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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阏氏-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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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帐中,我没能维护你,”冒顿道,“你生我的气了吗?”
  
  要说没有一点哀怨那是诳语,可冒顿主动提起此事,无疑还是在乎自己的。
  
  念及此,赵悬弓心如擂鼓,很快便将心中那小小的芥蒂抛诸脑後:
  
  “单於其实无意我的性命,只是想试探一番,您是否仍对他惟命是从……”
  
  听到这话,昏暗中冒顿紧了紧两人相系的手。感应到冒顿的情绪波动,赵悬弓继续道:“您虽然贵为王子,可是仍旧身不由己。赵悬弓感同身受,又怎麽会怪您呢?”
  
  
  此话发自内心,说得也颇识大体,冒顿亦受触动,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啊?”
  
  “唯有你,我不会放弃!若单於再度发难,我决不会作视不理,就算──”
  
  “殿下……”话在嘴边,呼之欲出,赵悬弓却在这个时候踮起脚尖,捂住冒顿开阖的嘴唇,道:
  
  “那种誓言……还是等您成为真正的‘撑犁孤涂单於’再说吧。”
  
  所谓的“撑犁孤涂单於”便是草原的“天子”──而赵悬弓相信,他所倾心的男人终有一天,名前会冠上这荣耀的称谓。
  
  听到这话,冒顿笑了。
  
  赵悬弓的掌心,感觉到他唇角弯起的弧度。然後,温热柔软的触感,印在那里──是冒顿在他的手心里吻了一下。
  
  仿佛被炙铁烫著了,赵悬弓羞得急急缩手,却被冒顿一把扼住。他轻轻一扯,赵悬弓再次跌进怀中。
  
  
  夜色正浓,清风抚过草地,卷起“沙沙”的响动。
  
  赵悬弓闭著眼睛聆听著,他听到草蝈的鸣声,夜枭的暗啼,轻摇的铃响,以及男人鼓噪而沈重的心脏搏动……
  
  这还是冒顿剃去胡须之後,第一次吻他。
  
  就这样唇齿相依,忘乎所以。
  
  这一刻,除却胸中满溢的甜蜜,似乎什麽都不肖去想了……
  
  
  天色微明。
  
  草尖上还盛著晨露,赵悬弓回到营地的时候,靴子都被沾湿了。走近穹庐,遥遥地,看到臧衍正在帐房前踱步。
  
  臧衍发现赵悬弓便急急赶来,抓住他的肩膀,问道:
  
  “悬弓,那家夥……有没有对你怎样?”
  
  赵悬弓摇摇头。昨晚在外廷,冒顿跟他讲了许多的话,最後也不知是什麽时候,他昏昏沈沈地睡著了,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冒顿的怀中──两人竟相依相偎,露天过了一宿……
  
  “臧大哥,你怎麽……”
  
  赵悬弓回过神打量臧衍,只见眼前人衣冠不整,模样颇为狼狈。臧衍尴尬地涨红了脸,道:
  
  “你走了之後……有个匈奴女子进了帐房,说……说……”
  
  “说要陪你睡觉对麽?”赵悬弓替他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臧衍一脸震惊:“你知道?”
  
  “对啊。”赵悬弓讪笑道,“我最开始来这里,也有女孩子说要陪我睡觉呢。”
  
  “是吗……”臧衍呐呐道:“我不肯碰她,她就大哭起来,问我是不是觉得她不够漂亮……”说到这里,臧衍更窘,“唉!这帮蛮夷,行事古怪──不提也罢!”
  
  “臧大哥,你还是不懂,”赵悬弓道:“匈奴人并不会把贞操看得那麽重要。单於说得没错,在荒芜的草原上生存,繁衍後代才是第一位的。”
  
  “可是……”
  
  “草原儿女敢爱敢恨,不像中原人这般好矜持,若是臧大哥您再遇到对你青眼有加的匈奴女孩,千万不要拒绝她哦。”
  
  “悬弓……”
  
  “嗯?”
  
  “你知道吗?你的口吻就像完成把自己当成一个匈奴人了。”臧衍蹙起眉,“在单於庭的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你真的不愿随我回去了吗?”
  
  赵悬弓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臧衍见状,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想勉强你,但……”
  
  “什麽?”
  
  “那个男人……实在很危险。”提起冒顿,臧衍面色一沈,“他的眼神,就像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夥……悬弓,不要和他在一起了。听我的话,早早离开匈奴,你才可以过更平安、自在的生活!”
  
  “多谢你,臧大哥。”赵悬弓这般道,幽远的目光投向地平线上初崭的朝阳,微微一笑,道:
  
  “我以日月神的名义发过重誓,不会离开他、不会离开匈奴!哪怕真有一天我会因此死於非命,也不後悔……”




阏氏 二十七

  臧衍在茏城只呆了三天,就辞别了单於,回中原去了。
  
  而留下的赵悬弓,当然也不能继续享受“阏氏”的待遇──臧衍离开的第二天,单於就给了他三百头羊,要他每天放牧。
  
  虽然正值草肥马壮的时节,可是那麽多羊赵悬弓还是顾得相当辛苦。每过一日,他就要赶著羊只去到更远的草场。半个月後,羊已经把方圆几十里的草都吃完了,匈奴众人也将离开茏城,回到阴山北麓的单於庭。
  
  自从茏城祭祀过後,单於禁止冒顿和赵悬弓继续来往,两人只好偷偷私会,而每次相聚的时间也都相当短暂。
  
  
  “明天,我要离开一段日子,这期间,你得好好照顾自己……我已经吩咐过苏勒,我不在的时候,他会暗中保护你。”
  
  
  “殿下这回要去哪里?”
  
  “林胡。”
  
  “林胡?”赵悬弓喃喃,“是‘胡服骑射’的那个林胡麽?”
  
  “什麽‘胡服骑射’?”
  
  “林胡人和匈奴人一样,善於骑射。战国的时候,赵国的武灵王见他们身著短打骑马射箭,作战十分灵巧方便,就让自己的士兵也换上胡服。”
  
  “原来如此。”
  
  “林胡人十分擅长游击作战,他们最擅长的一招就是‘诱敌深入’,如果在峡谷或丛林,他们会先遣一小队老弱残兵吸引敌人进入後方,设埋伏圈,甕中捉鳖──殿下,如果您遇到这样的情形,请千万记得别贸然追去,可能的话,尽量在开阔的地方和他们作战……”
  
  “呵。”听到赵悬弓又开始滔滔不绝,冒顿轻笑了一声,在他的颊上啄了一记:“每次离开之前,你都这样。难道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讲麽?”
  
  “别的话……”
  
  赵悬弓面上一红,虽然他心中千般不舍,却从来不出言挽留,因为赵悬弓知道,冒顿有自己的梦想,他不愿拖累他……
  
  “我会等您凯旋归来。”
  
  一句朴实的话,要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动听。冒顿听罢会心一笑,亲了亲他的额头,道:
  
  “我也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五月末,为了收服草原的游离势力,挛鞮冒顿奉命带兵东进,攻打林胡。而就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单於庭也正慢慢酝酿著一场剧变……




阏氏 二十八

  八月初旬,天气热毒。平原之上,草色青青。
  
  “悬弓……悬弓!”
   
  正在放羊的赵悬弓听到熟悉的呼唤,转过身来,看到从对面草坡上疾驰而来一匹黑骏,而驾驭它的则是呼延家的居次、冒顿的未婚妻──呼延兰。
  
  “怎麽了?”看到呼延兰匆匆赶来,神色慌张,赵悬弓心中一紧,这般问。
  
  “别问那麽多,先跟我来!”少女叱道,扯了赵悬弓一同上马,急奔营地。
  
  到了单於庭,呼延兰领了赵悬弓进了一间陌生的帐房,一进入,他就看到雏菊躺在毡子上,她的哥哥稽粥坐在一旁。
  
  “阿娘……我要阿娘……”小雏菊有气无力地唤道,冲著刚进入的赵悬弓张开双臂。赵悬弓走近,看到雏菊脸上、胳膊上遍布红疹,又探了探她的额头,很烫,他转向呼延兰,道:“雏菊病得那麽重,为什麽不让巫医看看?”
  
  “看过了,可是巫医说这不是病……是诅咒,医不好的……”
  
  赵悬弓沈声,想了一下,又问:“只有雏菊一人这样吗?”
  
  “不,单於庭还有十几个孩子也是如此……”
  
  听到回答,赵悬弓心头更沈,转过头看了一眼稽粥:男孩正担心妹妹的病情,一脸忧色,守在一旁不肯离去。
  
  “稽粥,你不要呆在这里,出去吧。”赵悬弓道。
  
  “你是什麽东西?凭什麽对我发号施令?!”稽粥怒目相对,“该出去的人是你才对!”
  
  知道稽粥不喜欢自己,赵悬弓无奈,朝呼延兰递了个眼色,她立刻唤来苏勒把男孩抱出了帐房。
  
  “为什麽要稽粥哥哥走开?是雏菊的病好不了了吗?”女孩眼眶湿润地望著赵悬弓,呜咽道:“阿娘也要走吗?雏菊不要阿娘走……”
  
  “傻孩子,我不走。”赵悬弓拢了拢雏菊的头发,这般安抚,哄了一会儿,见她睡去了,呼延兰在一旁道:“还是你有办法,我刚才哄了半天,她都不肯睡呢。”
  
  “兰,你也出去吧,不要留在帐房里。”
  
  “咦?为什麽?”
  
  “我没有猜错的话……雏菊得的应该是虏疮,会过人的。”
  
  “虏疮?”(虏疮,即天花)
  
  “嗯。我的母亲是乌桓人,小时候她告诉过我,这是一种从外域传来的疾病,能致人死地,感染者浑身红疹,高烧不退,小儿最易得此病症……”
  
  听到赵悬弓这麽说,呼延兰吓了一跳:“那雏菊她……”
  
  “恐怕凶多吉少。”
  
  呼延兰咬著下唇,道:“那怎麽办,悬弓?大王子不在,我们要怎麽做?”
  
  “先别慌,”赵悬弓道,“这种病虽然很严重,可是如果疹疱能够结痂,十天之内便能不药而愈,雏菊还是有机会康复的。”
  
  听到赵悬弓这般道,呼延兰还是不放心:“我留下和你一起照顾她。”
  
  “不必。”赵悬弓把少女推出帐外,道:“下个月你就要做阏氏了,若染上病怎麽办?”
  
  “可是……”
  
  “我只求你这些天替我好好看著那些羊,雏菊我会照顾,你不必担心。”
  
  听闻,呼延兰不再多说,走近赵悬弓握紧了他的手,道了句“你也要保重”方才离开。




阏氏 二十九

  时至半夜,半昏半睡的小雏菊躺在毡子上呓语叠叠,浑身发颤,赵悬弓瞧得心疼,便用沾了清水的棉布轻轻擦拭她发疹的患部,可这并减轻不了雏菊的痛苦。想了一下,赵悬弓把她用毡子裹起来,抱在臂弯里,学著幼时祖母哄自己睡觉的姿态,轻拍女童的背脊,轻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一曲歌毕,蓦地惊觉竟是聊表相思的诗句,自己方才出神无意间竟又思念起此时远征林胡的冒顿来!
  
  念及此,赵悬弓只觉胸中有些幽怨。
  
  分别两月有余,虽然前方时有捷报通传,可那骁勇的匈奴王子私下却未曾给自己递送过只言片语。也不知是军务繁忙,还是……
  
  该死,胡思乱想这些作甚!赵悬弓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句,回过神,却见雏菊已然安静下来,此时正偎在自己怀里睡地香甜……
  
  
  接下去的两天,赵悬弓日日守在雏菊身旁,几乎寸步不离。因为他事先将虏疮的厉害告知过众人,所以这期间除了苏勒每天定时送食外,单於庭也无人进小居次的帐房探视。
  
  到了第三天,雏菊的烧渐退,红疹疱有些破掉,开始结痂。赵悬弓见状,知是病情有所好转,更是悉心照顾,一连几日下来雏菊渐渐恢复了生气。
  
  雏菊孩童心性,尚未痊愈便不安分起来,总嚷著要出去玩,赵悬弓差点管不住她。得知妹妹转醒,稽粥还带了新抓的鸟雀给她玩,面对赵悬弓时态度也较之从前软化了一些。
  
  “小居次还真是有神明护佑,只可怜其他庭内的孩子……”
  
  从苏勒那儿得知单於庭内感染虏疮的十余个幼童中,已有夭折的,赵悬弓不禁黯然。好在疫症并没有扩散的迹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九天後,雏菊已能正常坐卧,除了有些虚弱,神色已与寻常孩童无异。这几天为了雏菊发虏疮的事,赵悬弓早已心神俱疲,但见孩子无事,绷紧的心弦适才松懈下来。
  
  回到自己的帐房,赵悬弓和衣躺在羊毛毡子上糊里糊涂地打起盹来,他太累了,这一觉很是香甜。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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