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讼师-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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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听到什么下蛋生蛋来着?”种田的婆娘嗓门大,完全没听到不可能。木瑾茗敏感地看向她,“高大娘的意思是,难道这婆娘在说我吗?”
高姓妇人看她一眼,不置可否:“这婆娘就是碎嘴,小姐不必理会。”
木瑾茗挑眉看她,如此刻意地提醒她,可不是不想她理会的样子:“这婆娘是谁?跟我家有仇吗?”
高姓妇人来了攀谈的兴致,凑近她悄声说道:“这个婆娘叫吕氏,做农活有一把力气,为人最是刻薄,并没有和谁结仇,就是喜欢道东家长西家短,是镇上出了名的臭嘴。以前挑拨着人家小两口吵架,她男人往死里打都教不会,许是听到木老爷家什么风言风语,故意来搬弄口舌,小姐不必理会她!”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住她。
木瑾茗不理会高姓妇人熊熊的八卦之心,只是用眼角瞥了一眼路边的稻田。皮肤黝黑的农妇杵在一堆男人中间目标特别明显,见木瑾茗看她,故意扬起下巴挑衅地回视,高声说道:“我家养了三只鸭,一只吃米先生(蛋),一只吃糠少生(蛋),一只吃粪不生(蛋)!”
木瑾茗木着脸径直走过,把吕氏得意洋洋的声音甩在身后。
高姓妇人眼神闪烁地看着她。
快到家门口时,木瑾茗蓦然收住脚步:“她是讽刺谁吃粪不生?”
高姓妇人捂着嘴不敢回话。
“明白了。”木瑾茗旋身问道,“我每次经过她都有说吗?说了好几次了?”
高姓妇人同情地点点头。
木瑾茗没什么表情地进屋去了。
黄雅丽病情反复,隔天出门之前木瑾茗叮嘱高大娘离她一段距离,她则提着遮得严严实实的竹篮走在前头。高大娘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听从安排。
经过熟悉的稻田,吕氏果然不放过任何一次打击她的机会,声音响亮得肆无忌惮,旁边的人从最初的忐忑到现在的理所当然,甚至还用调笑的目光看着她。
在这些糙汉子看来,木瑾茗不过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调笑几句没什么。
木瑾茗目不斜视地经过田埂,篮子一斜,掉落几只黄澄澄的馒头,巧巧落在田边的草丛上。她毫无知觉地走了过去。
待她走远了,留意到这一幕的吕氏好奇地走过去捡起一只馒头嗅着,怪声怪气叫道:“真是娇贵的小姐,净糟蹋粮食!好好的馒头也给扔了!”
有人在旁边说道:“不是扔的,是从那小姐的篮子里掉出来了。”
吕氏瞪他一眼:“明明是扔的,谁捡到便宜谁!”正值晌午时分,做农活的个个饥肠辘辘,眼巴巴地瞅着吕氏把几只馒头捋进衣兜,美滋滋地跟自家汉子分吃了。得了便宜,她的汉子也不吭声了。
馒头刚下肚,走远的木瑾茗神色焦急地赶回来了。庄稼汉们顿时抱着看好戏的心理瞧着吕氏如何应对。
厚脸皮的吕氏哪把新鲜出炉的小弃妇看在眼里,当下吮着手指慢腾腾地等着木瑾茗兴师问罪。
果然,木瑾茗照面就问:“吕大婶有没有看到我刚刚掉落的馒头?”
吕氏心里冷笑,慢条斯理地回答:“不曾见过。”她家汉子坐在一旁拎着水壶喝水,头也不抬。
“糟了!”木瑾茗焦急地顿脚,在原地团团乱转,看到高大娘缓慢地走过来,连忙赶上去招呼,“高大娘,你可曾看到我篮子里掉落的几只馒头?”
高大娘心里稀奇那几只馒头不是你自已故意掉的吗?她都瞧分明了,就是不知道木瑾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摇头道:“我也不曾看到。”
木瑾茗急得声音都提高了:“大娘你有所不知,老郎中说宅子里耗子闹得凶,我特意把掺了生藤黄毒药的馒头带过去给他,就是用来药耗子用的!”
咣!一声,吕氏汉子手里的水壶掉了,吕氏夫妇白着一张脸看她。木瑾茗和高大娘奇怪地看着他们。
吕氏哆嗦着嘴唇问道:“木小姐,你说馒头里掺了毒药,不是唬我们的吧?”
木瑾茗跺脚:“馒头是拿来药耗子的,这还有假?”忽地瞪大眼睛惊呼,“不会是你们给吃了吧?”
吕氏声音都变调了:“吃了这个,会,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那是毒药呀!”木瑾茗大叫,吕氏汉子挖着嗓子眼开始呕吐了。
“没有用的!生藤黄毒药就算吐出来也没有用!为今之计,只有以毒攻毒!让它自然排泄出来!”
吕氏捂着嘴巴干呕:“木小姐,快救救我们!”
木瑾茗郑重其事地捶了一下拳头:“好吧,我也不藏私了,我以前曾从老郎中那里听到过一个偏方,说是生藤黄的毒药吃粪便就可以解,虽然肮脏了点,倒是有奇效!吕大婶不妨试试这个!”
吕氏一听,呕得更厉害了。
木瑾茗催促道:“性命攸关,管它什么法子,有用就行!吕大婶万万不可耽误!若等到毒药走遍全身,大罗神仙也难救!”
吕氏夫妇再不敢耽误,扔下农活,连滚带爬地跑出去找粪便去了。
目睹这一切的农人们面色古怪,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好笑。平时那么泼辣精明的吕氏,若有人胆敢叫她去吃屎,不被骂个狗血淋头才怪。现在为了保命居然听从这么荒谬的话,真是病急乱投医,事关已则乱。
这小娘子也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居然挑唆着吕氏真去吃了屎。
高大娘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一幕,她做梦也想不到木瑾茗居然会想出这么损的招来对付吕氏。不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吗?不就是乡亲邻里间的闲言碎语吗?
木瑾茗嘴边露出满足的笑容,眯起眼睛看她:“听说这位吕氏至今未生育,果然是只吃粪不生蛋的鸭!”
木瑾茗哈哈大笑着离开,高大娘神色怔愣地跟在后头,心里暗暗打鼓,后悔看走了眼。时至今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位木小姐绝对不是夫人那样的软性子,而是睚眦必报的,她不出招则已,出招就是阴招!
大日头底下,高大娘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三章、药童连宜
木瑾茗对着不怎么清晰的镜子再次端正仪容,确信自已的装束没有纰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推开屋门走出去。
临上台阶时不巧撞上刚和姨娘亲热完毕的木老爷,看见木瑾茗一身男子装束,英姿飒爽地往外面走,顿时气得胡子上翘,连声喝骂:“竟敢穿成这样出门!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木瑾茗抬脚的步子微顿,纸老虎的话不具备任何威胁,她直接抬脚出了门。
明娟姨娘连忙扶住气坏了的木老爷,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除了黄雅丽,木瑾茗对这个名存实亡的家没有丝毫的认同感。这奇怪的世界男尊女卑,她只是为了行事方便顺从大流罢了,这样出门总没有不长眼的农妇敢当面说她不生蛋了吧!
若还有不识抬举之人,直接请他吃大便!
许郎中的宅子来过两三趟,她这个不认路的人也算勉强记住了。不好意思总为这点小事麻烦高大娘,为了帮佣那点工钱,高大娘没少被明娟支使着干活,就不要额外给她增加负担了。
木瑾茗还是多绕了几条街,才惊险地找到许郎中的老宅。本来就不显眼,又和街面上其他砖石房屋一样破旧,她这个方向感极差的人能准确找到目标,已是意外之惊喜。
走上长了青苔的台阶,推开虚掩的旧木扉,又看到那名只顾低头捡拾草药,铡着药材的少年。高大娘带她来过两三次,这名身上带着淡淡药香的药童始终没拿正眼看过她一次,每次都是沉默寡言地低着头分药捡药,认真做着本份内的事情。
木瑾茗轻咳一声提醒他有客来到,少年抬起头,一双乌漆漆的眼睛看向她。很年轻的一名男子,没有惊艳的长相,眉眼都很平顺,眼瞳漆黑,嘴角倔强地抿着。头发和他的眼瞳一样漆黑,几缕乱发垂挂在鬓角,额上微微出汗,阳光照射进他黑色的瞳仁,似乎有光在闪耀。
“我找,许郎中……”木瑾茗善意地表达来意。
少年扭头看向屋内:“师傅在里面,你是来看诊的吗?进去吧!”
木瑾茗点点头,这少年没有看起来那么难沟通。她抬步走向正屋,许郎中嘴里衔了根烟斗,正一瘸一拐地从屋里走出来。这名满脸沧桑的老郎中听说还有一段不堪的往事,他的腿是被人打断的。
木瑾茗停止胡思乱想,满脸笑容地向他打招呼:“许郎中!”
许老眼神不好,眯起眼睛打量她:“你是……”
木瑾茗机灵地道:“我是木秀才的侄儿,这段时间住在伯父家里。前几日伯母因为患病曾到许郎中这里看过诊,我是特意来帮伯母买药的。”
许老记得是有这么一个病人:“原来如此,你等等,我让徒弟帮你抓药。”转头吩咐不吭声的药童,“连宜,高大娘用的那两帖药,把它抓出来,分成两个药包。”又对木瑾茗说道,“就照以前那样煎,水开后再放桂皮。”
木瑾茗连忙应下了,付了药钱,又有病人上门,许老自去忙活。她坐在小板凳上,新鲜地看着药童捡药分药,一开始新鲜,久了就无聊了:“你叫连宜吗?你跟了许郎中多长时间了?你会看病吗?会看什么病?”
连宜一如既往地沉默,没有表情也没有丝毫的不耐,偶尔被她挡了路只是说声:“麻烦让让!”再没有多余的话。
木瑾茗无趣地提了扎好的药包,慢吞吞出门去了。
连宜忙活了一阵子,许老吩咐他给病人送药,他走出大门,隐约看到刚才呱臊的苍蝇,看见她站在不远处左顾右盼犹豫不决,不由嘴角微抽。还没来得及躲闪,木瑾茗已经看到他,顿时两眼放亮得象看到移动的金库,喜孜孜地跑过来问:“连宜,你是要出门吗?”
连宜看了她一眼,有些抗拒地回答:“我去送药。”
“那,跟我同路吗?一定是跟我同路的吧!”木瑾茗眼睛亮亮地盯住他。
连宜很想说不是,但是职业道德迫使他艰难地嗯了声。
“走吧!一起走吧!”木瑾茗高兴有个认路的人同行,连宜对她的热情就比较郁闷了,话说,他们两个不熟吧!
也许是连宜的面相老实,也许是来到陌生世界的惶恐得不到发泄,木瑾茗自发地把眼前这名沉默少年当成了情绪发泄机,一路上自说自话个不停。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她已经一厢情愿地认定连宜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位朋友。
“拜拜!”木瑾茗笑着扭头向他挥了挥手,欢快地跑进家门。开门的仆妇眼神异样地看着他们。
连宜吐了口如释重负的长气,不擅言词的他真得不适应一只苍蝇在身边嗡嗡个不停,他没有记录废话的习惯,木瑾茗谈话中偶尔蹦出的奇怪用词也引不起他的注意,所有的话早被他过滤得连毛都不剩一根。转身的同时脑子里鬼使神差地浮起木家公子阳光灿烂地笑着,跟他说白白。白白什么?神经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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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宜!”木家公子带着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从宅子里蹦出来,欢快地跳下台阶,“又碰到你了,好巧啊!”
连宜忍不住想翻白眼,巧什么,到他兄嫂的家里只有这一条路,明明是守株待兔好不好。
这位木家公子到底想干什么?无聊到戏弄他这个不起眼的小药童?
“木瑾……”木老爷出门就看见自家不安份的女儿又穿着他的旧衫蹦跶,刚恼火地吼了一嗓子,身边娇滴滴的姨娘就轻轻掐了他一下,眨眼撇嘴地示意。木老爷一惊,想到周边还有几户知根知底的邻居,嚷出来终究丢了自家脸面,心里悻悻,一时不上不下,脸涨得紫红,那气怎么都出不来。
明娟柔言款语地劝哄他,凤眸里却隐泛冷光。破落户的女儿终究扶不上墙,越折腾越好,名声臭了看哪个好人家再肯要你。
木瑾茗当没听到,对上连宜奇怪的眼神,咧嘴笑笑:“木瑾,在下名唤木瑾。”
连宜不置可否。
“关于伯母的病情想再请教许郎中,连宜这是要往药堂去吗?我们一起走吧!”又是自作主张,就不问问对方的意见吗?连宜把涌上喉头的话憋了回去,心里给他打了个无赖的标签。
“连宜跟了许郎中好几年了吧!听说许郎中以前不是郎中,是替人写状子的讼师。”上次攀谈已经知道连宜不是拐弯抹角的人,木瑾茗干脆直入主题。
连宜眉眼不动,面色淡淡:“嗯,师傅以前是替人写过状子。”
木瑾茗笑笑:“我听说当时许郎中在落霞镇也算小有名气。”
“谈不上什么名气,糊口罢了。”
对方油盐不入,木瑾茗不想放过他:“听说许郎中之所以落下残疾,是因为一宗案子输了。”
“木公子!”好脾气的连宜忽然炸毛了,横眉竖眼地瞪她,“关于恩师的事,请木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