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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诱郎归-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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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呀呀呀!”
  
  伏杜聆听着这堪比梨园名伶的悠长高音,满脸壮烈,暗问自己昨儿是不是错拿被老鼠撒过尿的香给佛祖供上了,否则今日怎么会如此不顺呢?
  
  但他不知道,怀有同样心情的还有另一个人,春锦。
  
  昨天莫名被说了句不要脸,她哭了一晚上,赶走了财神爷不算,自己的脸现在也肿了,看起来几乎毁容——而那个罪魁祸首居然到现在都没把早点给她送上来!这也太过分了吧!
  
  如果他敢出现,一定要讨个说法,嗯,讨个说法。
  
  
  
  
  
  第2章 小寡妇上坟(小修)
  春锦和伏杜所在的宿月楼,是丹州首冲丹络城青楼界的一个传奇,也是全丹州,或者全天下妓馆都难得一见的“华丽大逆转”的制造者。
  
  就它的名字来说,委实是不上档次,明明一切都是“青楼”的规格,却取出了一个“窑子”的名字。那个白烂庸俗,简直让人呛进去的是酒吐出来的是血。
  
  由此可见,当年它是由怎样的一个人物开起来的:首先,他不缺钱花,所以宿月楼处处装饰华美,虽比不上皇宫内院,但和官衙什么的比绝不见让;其次,他不学无术,所以当他亲书的“宿月楼”三个宛如狗爪精心装扮过的大字,刻上牌匾挂上楼门时,连挂匾的工匠都差点从梯子上跌下去。
  
  ——据说那工匠回去后病了半个月。
  
  ——据说那工匠痊愈后就罔顾全家女眷的热烈抗议,带着老婆孩子搬到了宿月楼附近。
  
  ——他的理由是,有那三个字在,这条街道一定平平安安永不招鬼,吉祥如意得很呐!
  
  “那宿月楼三个字,那叫一个银钩铁画,锋芒毕露,俺这辈子都没看到过画得那么爽性的符哇,绝对比西瓜观的玉瓶子道长画得都驱鬼!”
  
  ——至于西瓜观和玉瓶子道长的故事,暂不多说。但“宿月楼”有富气没档次的常识,却已经传开了。
  
  再加上首任老鸨选的姑娘都实乃庸脂俗粉,拿来勾引几个富商还能勉力而为,要成为花粉队里的班头,要引来才子诗人为它著诗写歌,却是远远不够啊远远不够。
  
  ——“城监卫没有把这里夷为平地,是为了什么啊!如此天打雷劈有伤风化的所在!”
  
  ——曾经有某位误入此间被数位姑娘调戏过的贵人如此惨叫过。
  
  ——而传奇,就这样在他的一叫中开始了。
  
  一位狐妖一样烟视媚行的女子,就在城监卫将此宿月楼团团包围的时候,施施然走出了围观的人群。
  
  没有人知道她如何说服城监卫队长回去的,也没有人知道她如何说服宿月楼的原老鸨将这楼子盘给她,这估计并不是一段佳话。
  
  因为原来那老鸨出门去时,传来了她愤怒的嘶吼。
  
  “归心,你这无情无义的臭不要脸的会不得好死的!”
  
  “奴家要好死干什么?”归心举起小袖半掩丹唇:“若是姐姐有很多好死,不妨自己留着慢慢儿死,不必想着和妹子分享了!”
  
  果然,归心夫人——且这么叫她吧,真的把这宿月楼经营的风生水起。她和她的院子,三年之内就成为了丹络城花街柳巷的一个传奇。
  
  ——“听说那里的姑娘都花容月貌!”
  
  ——“听说那老鸨给客人酒中下药!”
  
  ——“听说那里的所有一切,都是狐狸妖精变出来的!吃的菜是兔子屎做的!姑娘们也会在半夜冒出一条尾巴来!”
  
  好吧,最后一句已经属于不正当竞争的诽谤罪了。三年前还没有人知道这俩字怎么写,两年前归心夫人却强势引导了“丹络城青楼自律会”的成立,并把“不得诽谤竞争对手”这八个字写在了会规里,要求违反者向受害者支付巨额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是什么?”
  
  ——“诽谤是什么?”
  
  ——“这么说归心夫人果然是狐狸妖精吗?她说的话,人类都是听不懂的啊”
  
  ——“嗯?”
  
  在归心夫人蹙起鼻尖,两行细小皱纹的压力下,自律会通过了二十多条除了归心夫人没人理解的条文。
  
  但是有没有人理解都没有关系,只要这条文能让归心夫人从那几位嗑牙花的老鸨那儿拿到了五百两银子的补偿,就足够啦!
  
  可惜英雌易老美人迟暮。五十七岁的归心夫人如何去重现二十一岁归心夫人的辉煌?于是,她变成了伏杜所见到的那个,动辄以“老娘”自称,以“蹄子”表示对对方由衷喜爱的——白胖肥嫩婆。
  
  但是天不灭宿月楼,在她年华老去,已经不能撑住一个沉重传奇的时候,给她送来了容颜绝色的春锦姑娘——附带着一个神神道道的小丫鬟伏杜。
  
  当年这两个孩子是自己来的,没有相熟的贩子引见,归心颇为忌惮这两个蒙着面巾的小女孩身后是不是有莫名的秘密。然而当那个大些的姑娘揭开面纱时,她就下定了决心,就算被揪到官府打板子,也要把这两个小女孩留下。
  
  因为那个自称叫做“春锦”的女孩儿,实在是太漂亮太漂亮了。
  
  连声音都那么好听,轻启莺喉,婉转道:“奴原是乡间富户女儿,然而家门不幸,父亲大人暴卒,族人只道我母亲克夫,竟将母亲活活烧死,趁机瓜分了我家财产还贪图彩礼将奴配与一老丑富商为妾。那富商好丑,奴宁死也绝不给他当妾,只好带了自幼儿随身的丫鬟伏杜逃了出来可我们两个什么也不会,只能自卖入青楼,望妈妈怜悯”
  
  她说话的当口,归心夫人的一双眼已然在两个身量未足的女孩子身上晃了七八圈,越看念头越笃定。管他有什么麻烦呢,先把这两个好苗子留下再说——那丫鬟伏杜虽未揭起面纱,但身段窈窕,竟比小姐都胜三分。
  
  如今,看着伏杜慌不择路跌撞而去,归心夫人心头浮上一张仰天大笑的脸。自己的眼光永远那么好啊,运气嘛似乎更不差。
  
  伏杜果然出落成了个大美人啊!而且,她所担心的“来路不明”根本没有现实依据——两年来这主仆两个和院子里的所有姑娘一样,并无半分麻烦事。
  
  她糯米团子一样圆白的脸上浮出绝对标准的奸商之笑,向后转,窜进了自己的房间,铺开桃花笺,抓起毛笔,唰唰唰写下了一个人才培养计划。
  
  半年之内,她要说服伏杜出面接客!一定比春锦还红!
  
  这两个丫头才来时,春锦十四岁,伏杜十二岁,如今春锦已经十六了,伏杜再不接客就放老了,
  卖不出好价钱,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花开堪折直须折啊!
  
  伏杜虽不知归心夫人的阴险考量,逃离她时却绝不放慢脚步,直到窜进了春锦弥漫着少见异国香料燃后那慵懒香气的房间。
  
  春锦从锦袖上抬起一只眼睛,瞄到是伏杜破门而入,又埋下头去放声大哭起来——不过,怎么听都有点像干嚎就是了。
  
  伏杜有一句名言,在来逛院子的男人们之间流传甚广——如果一个女人当着你的面大哭,那她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这句话就是伏杜自己从无数次被春锦的干嚎欺骗的血泪教训中提炼出来的。于是伏杜打了一个颤,老老实实把封着封条的点心盒子摆在桌上,然后双目紧盯埋头发出呜呜咽咽声的春锦,一步,一步,轻巧而快捷地向门边退走。
  
  终于,在那张下半截雕花上半截蒙纱的木门距伏杜的脚还有几步之遥,成功逃逸的胜利已经散发出诱人曙光的时刻,那埋头于纱巾绸袖的美人儿抬起了头,樱唇微张,恶狠狠“嗔”道:“站住!”
  
  伏杜僵直了,已经抬起的脚也缓缓放下,心头甚至奏起了某位醉酒客人在廊子里搂着翠绿姑娘高歌过的民间金曲——《小寡妇上坟》。
  
  一场审讯就此开始。
  
  “你知错么?”
  
  “你知道我哪儿错了?告诉我吧”
  
  “你不知错?”某人的柳眉已经竖了起来。
  
  “唔,不知。”另一人将遮面的纱拉得更高些,挡住眼睛,假装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你看看我的眼睛!”暴怒的美女仍然是美女,只是手指已经紧紧捏成一团,如同牛婆最得意的
  那道卤鸡爪子。
  
  “我看不到。”掩耳盗铃就是要掩到底啊,否则还有什么价值。
  
  “”
  
  怎么不出声了?伏杜正起疑,面纱却被人一把拽了下来:“你看你看我的眼睛都肿成红桃子啦!”
  
  “呃,其实我觉得葡萄更合适些,对吧?西域来的上好红葡萄,你的眼看起来就和那个一样”
  
  话没说完,伏杜头上便挨了一个暴栗子:“还上好红葡萄?你信不信我让妈妈把你剥了皮和葡萄一道酿酒?!”
  
  “你这个泼妇。”
  
  前一刻还在狡辩的人,突然停下了嬉笑,换上一脸冰霜颜色,从春锦手中夺回面纱戴好,反身就要出去。
  
  春锦一愣,心头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冻成了冰般,冷森森的疼。
  
  看着那个细细的青色身影转过内室的门,她竟然忘了该说什么,久久才返身坐回桌边,连眼泪也忘了再流了。
  
  桌上那个带着封条的盒子,里头装着什么呢?她虽全无食欲,仍然伸出手,拽开了封条,揭开了盒盖。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刚走了没多远的伏杜立刻反身破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春锦一张俏脸——除了眼周全无血色,一只柔荑半掩素口,另一只白玉雕刻般的手颤抖不已指着那个被打开的点心盒子。
  
  “怎么啦?”伏杜抢回房中,却看到那盒子中赫然摆着一颗血淋淋的心。
  
  连伏杜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回事?”脱口问出才觉不妥,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去问问牛婆!”
  
  “别!”却是春锦出声阻止:“这事情该不是有人故意恐吓,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伏杜本已折身欲出,但听她这么说,身影却硬生生顿住了。
  
  待缓缓回头,伏杜脸上已全无半分人色:“怎么会这怎么会那怎么办?”
  
  回应伏杜的,只有春锦的呆若木鸡。隐藏着危险和恐惧的沉默与博山炉中逸出的白烟一起,熏遍了屋内所有精致美丽的摆设。
  
  此时,自走廊上传来了纷杂脚步声,却是听到春锦惨叫声的归心夫人率众位护法——铁塔一般的龟公们赶到。
  
  “快合上”伏杜话音未落,归心夫人便闯了进来。
  
  虽然春锦在她冲到近前之前抢先一步扣住了盒盖,但老狐狸的鼻子可不是白长的,归心夫人尖叫:“怎么这么浓的血腥味?”
  
  众人的视线,缓缓落到了那只精雕细琢着春舟晚唱图的朱漆点心盒子上——浓郁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归心夫人出手之快如闪电惊风,左手揭开了盒盖,右手便将那盒中物抓了出来。
  
  顿时除她、伏杜和春锦三人外,屋中响起了一片众龟公的惨叫。
  
  “叫什么?”归心夫人不愧威望过人,一句出口,万龟噤声。
  
  “这什么玩意儿?”喝止了众龟公,归心夫人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上抓着的那团血糊糊的东西上。
  
  于是,另一声喝破长空的惨叫将后楼厨房的牛婆李嫂等人也招了上来。
  
  比至这些女子闯进春锦香闺之时,房内场景已然混乱不堪,有扶着昏过去的归心夫人的,有张罗着要报官的,还有趁机欲行不轨想偷走些什么摆设出去变卖的——春锦这屋里的东西可都是值钱的好货哇!
  
  在一片混乱中,唯有一人注意到了那打开的盒盖露出的一张浸满血渍的纸。
  
  那人就是伏杜。
  
  趁人不备将那纸条抓进手中,又装作作呕避开人群,伏杜将那纸条展开,原本带着极深恐惧的严肃神情却一瞬崩塌了。
  
  春锦啊春锦,你都招来些什么玩意啊!
  
  当那张纸条传阅大家之后,牛婆开开心心地将那颗归心夫人紧抓不放的心脏带走了,打算炒了给受惊吓的夫人补补。
  
  “以后再也不准赵公子进门!”千呼万唤始醒来的归心夫人脸色青绿,向疑似打手的龟公下令:“他的心和猪心果然没两样!”
  
  “斯日一别,小生心内甚念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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