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美人煞-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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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陡然睁开眼,目中似明非明,依稀是想起了什么。禹司凤见他神情有异,虽然有均天环的碎片放在胸口,却仍然虚弱不堪,半点妖力也提不起来,副宫主说情人咒地解药不但能让他忘记和于皓凤的事情,更可以化解他的妖力,当时的情形一定是他走了之后,副宫主立即将大宫主囚禁了起来。大宫主已经失去妖力,自然无法反抗,硬生生为他锁在床板下面,关了两年。
不要说他妖力尽失,就算他还保留着十二羽的妖力,在这样一个狭窄暗无天日的地方关个两年,精神也会受到极大的折磨。眼看昔日英伟的人物成了如今的模样,禹司凤心中不由一阵酸楚,柔声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啦。来,我替你把脉。”说罢抓起他的手腕,搭了两根手指上去。
大宫主眼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想着什么。禹司凤只觉他的脉搏忽快忽慢,渐渐式微,俨然是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本来他继续被关在床板下,应当还能再活个数月,可是如今重见天日,对他的身体却又是一次不小的损伤,纵然是均天环在身边,对他也没什么作用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喉间酸涩的感觉强压下去,微笑道:“……没事……没事,爹,很快就好了。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大宫主轻声道:“你叫我什么禹司凤紧紧握着他的手,哽咽道:“叫你爹,你是我爹。”
(炫)恍(书)然(网)间。似乎有无数画面流水一般从大宫主眼前流淌而过,他剧烈地抖了一下,眼睛陡然睁大。颤声道:“你……你是司凤!司凤!”
他激动起来,弥留之人。手劲居然变得奇大无比,扯着他的手腕,十分疼痛。禹司凤展开眉头,柔声说道:“是了。我是司凤,爹。你终于想起来了。”
大宫主急急喘了几声,道:“副宫主他……他在哪里?!”
“他死了。”禹司凤不愿将事实告诉他,大宫主一向是高傲的性子,倘若知道整个离泽宫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元朗地贪欲,一定会难过。他快死了,临死的人还是许他一些仁慈吧。大宫主吁出一口长气,脸色渐渐发白,低声道:“死了!你杀的?”
禹司凤默默点头。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噪杂,许多人叫着大宫主。齐齐撞门冲了进来,一见到他躺在床上地佝偻狼狈模样,许多弟子们都流下眼泪。罗长老疾步上前。哽咽道:“大宫主!我们……唉,那个副宫主……他……唉!我们居然没早些发现!”
大宫主艰难地喘着气。良久。才低声道:“我不行了……以后离泽宫就交给……司凤来执掌。他虽然……身负十二羽,年纪却太小……还需要长老们的扶持。若不能服众……就让他……离去吧!”
禹司凤惊道:“爹……师父!我不想……”话说到一半。对上大宫主祈求爱怜地眼神,顿时说不下去。大宫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司凤,我这一生,做什么都很失败。宫主也好,父亲也好……甚至还害死了心爱的女人……你千万不要学我。好孩子,你聪明又稳重,离泽宫交给你……我十分放心。只是……苦了你……”
禹司凤流下泪来,只觉他的手渐渐收紧,声音也变得十分细弱遥远:“……再……叫我一声爹……”禹司凤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低低地连声叫着:“爹,爹。”最后一声尚未叫完,只觉他的手腕一沉,终于是死去了。
身后传来一片哭声,众人齐齐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禹司凤深深吸了几口气,想起自己地身世,从此以后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上,无父无母,一时间,只觉全世界都将自己摒弃在外面,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那怀抱十分温暖安详。他忍不住反手紧紧抱住,低声道:“娘……”头顶传来璇玑的声音,轻道:“司凤,你好些了吗?”他一怔,抬手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水,仰头去看,果然是她抱着自己。想到自己刚才恍恍惚惚居然叫她娘,他不由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没事。你刚才……没听到……”
璇玑柔声道:“嗯,什么也没听到。你没事就好。”
他坐起身子,这时才发觉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床上的大宫主已经被人梳洗干净,换上了寿衣,阖目抿唇,像是在熟睡,似乎推他一下便会醒过来。他忍不住用手去摸他的脸,低声道:“真的死了,看上去却像睡着一样。”
璇玑用手指替他将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一面道:“你刚才晕了过去,长老要我传话,让你醒来之后去金桂宫正厅,他们有要事和你商量。”
禹司凤点了点头,起身整了整衣服,璇玑又递上一块湿巾子给他擦脸,难得她安安静静,居然什么也没问。他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没什么想问我地吗?发生了这样的事。”
璇玑摇头道:“不知道怎么问,也不想问,因为你不想说。总之……我大约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别太伤心就好,也别说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之类的话,我还陪着你呢。”
禹司凤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转身推开门,道:“过一会我就回来,如果迟了,你就先睡,不用等我。”长老们找他有什么事,他心里大约有数,不是商量着要他执掌离泽宫,便是谈解散离泽宫地事情。他一路上盘算着将要发生的各种情形,自己将如何应付,那一瞬间,他仿佛又成长了不少,只因肩上地担子重了。
走到正厅,推开门,却见十几位长老全部跪在地上,齐声道:“恭迎新宫主!”
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四十章 重振雄风(三)
今天继续三更。
禹司凤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形,可是一旦真正发生,他还是感到沉重的压力。他站在正厅中央,想了想,才道:“长老们先请起,关于离泽宫的事情,我想应当慎重地讨论一下。”
罗长老说道:“虽然均天环的事情没有了指望,但我这个老家伙可不认为离泽宫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均天环!一千年下来,就连石头都能被水滴穿,何况离泽宫的初衷呢!”
其余长老纷纷点头同意。禹司凤朗声道:“罗长老说得对!我个人也认为离泽宫不应当仅仅为了均天环而生。我记得从前离泽宫要招揽新弟子,都是去海外强行搜刮有材质的族人,以至于在许多族人眼里,离泽宫便是个地狱般的所在。我想,第一步应当是扭转族人对离泽宫的看法。”
众人听到他表态,不由喜不自禁,不料他又道:“至于做宫主的事,我想从长计议……一来我还年轻,不能服众,二来我天性懒散,不喜受到拘束,只怕宫主这个位置做不好。不如从诸位长老中选一个才德服众的,做离泽宫的新宫主,各位意下如何?”
长老们顿时慌了,罗长老急道:“宫主何出此言!离泽宫新任宫主除了你还有谁能担任?你要列举例子,那老夫也能列举,一来是前任宫主亲口指定你做宫主,二来宫中只有你一人身负十二羽的尊贵血统,三来你虽然年轻。但平日里宫中谁敢小觑你?宫主何必妄自菲薄!”
他见禹司凤犹豫不答,便又道:“宫主说自己性子懒散,不喜受到拘束。言下之意便是离泽宫规矩众多。但我们这些老家伙商量了一个下午,决心破除先前所有的规矩。重建一个崭新的离泽宫,不再有那么多铁律。最关键的是……宫主休怪老夫失礼,年轻人,不可以逃避自己地责任!尤其是非你莫属的责任!将一个大摊子丢下,自己离开。宫主心里会好受吗?”
他最后几句说得甚是严厉,禹司凤心中惭愧,垂头道:“罗长老说得是,是我鲁莽了。”
众长老都笑道:“罗长老不愧是戒律堂的人,总算将宫主说动了!”
禹司凤温言道:“诸位长老先坐,承蒙大宫主和诸位长老地厚爱,宫主之位小子厚颜承担。。关于如何建立一个新的离泽宫,我想听听诸位长老地意见。”
早有人将厚厚的一沓纸递了上来,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诸人的方案。他粗粗翻看了一下。只觉热血沸腾,原来他的想法竟与诸长老不谋而合,譬如重振修仙门派地声威;废除先前的一切律条。重新定了十条戒律;开放入门限制,不再强行拉人进来;现有弟子若想离开离泽宫。不得阻拦等等。
他看得竟有些入神。半天,才笑道:“长老们原来早有改革之
善济堂的长老答道:“不瞒宫主。昔日离泽宫铁律之下,委实死了不少弟子,令人心寒。铁腕老宫主之后,又是两个蛮干的新宫主。大宫主的心思根本不在建立离泽宫上,副宫主又私下里诸多小动作,一心想着均天环。当日大宫主血洗浮玉岛归来之后,我们便暗地里商量着改革之事,谁想递上去之后杳无音讯,想来此事并不讨两位宫主欢心,只得暂且搁置。宫主你若有心于此,实在是离泽宫的福分。”
禹司凤点了点头,望向罗长老,想起他一直是个冷面严厉的人物,上回还和柳意欢起了大冲突,不由笑问:“罗长老,晚辈失礼,依您的性格,改革一事您应当首当其冲反对才是吧?”
罗长老正色道:“宫主说得是,起先周长老他们几个商量的时候,老夫是坚决地反对派。可是后来看到两位宫主的任性妄为,想到离泽宫千年下来的基业,不可单单为了个均天环而败坏。事实上,老夫经历了这两代地宫主,发觉均天环已经成了一种执念,老夫时常想,难道我们辛辛苦苦做人,意义只在于那个神器吗?灭绝了一切思想灵性,纯粹成为私人欲望的牺牲品,老夫想起便会觉得心寒。老宫主那套灭绝人欲地做法,伤到地何止是你与柳意欢!地牢里无数的尸骨,都是铁律下地产物。老夫不希望下一代的年轻人继续遭受这种摧残!”
禹司凤禁不住有些感动,看着厅中这些或白发苍苍,或神情凝重的长老,那一瞬间,他竟有种温暖的,找到家的感觉。他将那叠纸小心翼翼放进袖子里,起身笑道:“改革的事,我明天会给出最终的计划。小子不才,愿与诸位长老共建一个新的离泽宫!还麻烦诸位长老指点!”
众长老齐齐起身,连声道:“宫主太客气!”
禹司凤又道:“时候不早了,诸位先去休息吧。明早在丹牙台聚集所有弟子,询问意愿,愿意留的便留下,愿意走的,便离开,全凭个人。”
罗长老笑道:“宫主不用担心,下午我们都问过了,弟子们没有一个愿意离开。不知他们在外遭遇了什么,都对宫主十分敬仰呢!”
禹司凤腼腆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递过去:“这是均天环的碎片,虽然碎了,但好像效力还在。柳大哥那里还有一份,待他伤好之后自会归还,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份,待我将天界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也一并归还。长老们看应当怎样处理吧。”
众人齐声道:“都是为了此物,离泽宫才变成如今的地步。还请宫主将它锁入金桂宫祠堂之中,供奉起来便是。禹司凤回到副宫主的寝室时,已经是三更时分了。大宫主的尸首已经被弟子们抬到金桂宫的灵堂里,长明灯点燃,隐约有哭声幽咽,随风而至。璇玑坐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不过睡得不太沉稳,睫毛微微颤动。
禹司凤叹了一声,走过去将她抱起,璇玑立即醒了,勾住他的脖子,含含糊糊地说道:“你回来了……我可没睡,等着你呢。”禹司凤轻笑一声,低头在她鼻子上吻了一下,将她抱上床…………床上的被褥帐子全部换成了新的。他拉过被子盖住她,柔声道:“我回来了,不过有点事要忙,你先睡吧,别担心。”
璇玑确实困得不行,只舍不得放手,勾着他的脖子,软绵绵地说道:“你看墙上那些面具,像不像无支祁的脸?我盯着看了一晚上,越看越觉得凉飕飕……你说那个元朗到底有没有把无支祁当作过好兄弟?”
禹司凤默默摇头,那些面具大多光滑闪亮,显然是时常被人抚摸的缘故。他低声道:“他们俩之间的事,谁也说不清。我看无支祁是个聪明人,如果那元朗当真是个猥琐小人,他一定也不会与他称兄道弟。想来那元朗,以前必然也是个人物吧……只是被贪欲蒙蔽了眼睛。”
话说完,璇玑却没声音了,低头一看,她早已沉沉睡去。禹司凤轻轻推开她的手,替她掖好被子,自己点了灯去外间看那份改革计划,一面用笔在新的玉版纸上罗列下来,加上自己的想法。
这其中有一条,他觉得十分有意思,原先离泽宫是不允许嫁娶的,甚至要戴上面具不与世人接触。如今这条被废除,周长老换成了不戴面具,允许嫁娶,更年轻一些的唐长老甚至希望离泽宫将来招收的新弟子不单是金翅鸟,若是凡人慕名而来,抑或者是其他想修仙得道的诚心之妖,都大开方便门。这条建议当然好,但不适宜在眼下的阶段实行。
他在玉版纸上用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