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万里(第1+第2部完结)-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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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该死;奴婢一时胡诌;八爷;八爷;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在良主子这儿嚼舌根了……”
“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
“喳”
她缩着脖子;看到几名太监拖着那今早才从她窗口路过的宫女;出了良妃的宫门;带到哪里去;她不知道;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缩在角落里;贴着背后的墙壁;蹲下身子;愣了好一会神;她才发觉自己在打颤;两只手捏了捏抖得不受控制的脚……
“她人呢?”她听到里面的人问着;脖子一缩;将头也埋进膝盖里……
“回八爷的话;那姑娘一早起身;便往宫门口跑了;许是同您走岔了。”
“……额娘还没起身吗?”
“回八爷的话;昨夜良主子同那姑娘都是后半夜才歇息的;许是还没起身;要奴才去同良主子说一声吗?”
“免了;我这就去上朝;你差些人去把她找回来。”
“喳八爷;那两个嚼舌根的丫头……”
“你看着办。”
“奴才明白了。”
“好生看着这儿;有什么事立刻差人通知我。”
“喳”
她坐在墙角边;看着那昨夜还被她搂住的身影从院落里走出来;同他皇阿玛一样;带起一阵冷风;只是;她躲的远;他的衣角碰不上她……看了一眼他的朝服;扣子整齐地滚进它该滚的地方;没经过她的手;他的衣服照样穿的整齐兮兮;衣冠楚楚……
她简直是白痴;笨蛋;大蠢蛋;怎么会到现在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不是什么繁忙的上班族;也不是什么处理国家大事的公务员;更不是什么男朋友;他是一位阿哥;同十四一样;同九爷一样;同雍正大人一样;是皇帝的儿子;一位大清朝的皇阿哥……一个就算她站在这里;也该是离她老远的人……
只因为她老是一看见他就呆掉;然后忘记一切的礼数;听不懂他的话里有话;搞不清楚他的思维回路;只是记着他收了自己的南瓜花;秋天的菠菜;狗尾巴草;只是记着他吃了自己做的蛋炒饭后;说不好吃;只是记着他问自己要不要棉花糖;话梅酸不酸;只是记着他拿着自己的蛋糕去上朝;只是记着自己霸占他的床;把他挤到角落里;只是记着他在人群里同她道别;只是记着他同自己嚷他饿了;只是记着他一边把她扔到门外去;一边又把暖炉塞进她手里……
她听着他的朝靴砸在地上的声音;明明越走越远;却在她脑子里砸出越来越大的回响;她从角落里爬出来;看着他已经走远的身影;没同那日一般回过头来看一眼;她转过身;垂下眼帘;看着面前的门槛;规矩地跨出了右脚;再跟上了左脚;四平八稳地走进了院落里……
良妃起身了;然后;两人又一头扎进蛋糕大业里;而某人正式发扬“化悲痛为力量”的宣言;暂时将感情问题抛到一边;专心地;痛定思痛地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教学方针;终于在“左手抓左手;右手抓右手;手把手;心连心”的口号下;在幼稚园级别模式中获得了一定的教学成果……
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勉强有个蛋糕形状;方不方;圆不圆;软趴趴的蛋糕;她突然可以体会她的老师为什么每次考试完毕后;看见自己就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咽下一口唾沫;送这种东西给皇帝吃;不会被诛九族;满门抄斩吧?不过;她的九族都不在这儿;实在要连坐的话;那就只好苦了九爷一家帮她垫背了……谁让她的卖身契好死不死搁在他家呢……阿门……
再转念想想;他们好歹也是一家人;这诛九族不就把皇帝自己也砍了去;一家人好说话;而且这玩意顶多就是拉个肚子;康熙的命又好象蛮长的;死不了;顶的住;于是;她就跟着良妃;提着食盒;跨出了院子……
要说这良妃出个院子还真不容易;看了一眼身后带着的宫女和太监;仿佛一条恐龙尾巴拖在身后;呃;罪过罪过;她怎么能把美人比喻成恐龙;还把自己定位在这种不华丽的动物的尾巴上;停止了思考;看了一眼出了自己的院子就不再说话的良妃;再看了一眼面前砖石堆砌成的大道;虽然她是不知道自己目前杵在紫禁城的哪个方位;但是身后的宫女和太监都一副惶恐的模样;该不会;这就是传说中皇帝下朝要走的路吧……阿门……
“主子;要是要送什么的话;奴才可帮您送去乾清宫就好;别在这等了吧。”身后的太监声响起……
原谅她的性别歧视;她对太监的声音总是敏感地起鸡皮疙瘩……
“今日风不大;天也不冷;没事儿。”幽缓的声音飘起来……
她挪了挪步子;想往良妃那儿靠靠;证明自己还是视觉系的肤浅动物;却在看着良妃带着浅笑的侧脸时;停下了步子;这个有些眼熟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像她啦;根本就不像;都是十四乱讲话;她哪来的柳叶弯眉;她哪来的柔眸薄唇;就算八爷再怎么审美疲劳;或者有深度近视;再或者神经搭错线也不可能会弄错啦……
等了多少时间;她没注意;直到自己找到第一百六十七个借口;塞满了自己整个脑袋;涨得晕呼呼的;才看到一支拖着比他们这个部队还“大”尾巴的超级大部队;在一个穿着明黄龙袍身影的带领下往这边走来;看着身边的太监;宫女二话不说地往下跪;她也不想再被踹上一脚;还吓得一头冷汗;膝盖一弯;急忙跟着跪下去;脑袋瓜子贴地;听着一众“皇上吉祥”的口号在自己身边响起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吧。”
皇帝大人的声音在近距离扬起来;她急忙将头再往下低了点;虽然她一再提醒自己是个经历了社会主义的优良教育的先进份子;但是;表现出来的却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奴才……
皇帝大人说“起吧”;但是身边却没一个人敢动;都继续跪着;哦……是叫他老婆起;不是叫他们奴才起……那就继续跪着;也免得她一抬头;说不定会吓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等在这儿;有话同朕说?”
“……臣妾做了些糕点想送给皇上。”
“……李德全。”
“喳;娘娘;把东西给奴才就好。”
“……”
“娘娘?”
“……有劳公公了。”
“还有事吗?”
“……”
“既是无事;朕倒有一事要同你说。”
“臣妾洗耳恭听。”
“胤禩今年多大了。”
“……二十又四……”
“二十四了;如今;连胤祯的福晋都有了身孕;他还膝下无子;成何体统?”
“……”
“他福晋不能生;你这做额娘不帮他物色妾室;却空出闲情来做糕点?”
“……臣妾知罪……”
“免了;朕已向惠妃提过这事了;既是你不操心,总得找个人替你操心,以后无事;不用杵在这儿;朕有空自会过去。”
“……臣妾遵旨。”
“……”
大队人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抬起一直贴在地上,有点贫血的脑袋瓜子;跟着旁边人一同起了身;没敢去看良妃的表情;只是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怎么办;她现在越来越和自己的历史老师唱反调了;想起历史课上他谈到康熙眉飞色舞的德行;如果现在她还在课堂上;估计肯定会操起板擦飞到他脑袋上去;不过;后果是;她肯定要罚抄康熙英勇事迹八百多遍……
“我乏了;回去吧。”
她听得出;那是真的乏了的声音;透心彻骨的乏;于是;良妃一回到自己宫里;便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夜色慢慢垂下来;也没醒……奴才们开始慌了;考虑着要不要叫御医;她看见一个太监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嚷着赶紧通知八爷……
不过一会;八爷的朝靴踏进了院落;她正坐在台阶上发呆;看着他难得没用飘得出现在自己面前;脚步重重地砸在地上;她慌了慌神,急忙站起身子;想要抓着后脑勺打个招呼;来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却见身旁的奴才都有点恐慌地往地上跪;她颤了颤脚;竟是膝盖一软;也跟着跪了下去;直到膝盖砸在地上;扯出一点痛楚;她才反应过来;没人按着自己的脑袋;她竟给他下了跪……
“……”她的视线砸在的地上;仿佛找着什么宝似地到处乱看;一双朝靴掉进她的视线;她的目光顺着他的朝服向上爬;他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
“你做什么?”他的薄唇轻轻地开了;跳出的字眼;竟是一字一句的。
“……嘿嘿……嘿嘿……好久没看到你了;你一下子跳出来;我就傻掉了……脚软……”她不是跪他;她没跪他;她一点点要跪他的意思都没有;顶多;顶多就是她的佳人太天人之姿了;她膜拜一下……膜拜一下而已……
她看着他提起脚步;走了过来;眸子里一片冰霜;却没有夹带任何她想要的信息;他在她的身边停了一阵;没说话;没看她;也没叫她起身;撩起了衣袍;推开了良妃的屋子的门;走了进去。
她愣愣地跪在台阶上;跟着跪在院子里;所有没敢起身的太监和宫女一样;只是她跪着的地方;离良妃的屋子是最近的而已……
逃跑
门”吱呀”一声被八阿哥胤禩推了开来;他跨过门槛;背对着院子;视线落在前方正厅的画上;没有侧目去看围在良妃身边;端着药碗;拿着毛巾;却一见他进入;便全部跪在地上的宫女;任由背后的门开着;任由一屋子的安静铺天盖地地砸下来;也任由某道视线时不时在他的身上停留一阵……
“全都出去。”
他的命令冰凉凉地跳出薄唇;跪在地上的宫女一刻也不敢耽搁;放下了药碗;低着脑袋;垂着眼帘;躬着身子向外退;顺手带上了他特意没关的门……
他微微旋过身去;从正要关上的门缝里;看着那正要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的身影;竟然在他淡淡地一瞥中;又软了腿;于是;他也任由别人把那扇他特意留下的门关了个严实……
他提起脚;走到床边;看着依旧闭着眼睛的额娘;俯下身;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抚过;再将手拉回自己的视线里;看着眼前湿漉的手;撩起衣袍;坐在床沿……
“额娘;起身了。现在就睡着;晚上可就睡不着了。”
他的声音可以在片刻冰冷后;夹杂进柔和的音调;几乎带着技巧性地从他的喉间跃出……
“……额娘;没有别人了;别装睡了;恩?”
一只手悄悄地爬上他的脸颊;带着点疼惜;生怕弄疼了他似地轻轻地刷过他的脸颊……
他只是牵起一丝笑;抓住那只在他脸上小心翼翼的手:”额娘;儿臣已经不痛了。”
“……怎会不痛;那一巴掌是我打下去的;我知道该有多痛;”她从床上起了身;有些乏力;手却还是在他脸颊上揉着;”可是;他把你带去惠妃宫里;额娘不能带你回来;不敢带你回来;你那时小;拉着额娘不让我走;额娘怕惹惠妃不高兴;额娘怕你吃苦;额娘才……还痛不痛?额娘帮你揉揉……”
“……”他不再阻止她;让她的手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揉着……
“额娘知道;一定很痛;额娘的手到现在也很痛;你肯定比我还痛。”
“……”
“额娘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恨额娘;要是不这样;额娘不知道怎样护你周全;额娘不是故意学这些委曲求全的伎俩;不是故意学这些阿谀奉承的伎俩;不是故意……变成这德行的……”
“……儿臣明白……”
“……你明白;可他厌恶我;厌恶我变成这德行;我不知道;我怎会变成这德行;我不该是这德行的;我只是想护我儿子周全;我没错的;我没错的;对不对?”
“……”他将她揽进怀里;放任她所有的话全数说进他的胸口;实实在在地压进他的胸口;视线略过这张宽大的床;单薄得根本不能承受任何的身子;飘到那扇紧闭的门上……
他不知道哄了多久;安慰了多久;才让床上那倦容满面的额娘再次睡去;如释重负地站起身;却才恍然想起;自己该是进来叫额娘起身的;却不想又把她给劝去睡下了;也罢;睡与醒对额娘来说;本没有太多差别;反头看了一眼已平静许多的睡容;将床帘放了下来;走到门边;正要打开那扇门;却因猜测不到门外的情景;停下要拉开门的手……
他怎能无视;他竟被那突然出现的一跪愣在原地;他怎能释怀;他竟被那早已见惯的一跪怔得手足无措;他怎能承认;他竟被那本该如此的一跪;扯出了痛楚;所以;当额娘的手抚上的他脸颊;他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只是麻木地任由她揉着……
嗤笑一声;他也不过如此;竟被那家伙的一跪吓得落荒而逃;关上门;躲起来;如今对着门闩发愣;万一他打开门;看到的还是那幕情景该如何是好?
再逃一次好了……
“吱呀”一声;他从容地把门打开;先扫了一眼院落里跪着奴才;却发现找不着某个身影;皱了皱眉头;正要跨出门槛;脚一提;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哎哟……”她揉着屁股;坐在门槛上;仰了仰脑袋;”就算是报复;你也不必一出门;就先踹我一脚吧?”
“……”他垂下头去;看着她有点抗议地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