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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凤霸九天-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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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陪坐的两人,一个是知待诏胡旦,另一个是参知政事李昌龄,也都是朝中重臣。
  李继隆一进入王府中,见了这两个陪客,心中顿时就明白今日王继恩宴请他的目的了。胡旦本是原楚王元佐的翊善、李昌龄是元佐移居东宫时的少傅,都是当日元佐的心腹之人。元佐疯病被囚南宫之后,许王元僖大肆清洗原楚王府中这,胡旦李昌龄等人都被降职流放异地,直到元僖死后,一众楚王旧属,才都慢慢地回到京城之中。如今楚王旧部,自是以此二人为首。
  这时候,见了李继隆,胡旦李昌龄忙上前行礼过后,胡旦忽然道:“听说昨日使相入宫见过皇后娘娘了?”
  李继隆含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见过皇长孙了。”
  胡旦大喜,忙问道:“皇长孙,他、他可好?”
  李继隆点头道:“很好,皇长孙允升今年十二岁了,知书达礼,皇后怜他父母不在身边,待他更是加倍地疼爱。”
  胡旦神色微黯,不禁有些哽咽道:“皇后娘娘的懿德,天下同钦啊!”
  皇长孙允升,便是楚王元佐的长子。昔年刚刚断乳不久,便遇上楚王疯病焚宫,而被囚南宫。楚王妃李氏,正是李继隆之女,自请入南宫照顾夫婿。李皇后是李继隆的亲妹妹,楚王妃的亲姑母,不忍见稚龄幼童也同入宫狱,便把皇长孙抱到自己宫中,亲自抚养。
  李皇后本来就膝下无出,更兼素来怜爱楚王夫妻,这十年来亲自抚养皇长孙,感情更是非比寻常。允升虽然无父无母,却在宫中甚得宠爱。
  此时李继隆见了这等阵仗,暗叹一口气,今天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自然只为了同一个人,那就是如今废居南宫的皇长子,原楚王元佐。
  胡旦跪下道:“楚王文武双全,本是天下人望。如今受难南宫,我们恨不能粉身碎骨以报。只恨我等无能为力,只能求都指挥使了。”李继隆官高爵重,多少有些与他身为皇后之兄有关系。但是李继隆为人自负,平生最恨人提及此事,他把守西北,抗击李继迁之乱时,甚至往往先身士卒。因上,胡旦等亦不提敢起国舅之称,而呼之为使相或者都指挥使。
  李继隆忙扶道:“胡大人请起,唉,此宫闱禁事,我一个外臣,如何帮得了忙。”
  王继恩道:“恕下官多说一句话,今日请使相来,却是有一句要杀头的话,使相敢不敢听?”
  李继隆看了王继恩一眼,道:“咱们都是武人,天天都是把头拎在手里,还怕听一句杀头的话吗?宣昭使有话直管说吧!”王继恩宦官出身,平生亦也是最恨人称他宫内的职务。
  王继恩冷笑一声,道:“使相认为,当今皇太子,与楚王相比如何?”
  李继隆道:“太子仁厚,楚王英武,自是不太一样。”
  王继恩道:“太子不懂军务,但知弄些小恩小惠来邀买人心。下官自蜀中来,使相自西北来,这两处的情景,都是十年八载都平不下来的,再加上北边的契丹虎视眈眈,这三处的情景,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将来一旦边关有事,使相认为能够应付这种情况的,是当今太子,还是楚王?”
  李继隆长叹一声:“楚王当年随了官家平北汉,征契丹,若非出了意外,上次雍熙北伐,也应该是他率军才是。”
  王继恩也叹了一声,道:“雍熙之败,在于众将之间牵制太多,若是当年是楚王率军,契丹夏州,早就不成祸患了。”
  李继隆叹了一声道:“如今说这样的话,又有何益?”他看了王继恩一眼,道:“如今不是咱们这些武官说话的地方。此次宣昭使出征蜀中,何等的功劳,却敌不过几名文官的鼓噪,说什么部下违纪,削了你的功劳。”
  王继恩冷笑一声道:“我自己倒罢了,将士们提头沙场,不见得那些文官出力。成功了,倒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作践人。长此下去,寒了将士们的心,那里还差得人。”他拿起一叠文书道:“这就是太子的作为,一味地装腔作势。居东宫不坐正室,王妃不行册太子妃礼;不让百官对他行君臣礼,只准自己属官称臣;太子兵客李沆李至入见,必亲自送到门口;开封府内只称府尹,遇大事必问寇准吕端就是拿这种礼贤下士的姿态,讨那些文官们的欢心,赢得所谓的士子之望,百姓之心。嘿嘿嘿,咱们大宋以兵马立天下,一旦真的发生战事,这些抵得什么用来?李公,你说呢?”
  李继隆盯着王继恩看了好半天,忽然暴发出一阵大笑:“那以王公的意思呢?”
  王继恩的眼中精光大炽,一字字地道:“仿当年夺宫之事,内联皇后,扶持楚王登基。”
  李继隆走到桌前,倒了一大杯酒,自己一饮而尽。
  却说王继恩等既然存了这个心,自此暗中留意朝中动向。只是忌惮寇准厉害,不敢妄动。
  却是这年七月,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宗下旨,寇准罢相,朝政大事,落在宰相吕端的手中。太宗并且自大内降旨:“自今中书事必经吕端详酌,乃得闻奏。”
  吕端之如何忽然得宠,寇准之如何忽然失宠,似乎只是一件朝政之事,两人处理方式不同而已,但是具体经过,却是连王继恩也打听不到。
  这于王继恩等人来说,却是一件大喜事。
  寇准为人,是那种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人,一旦皇位继承有什么变化,只怕谁也绕不过他这道弯。纵然是以李继隆殿前都指挥使的权力,到时候暗中派人将寇准囚禁,但是百官无首,只怕也是难安。
  可是吕端却不同了。吕端长得胖胖的,胖子多半脾气好,吕端就是一个绝好的例子。此人一向是个好好先生,平时下属等在他面前打个马虎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只有这样没有威胁性的人,才能够在权力争斗旋涡中心的开封府安安稳稳地呆下去。他侍奉着秦王廷美、楚王元佐、许王元僖、襄王元侃这四任开封府尹,如今死了两个,疯了一个,高升了一个,整个开封府上上下下都像冲了水似地清洗了好几趟,他倒还可以安安稳稳一直做着开封府的判官之位。
  这样一个人居然成了百官之首,太宗是不是已经老得有些糊涂了呢?或许太宗也是个人,天天看着寇准这张讨债脸谁受得了,倒不如天天看着吕端那张弥勒佛似的胖脸儿来得舒心。
  太子赵恒已经足足三个月,未来过薜萝别院了。 
  自他成为太子之后,入住东宫,走动就有十来个人跟着,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只带得一二侍卫就可以溜得出去。 
  自王继恩回京后,无可讳言,对于太子的行动,更是增添了许多无形的影响。 
  想当年许王元僖,连府中侍妾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王继恩手中的罪证,以致于人死之后,还不得安生。 
  更何况当年刘娥,是被当今皇帝亲口下旨逐出京城的。 
  他也只有在几个黄昏里,借口寻访民情,找机会悄悄地去看了一下刘娥。但是这样的短暂别离,这却让两人的更增相思之意。 
  这其间由张怀德或者张耆二人,鱼雁传书,却也是没有断过。 
  不管是皇太子还是王继恩,这些日子上朝的时候,却也都是心意相同地,看着太宗的脸色。 
  太宗的脸色一日差似一日,但是以他的性情,除非是完全撑不下去,否则就是到了最后一刻,也会勉强上朝去的。 
  到了冬季的时候,太宗忽然下旨,对除太子外的四个儿子进行封爵。四皇子越王元份为杭州大都督兼领越州,五皇子吴王元杰为扬州大都督兼领寿州,六皇子徐国公元偓为洪州都督、镇南军节度使,七皇子泾国公元偁为鄂州都督、武清军节度使。这一系列的举动,让朝野上下的有心中都暗暗觉察到了——最关键时候快到了。 
  这一日清晨,太子赵恒推开窗子,但见天还未大亮,却已经有漫天的大雪飞舞,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换了朝服,坐了朝辇上朝。 
  听着侍从们吱吱的踩踩雪声,快近勤政殿时,但见许多朝臣站在雪地里,冻得呵着双手跺着双脚等着上朝。 
  宫门缓缓地开了,皇太子率先领着群臣上了朝,恭候皇帝。 
  等了许久,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已经照得朝堂大亮,皇帝却还未到。 
  太子心中,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料,他正要叫小黄门前去宫内请旨时,但见夏承忠一脸肃穆地进入勤政殿,宣布:“官家身子不豫,今日免朝。” 
  顿时朝堂象炸了马蜂窝,只听得嗡嗡嗡地响成一片。 
  夏承忠走上前来,向太子行了一礼道:“官家有旨,宣太子进宫。” 
  太子赵恒的心一沉,那样的担心终于成了现实。可是隐隐地,却在心底最深处,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去正视的期待和欢欣。 
  随着夏承忠走向内宫,刚刚转入回廊,赵恒立刻问道:“承忠,父皇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夏承忠恭敬地道:“回太子,官家昨天还好好的,就是多看了一会儿奏折,今天早上就觉得身子乏。本想多躺会儿就起来,谁承想竟挣不起来了,此时已经叫了御医了。” 
  赵恒知道这老内监最是谨慎,平时断不会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没想到到了此时,竟然也还是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进了内宫,却见十来个太医围着,皇后坐在床前只是抹泪。赵恒忙上前请了安,皇后拭了拭泪道:“太子来了,自有国事相商,哀家先出去了。”说着站起来,带了众太医出去。 
  殿中只剩下夏承忠侍候着,夏承忠轻轻扶起太宗,赵恒走到近前,仔细看着太宗,不禁吃了一惊。 
  平时见皇帝,总是高高地在御座上,远远地隔着御案,他也只是低头答话,从来未曾这样近前正视着皇帝的脸。 
  此时,太宗不着冠冕衮服,这样软软的倚着床头,蓬乱的头发白多黑少,脸色焦黄,呈现出豆大的寿斑来,整张脸陷了下去,毫无生气。此时的太宗,再也没有那种令人生寒的威仪,看上去,只不过是个病朽的老人而已。 
  他看着太子的眼神,也有些迷惑,似乎停了片刻,才忽然似回想过来,啊了一声道:“太子吗?” 
  太子恭恭敬敬地道:“是,儿臣给父皇请安。” 
  太宗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道:“朕本来想再撑段日子,把手边的事料理清楚了,也让你好接手。” 
  赵恒哽咽道:“父皇——” 
  太宗闭了闭眼,过得片刻,轻声道:“开宝皇后死了后,朕没给她依礼下葬,你把这事儿办了吧!” 
  赵恒怔了一怔,应了一声:“是。”开宝皇后宋氏是太祖的皇后,死了也不过几年,她是太祖晚年所娶,因此死的时候年纪也不大,才不过四十多岁。她死后太宗也不理会,却有御史上书,说是开宝皇后是先帝之后,不应该不依礼下葬,谁知道反而惹怒太宗,将那人流放边陲去了。 
  谁知道太宗此刻,倒忽然提起此等不相关的事来。赵恒不明所以,只得应下。 
  太宗长长吐了一口气,道:“武功郡王德昭死得早,他遗下的儿子惟吉一直在宫中由着开宝皇后抚养,那是太祖嫡孙,如今得放他出宫,另立府第,一切宅第供俸,车马衣服,都与诸王一样。” 
  赵恒心中暗惊,太宗这是在交待后事了,但听得太宗又交待了秦王延美的后人,他这边连连应着,心中不禁暗想,父皇真是糊涂了,这当儿不交待朝政,却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人交待了,有什么意思呢? 
  却不知这几个人,在太宗的心中,耿耿于怀已经一辈子了。他夺兄之位,虽然自我说服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大势所趋,但是德昭德芳廷美的死,是他一辈子的心病。虽然他自为帝以来,大臣们小心翼翼地不敢提到这话题,稍擦点边儿都遭被贬流放这等下场。但是人到了最后的关头,身体衰弱必然会带来心底的虚弱。因此上倒是这几件事,萦绕心头最久。须得交待了才能安心。 
  太宗闭目片刻,看着太子,缓缓地道:“自元僖去后,看着老四老五们闹腾,你倒是不动。你心里真的对大位没有想头吗?” 
  赵恒心中暗惊,谨慎地答道:“儿臣若说没有想头,那自然口是心非。但是人选如何,那是父皇定的,做儿子的,只有尽自己的心做好每一件事,父皇自是能看到的。若当真不是儿子,那儿子也一定尽心辅佐兄弟们。太祖、父皇创下这片基业不易,岂能为一已私心,乱了国家呢!” 
  太宗点了点头:“单是这点心,便胜过了老四老五。自元僖去后,长幼有序,朕主要是看着你。这三四年来,朕不提这事,一则免你又落得你大哥二哥一样遭人算计,二则也看看这些事与你是否有关,三则看看你平时行事。如此几年,这才定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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