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传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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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晌午时,冷秋阳还没有到。既然那天都已把话挑明了,玄刀飞雪两大派共争四海山庄,玄刀门的人不到自然不能议事。当下有人已现出不耐之色。
正在众人不耐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已高声叫道:“让诸位久等了!哈哈哈”一个高大的人影正从东面山道上纵跃而来。他的人虽尚隔百米之遥,笑声却已如临耳畔!却见他足尖只在山石上轻轻一点,那高大魁伟的身躯竟向上提起有数丈之高,再落下时人也已近前数丈之遥,却又只是足尖轻轻一点,身形便全无滞涩地再次提起,如此往复竟如一气呵成,只几个起落,人便已纵上峰顶。
只他这一提一纵之间,众人便已见得其轻功之高委实已瑧化境。那胡胖子向来以轻功自负的,当此之下也不由得目瞪口呆。众人只看到斜插在他背上的那七支银光闪闪的钢箭和盘在他身前的那张有如巨蟒般的铁胎大弓便已知来人是谁了。
跟在东方尘后面的自然是冷秋阳,冷秋阳却没有显露武功,他是一步步从山下走上来的,就像是十七门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弟子一样,慢慢地走上山来。虽然他是走上山来的,但要让那些以上乘轻功提纵上来的人与之相较,他们倒更加像是一个个在大人面前卖弄本事的三岁孩童。无论谁都不会把他当成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因为谁都能敢觉到,在他那双平凡的目光下所透出的,是一种足以慑人心魄的威势,而这种威势中所隐藏的,却是一股凌厉的杀气,更有霸气。
他只是一个人走上来的,除了东方尘他没有再带来一个随从弟子。
众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地从远处走上峰顶。
自始至终冷秋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众人一眼——这几百个人在他的眼里就好像是不存在一般。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个游山玩水的人一样,静静地在观赏着周围的风光景色。最后他只看了公孙羽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便独自一人走到崖边一块平坦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只银制的精巧小碟子,一个锦囊和一只五两扁银小酒壶。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看此时的情形他竟真的像是来登山游玩的。再看到他取出了那三样物事,大家心里就更加疑惑了:他莫不是要在这里小酌几杯?
不出众人所料。冷秋阳将那银碟和酒壶放在石上,解开锦囊竟往那碟子里倒出了满满的一碟花生。他将那酒壶的盖子拔开,那盖子刚好可以作为酒杯。于是——他轻轻地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凑到嘴边喝了,又缓缓地拈起一枚花生,细细地捏去外面的红衣,小心地放到嘴里,悠然地咀嚼起来。他的两只眼睛微微地眯起来望向醉心湖,整个人就这样静静地领略着这醉人的美景,隐隐地回味那花生的香甜与美酒的甘醇,再也不去理会众人。
如果他现在是在游山玩水,那的确是惬意得很,可此时的情形就连公孙羽也只能摇头苦笑。
东方尘又开口说话了,他逼视着公孙羽,冷冷道:“公孙教主,却不知贵教是否已寻到那白狐剑了?”他见公孙羽手里拿的是风临清的剑,所以才这样询问。
“没有!”公孙羽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很冷,目光如刺般看向东方尘!他的确很少用这种口气跟人说话的,他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东方尘却丝毫不以为然,大笑道:“既然没有,如今上官掌门已死,依公孙教主看来,这并派一事,该如何解决是好?”他这话本应该去问十七门的人,此时这般来问公孙羽,无疑是想给他出道难题,因为这句话对公孙羽而言应该是很难回答的。
公孙羽知道冷秋阳绝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他既然敢单枪匹马来赴会,自然是有着十分把握的。因为在他看来,此时此刻,只要有东方尘一个人的武功就足以抵过这会云峰上的几百余人。当然,只要是见过东方尘出箭的人也大都不会怀疑这一点的。公孙羽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很轻,轻得就像是梦呓,他的脸上却又现出一抹近乎顽固的倔强,他只用一句话就回答了东方尘这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江湖事自然要用江湖人的方法来解决!”说完这句话他就已拔剑!
临清剑又已出鞘!
在这里的人谁都不清楚公孙羽的武功底细,也没有人见过他出手,就连他亲自带来的飞雪教弟子也不例外。自从公孙羽接掌飞雪教以后,便再没有亲自出手过,因为这些年来一直都有风临清跟随在他身边。唯一知道公孙羽此时的武功底细的人却是石秋,可此时石秋并不在这里。众人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十年前玄刀门与飞雪教在西冥山下那一战,公孙羽曾带着几百人马冲入玄刀门万人阵内数进数出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连冷秋阳都忍不住转过身来看向公孙羽,他也没有见过公孙羽出手,他也一直都想弄清楚公孙羽的武功底细。他在看着那柄剑,那是风临清的剑——
剑犹在,人呢?他的人是否也还会有那临清一剑的风骨?
东方尘已解下铁胎巨弓,脸上的傲慢神色也已收敛,两只苍鹰般的锐眼紧紧地盯着公孙羽手中的剑。他可以瞧不起公孙羽,甚至可以瞧不起这会云峰上所有的人,但他绝不敢瞧不起这把剑,就连他这样的人对这把剑也有着一种莫名的敬意。那不只是因为他曾经败在了这柄剑下,更重要的是这剑的主人虽已不在,他的正义之气却一直屹立未倒。直到此时此刻,也没有人敢轻视这把剑。
公孙羽已出剑!
正文 第二十章 锋芒初露
东方尘的眼神在收缩,混身的肌肉都已绷紧。他看得出,公孙羽刺出的这一剑正是几十年前风临清最为常用的一招起手式——难道风临清已将毕生武功传给了公孙羽?
“这绝不可能!”东方尘是这样认为的。
东方尘认为绝不可能的事当然是有道理的。很多人也都知道,黄山快剑一脉有条永不变更的规矩——单传。一师一徒,一脉单传。这也是黄山快剑虽及负圣名却始终没有在江湖中开门立派的原因,或许当年传下这路剑法的那位高人就是不想让这剑法最终变成了江湖门派争杀的工具才立下这规矩的。
武技的不断高明,所造就的,岂非也正是杀戮的不断残忍?
风临清的师父已经破了规矩,因为他的一生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龙门子,另一个就是风临清。因他二人以龙门子为长,他的师父便在临终时对风临清留下了遗命,让他不可再收传人,以维持师门之规。
风临清怎么可能违背师命?
直到公孙羽这一剑刺到东方尘身前时,人们才发现,风临清并没有违背师命。因为这一剑刺到中途就应该变招的,一剑幻作数剑,每一剑都是实招,一招快过一招,才应得快剑之名。可公孙羽没有变招,虽然这一招是风临清指点过的,但后面的变招他却使不出来。
东方尘将巨弓一扬向他剑上荡去,左掌平平推出,这一掌去势并不快,为的就是要应变他后面可能的变招。可他并没有想到,巨弓只一荡就已荡中了公孙羽的长剑,他甚至能看到公孙羽右手虎口上暴出来的血花,他的左掌也同时击在公孙羽胸前。他这一掌本是虚招,只使了一成力道,公孙羽中掌后整个人却如纸鸢般平平地飞了出去,半空中已吐出一口鲜血。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连冷秋阳似乎都愣住了。等飞雪教弟子惊呼声中抢过去把公孙羽扶起时,他的脸色已变得苍白,嘴角也沁着鲜血,可他手中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把剑,虎口流出来的血正延着剑刃滴落到地上。
东方尘明白了,在他那一掌击中时,他就已发现公孙羽的体内已根本没有一丝内力——他的武功早已被废了!
——谁能相信这个曾经在玄刀门近万弟子中杀得几进几出的飞雪教教主竟然已把武功废掉了?就连冷秋阳也不能相信。
公孙羽喘息了很久才勉强可以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却又变得很平静:“东方尘,像你这种人就算我杀不了你,总也有人能杀你的,莫要忘了,你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改变不了你是条走狗的事实!”
他的话刚刚说完,坐在一边的叶老头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一挥手,身后的弟子就已走到了飞雪教一边。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挣扎,风临清那一剑让他第一次感到了那种无坚不催的浩然正气,也正是那一剑让他清醒了很多,此时此刻,他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谁都可以看得出飞雪教此时并不占丝毫优势,在这个时候投靠飞雪教,恐怕连能不能活着走下这东石山都难说得很,可他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他其至在感激风临清为他断去的一臂——一臂之痛终能悬崖勒马,留住这一世之清名,何所不堪?
那边的胡胖子还在犹豫,却又有几家门主见叶老头都过去了,也跟了过去。胡胖子一跺脚,朝冷秋阳高声道:“冷贤弟,不是胖子不识时务,胖子打从背叛白羽楼那天起就知道识时务!可胖子活了几十年,这‘走狗’两个字着实不愿再去背了,贤弟若要责难,就请随时来取我这条性命罢!”说完,也带着众手下走到了飞雪教一边。
冷秋阳一直听他说完,甚至最后还微微点了点头。这一切他似乎都已经想到了:从他与公孙羽对酌一叙后他就已想到了——“别人对你是否绝对忠诚,那还要看你对别人是否也绝对忠诚!”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
公孙羽也笑了,冷笑。
他狠狠地瞪视着东方尘,切齿道:“东方尘,其实你早就败了,从你甘做走狗的那天起你就已经败了!”谁都不肯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公孙羽口中说出来的,多少年来,他几乎从不曾用过这种刻毒的话语去痛斥别人。人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明知自己绝不会是东方尘的对手却还是要出那一剑——那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是个男人,而他深爱的女人正是死在了东方尘的箭下!
这时,一个冷淡却好似还带着点少年稚气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面传了进来:“你就是东方尘?”
这本应该是个很滑稽的问题,在这会云峰上的人谁还不知道他是东方尘?可听到这个冷冰冰的声音,人们一点都不感到滑稽。因为叶老头身边的那个韩少青已失声喊了出来:“是他,那天在地室里的人就是他!”
人群很快向两边让开,众人就看到了宫成飞。
宫成飞紧紧地咬着牙,看上去他对东方尘的恨意竟不在公孙羽之下,他又问了一遍:“你就是东方尘?”
东方尘微微地冷笑。
适才公孙羽说的那些话都没能让他变一变颜色,因为对他而言那些只不过都是废话,至于十七门的人是站在哪一边的,正如公孙羽自己所说的,江湖人的事自然有江湖人解决的方法,他也没放在心上。此时他却在冷笑,冷笑有时也是一种掩饰。像他这样在刀光剑影中走过了一生的人,对于危险从来都是有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感知力的。而面前的宫成飞就让他产生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也是他从未有过的,所以他感到了一丝惶惧,他必须用冷笑来掩饰这种惶惧。
他冷笑着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宫成飞没有跟他罗嗦,又问道:“白清清是你杀的?”
东方尘还是在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TXT小说下载:wrshu'
宫成飞的眼里已放出光芒,他脸上的痛苦之色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安逸,他的人似也在慢慢变得松驰,衣袂已随风起舞,他瘦小的身子看上去几乎随时都会被风吹走。良久,他又问了一句话:“你是用‘七连诛’箭阵杀了她?”
东方尘不笑了,因为他已看得出这少年的武功绝非等闲之属,更看出此时此刻他的人已进入到一种极静极轻的境界。这种境界他平生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能够见到,这个人就是风临清!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铁胎巨弓,一字字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宫成飞突然厉声喝道:“出你的‘七连诛’!”
东方尘的声音随着他的巨弓一齐扬起:“你还不配!”声未落,巨大的铁胎弓臂已掀起一阵飓风砸向宫成飞!
只这一击就足以让所有人骇然变色——没有人能够形容这一击的力量,也没有人曾见过这样可怕的一击!
宫成飞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的人却早已远远地避了开去。眼见得东方尘这一击若是砸得实了,只怕他整个人就要粉身碎骨。有人已失声惊呼,在很多人眼里,这个宫成飞只不过是个狂妄的少年,像他这样的狂妄少年在江湖中并不少见,几乎没有人认为宫成飞可以避得开这一击。事实上宫成飞也的确没有避开——本来背在他背上的一个长条包袱这时已被他拿在手里,他就借那包袱里的物事向那开山碎石般的一击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