一个午后,她一直坐在池潭边,一动未动。
青竹前来请她去用膳,无卦只是摇头不语,而后闭目凝思。
青竹不敢打扰,回去向徐管家提起。
徐管家听后并没有说什么,还回头特地吩咐下去:冠礼之前谁都不许打扰无卦姑娘。饭菜一律送去听雨楼。
王爷过不过得了劫难,现下全看无卦姑娘了。
徐先生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将所有希望系于一个女子是不是有些过于荒谬了?
可是他们现下已经别无选择了。
日下西山,月上梢头。
无卦缓缓站起,望一眼当空明月,深吸一口气,复又慢慢吐出。
走近里屋,她将衣物放入包袱之内,怀揣龟壳、风水盘一路径直走出了听雨楼,向韩苏住处走去。
在韩苏住所前院,两人正好迎面遇上,韩苏拿着食篮,看到无卦笑着说道,“无卦,你来得正好。我刚让人备了吃食准备亲自给你送去呢,今日有你喜欢的酒酿,是徐先生特地吩咐”待看到无卦身上背着的包袱,韩苏顿了一下,“你这是?”
无卦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抿了下唇,欲言又止。
包袱难道她?
韩苏心下一慌,急忙道,“住得好好的,为何要走。”
怎么突然就理了包袱
韩苏伸手想去拦她,却被无卦向左一偏避开了。
“我不走。”无卦低低说道。
听她说的肯定,韩苏稍稍放下心来,“可你为何带了包袱?”
还以为你是来辞行的。
无卦紧了紧握住包袱结带的手,过了一会仿佛下了很大决定一般大义凌然地看向他,“从今日起,我就住在此处。”
“此处?”韩苏重复了一下,而后一抹若影若现的红霞浮上脸颊,“你可是说要住我这里?”
无卦勉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模样,说得自然非常,“我就住你外间,现下是非常时刻,我这么做是为了方便行事。”
韩苏摇头,“不妥不妥”
无卦皱了眉,直接背着包袱绕过他,径直往他屋里走去。
韩苏忙要拉住她,却听到她背对着自己轻声说了一句话。
“这般,我才有把握保住你。”
月色下,她的身影半明半暗。
单薄的身影下是那份无言的守护、坚持。
韩苏顿立在那处,看着眼前的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心中满满得都要充溢出来,那份似依赖的独特欢喜不断翻腾、旋转、呼之欲出。
“无卦”他不觉喃喃唤出了声。
无卦转过来,面色无波地看着他,“我饿了。”
嘴角渐渐绽开一抹温柔的笑意,他载着月光的面容再次触动她的心弦深处,“好,我们吃饭。”
前路其难,不可言。
寸步不离,誓相随。
——这一次,定要好好留住在乎的人,绝不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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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苏的屋子很大,外间和里间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还隔了堵墙,倒算不得非常不妥。一般都是侍候的丫鬟、小厮守夜住在此处,现下是被无卦占了。自然而然也就变成了无卦来守夜。
无卦照旧一整天都不停摆弄着那个龟壳,铜钱的声音几乎没有停息过。
时日一天天过去,眨眼间离冠礼只剩下了五日。
前五日,府内一切太平,可总有一种不安的雾霾隐隐挥散不去。
了清大师从来没有算错过,所以这剩下来五日、冠礼之前一定会有事发生。
整个王府忧心忡忡、越发紧张起来。
入夜,静谧。
家家户户熄灯入眠。
无卦悄无声息地走下了床,去到了韩苏所住的内间。
韩苏还没睡,正燃了烛火、披着睡袍看礼部送来的冠礼流程。
“咚咚咚——”敲门声。
韩苏拢了拢衣服,说道,“进来。”
无卦推门而入。
韩苏放下手中文书,有些奇怪地看向她,“有什么事吗?”
无卦一路走到他面前,伸出了一只手,“把手给我。”
韩苏愣了一下,而后迟疑地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她的手很纤细,暖暖地让人安心。
无卦牵住他的手,皱了眉——怎么这么凉。
接着,她便侧过身,直接吹熄了蜡烛,屋内顿时一片黑暗。
“无卦”韩苏不确定地叫出她的名字。
“别说话。”无卦打断他,语气很是慎重,“今夜,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要说话,只要紧紧跟住我就好。任何疑问都待天亮后再与我说。”
韩苏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无卦看不看得见。
直觉告诉他,今夜将是一场无声的战役,胜败只在一瞬,而他的全部胜算都在于无卦。
她胜,他生。
“走吧。”无卦牵引着他离开了内室。
待眼睛习惯了黑暗之后,韩苏隐隐看到走在前头的无卦一手拿着什么。
黑夜中的她走得很是轻巧,完全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两人来到了偏室的一扇小窗前头。无卦伸手支开窗,率先翻了出去,韩苏很自觉地跟上。
待他出来,无卦复又伸手关上了窗,直接往前走去,没有再牵着他。
屋外有月光,路已经看得很清,没有牵手的必要。
可是
韩苏看着自己的手,心中有些可惜。
跟着她走了一会,韩苏心下一横,快走了一步牵住了她垂在身侧的左手。
无卦猛地回头看向他,韩苏自然地看向别处不与她相视,可那牵着的手却是紧紧拽住不放。
看了他一会,无卦没说什么,只是转回脑袋继续往前走去,那手也就任他牵着。
韩苏有些不确定——自己此举会不会太过猛浪她会不会生气了
忽然,手上传来温暖的回握感,依旧是那个背对他的女子,不轻不重地回握住他,带着几分让人心动的坚定、执着。
无卦没有回头,牵着他的手,她只觉得自己心跳都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她有些自责地在心中鄙视了下自己:都什么时候了,乱想些什么。
定定心神,她全身贯注地看向了自己右手拿着的卦盘。
五行八卦,上乾下坤。
东南西北,趋吉避凶。
无卦边走边暗自按那卦盘一步步地算着。
顺其所算,她时而疾行,时而顿步,时而兜转。
韩苏一路寸步不离,随着她几乎将王府走了个遍。
他不知道她为何要在王府里走来走去,但他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夜深,不知何处聚来的乌云渐渐隐去了皎洁的月光,前路变得越发不可明见。
视线的模糊似对无卦全然没有影响,她仍是那样不可捉摸地走着。紧牵的两手从来没有分开过。
好几次,韩苏都隐约看到了不远处黑色的人影,然而他们却能每次都在那些人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