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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朱颜誓-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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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罗早在他开口就猜到他要说些什么,冷冷道:“柳欢宴聪明绝顶,智谋无双,你对他这么没信心。”

“我是说万一……”

“你换一个要求吧,和他无关就行。”

“其实我师弟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无情,他打小吃了很多苦,他,还有他妹妹。”

云罗看了看他:“妹妹?”

“是。”楚岫目光闪烁,却没跟着往下说。

云罗冷笑道:“哼,不错,并不是很无情,他们兄妹俩只是有些无耻罢了,两面三刀,出卖朋友,我都领教过。”

“你对他有些误会。”

“误会?楚相公,你才是当局者迷吧?柳欢宴他从江南与我结识开始,就是一个圈套,他表面上和我和穆潇结为好友,转过身却同另外一个人商量怎么让他的好友尸骨无存。炫。书。ωǎng。你是他师兄,小心他当面叫你师兄,却递过来一包毒药!”

“他不是――”楚岫说了一半打住,转而道,“你身子不好,还是先歇一会,别多说什么了。”

云罗伏在膝上,闷闷不乐地道:“楚相公,你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楚岫微笑:“这算是褒是贬?”

云罗并不理会,自顾自道:“我从小到大,所认识的人,我以为我亲近的、信任的、甚至全心全意爱慕或景仰的人,到最后我总是发现我不认得他们,撕开一重面具,里面还有一重,我爹爹、柳欢宴,甚至穆潇,无不如此,我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再认识人的时候,心里简直害怕,我只喜欢简单的人,如果外面这个世界是这样,我宁可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不走出去。我真的不确定,这个世上倒底还有没有简单的人?楚相公,是否有一天我也发觉不再认得你?”

她语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仿佛在低泣,楚岫手足无措,按着她的肩头,却又闪电般缩回,轻声道:“云娘娘,不要如此。”

“云娘娘。”云罗低声冷笑,但是也不再说什么了,身子微微一斜靠在他怀中,已经昏睡过去,楚岫一动也不敢动,看了她半天,轻轻了叹口气,想道:“我也有秘密。”

089 翠鼎缓腾香雾

玉泉山暴雨倾袭,泥石流倾泻封断山路,因当日风沙太大,皇太后和皇贵妃御辇不曾抵达预定的云林寺,而直接到了落凤坡,恰巧是在被泥沙吞没最严重的几个山谷区域之内。次日皇帝得知焦急万分,立刻调遣京营一万五千人前往搜寻,更将阳明行宫禁军四万连夜派遣出去,只是气候及地势太过恶劣,头一天上毫无头绪,第二日深夜终于传出落凤坡消息,消息尚算振奋,落凤坡已是泥石流冲泻的外围,院落虽是大半被埋,但初步估计遇害人数不多,还未有进一步消息。皇帝日夜不宁,便执意出宫,亲自赶到了落凤坡附近。

雨势已止,声势骇人的泥石流冲泻也早就停止,天还是阴阴的,风很大。

曹霸如泥人一般滚到皇帝驾前,叩头称死罪:“尚未找到娘娘!”

皇帝心一沉,却问道:“是未找到,还是更坏?”

曹霸叩首道:“没找到!娘娘当日所住的上房已然扒了出来,伤了两名宫女,不见娘娘,臣猜想事发突然,定是秋林带娘娘逃走了!”

皇帝怒道:“倘若是秋林把她带走了,已经两夜一天,以秋林的本事,早就透出消息来了。曹霸,你无需废话,给朕找,给朕翻遍这座山的一草一木也要把娘娘找出来,找不到,你不必再于朕眼前出现!”

出事以后皇帝前后派出五万多人马,加上原先随同皇贵妃出宫的三千禁军,一旦冲泻停止,人马得以进山,但见漫山遍野都是黑压压的人,皇帝换车骑马,失魂落魄地望着玉泉山延绵起伏的山势,此地建有皇家别苑,可想而知风景极美,如今看不出丝毫幽美静谧的端倪。铁锈灰天幕之下,映着苍灰泠泠的群山,仿佛一群群猛兽,姿态凶恶如狂。这些猛兽是否吞吃了那个他此生最爱的女子?这险恶的山中,还能不能直出那个绝代风华的人儿?

风很大,松涛豁豁地响,远处犹如野兽凄嚎,他还清楚记得她跨上凤辇之时,因是准备做一场法事,她穿着素白银线的袍子,九凤钗银簪,凤口里衔着滚圆的明珠,她的肌肤如玉生光,浑身上下透着鲜润灵动的气息。那样灵透的生机犹自辗转于心间眼内,他不信她就这样永远离开。

皇帝御驾亲临,不久文武百官也相继赶至,劝驾回宫,皇帝冷冷道:“找不到皇贵妃,朕绝不回宫。叫那些人全部闭嘴。”他脸上仿佛堆足了整个天空的阴霾,气势慑人,随时随地便要爆发出来,这时候有人敢出头劝谏便是自寻死路,况且失踪之人除了皇贵妃以外还有太后,皇帝在此守候,也未尝说不过去,连谏官也唯唯喏喏闭口不言。

这一天始终无消息。黄昏时分皇帝犹自驻望,百官方才着急起来,纷纷解劝奏谏,皇帝目光四下扫射,半晌,方下旨:“回宫。”

回城时城门已闭,临时打开,皇帝却不回宫,他一路都是骑马,带了小林子和周应桢,趁夜色拐入侧道,疾驰往相府。

相府犹未起灯,似乎笼罩在一种极其慌张的气氛之中,皇帝面沉如水,叫周应桢直接打门而入,只问:“丞相安在?”

相府主母如有实无,只有一群下人惊惶失措,管家吓得言语不清:“相、相爷……在、在内室!”皇帝毫不理会下人阻挡,直闯内室,浣纱奔了出来,叫道:“皇上!柳大人他身子不适,刚刚吃了药才睡下,大人说立刻出来见驾。”

皇帝笑道:“爱卿既病,不必出来,朕到里面看一看就行了。”一把推开浣纱,脚步丝毫未有停滞。

柳相的内室馨香幽谧,烛光温和,红烛折在珠帘上一片幽明烁灼,与皇帝如烈火焚烧的心情相比,陡然觉得为之一空,脚步也不知不觉减缓下来。

他轻轻掀开一线帘子:“丞相。”

他看到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还有一点急急忙忙的脚步声,皇帝浮起一丝冷笑,果断地拉开珠帘走了进去。

房中案上设着一大两小三个铜炉香鼎,浓香不时溢出,柳欢宴半身欠起,背对着外面,正把被子将掀欲掀之时,听到响声,急忙重又盖好,回过脸来。

烛光下柳欢宴长发垂肩,眉目晶莹璀璨,清丽不若尘世中人,皇帝望之一愣。

柳欢宴似乎被他瞧得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睛,不自在地掖了掖被角。

皇帝看到床前放着一双全新洁净的蝴蝶落花鞋,便微微一笑,轻声唤道:“欢宴。”

这是他未登基之前对柳欢宴的称呼,柳欢宴嘴角微翘,似乎露出一抹娇软无限的笑意,可是并未作声。

皇帝再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抚向柳欢宴肩头,又道:“欢宴。”

柳欢宴猛地向床后一缩,道:“你干什么?!”

皇帝笑道:“听说你病了,朕来看看你,是不是被朕惊醒了?”

柳欢宴把被子拉在身前,低着头道:“我没事了,谢过皇上。”

他语音略微有些朦朦胧胧,比平时仿佛更加柔和一些,皇帝坐到床边,笑道:“你最近怎么回事,老是告病不朝,朕很担心你呀,欢宴。”

他又一次搭向柳欢宴肩头,这次柳欢宴未曾躲开,皇帝往下抓住他的胳膊,继而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指纤长细巧,手掌柔软温腻,温度却有些低,皇帝一根一根摸着他的手指,低声笑道:“听说你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头,这双手却半点也看不出来。”

柳欢宴讪讪缩回了手,道:“臣谢皇上垂顾,天晚了,皇上是不是可以回宫了?”

皇帝笑道:“朕才来的,朕今日在玉泉山候了一天,不知有多紧张,多劳累,你总得请朕喝杯茶么。”

柳欢宴无奈,吩咐道:“浣纱斟茶。”

浣纱托着茶盘送茶上来,皇帝这一日无饮无休,确实渴极了,一口气喝干一盅茶,望着浣纱笑道:“柳相真是艳福匪浅,红袖添香,双影蹁跹,便是朕也好生羡慕。”

柳欢宴的兴致与皇帝相比低落得多,悻悻道:“皇上你后宫佳丽如云,何必取笑微臣。”

皇帝又坐着闲聊一会,见柳欢宴精神渐渐不济,便道:“你那个是甚么病,怎么总也好不了,年纪轻轻的,这可不成。”他慢慢走了出来,向小林子使了个眼色,募然前方有人狂奔而来:“娘娘、娘娘回宫了!”

皇帝刚刚出来,柳欢宴急忙一掀被子下床,足上一双鲜红的绣鞋,趿在地上那双落花鞋里,似乎还显空荡,身形窈宨若不禁风,竟是个女子。帐后忽然冒出一条人影,按住她,竖食指按于唇上,柳欢宴也忙噤声。那人赫然是秋林。

但听前院一阵嘈杂喧闹,秋林还是按着柳欢宴,两个人一站一坐静静等了好{炫&书&网久,秋林忽然放开她,叹道:“刚才小林子没走。”

柳欢宴道:“怎么回事,那个皇帝跑进来这样是怎么回事?他毛手毛脚的是想干什么?”

秋林微笑道:“皇上的心思深沉的很,做奴婢的压根儿猜不到,大人应该猜得到。”

“哎呀,”柳欢宴忽然叫道,“哥哥!哥哥!”

两人再加上浣纱,慌慌张张地搬开床上高高堆起的锦被等物,从里面拉出一个人来,虽然除掉了外裳,内裳还是沾满湿漉漉的青泥,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容颜赫然是另一个柳欢宴。

他虚弱无比地靠向床头,低声道:“他怀疑我也困在山中,所以出奇不意地闯进来,看到你,可是你的样子,实在是……你瞧瞧,你哪一点象男的?所以他是试探而已,他猜你是欢颜冒充我。他倒不是故意调戏你,放心罢。”

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秀脸微晕,道:“你都弄成这样还在油腔滑调,真是活该受苦!”

她手指用劲一戳,柳欢宴抚着额头叫道:“哎哟,好痛!”那女子信以为真,吓得连忙抱着他的头道:“哥哥,你怎么样?”柳欢宴嗤地一笑,道:“我的欢颖还象小时候那么好骗。”柳欢颖为之一呆,才明白上了他的当,狠狠一记拍在他肩头,这次是真把柳欢宴拍得痛彻心肺,往前一冲,一口鲜血便喷在地下。

柳欢颖惊慌失措,吓得抱住柳欢宴,哭了起来:“哥哥,你怎么样?怎么样啊?”柳欢宴神智已然模糊,抱着她道:“我没事,欢颖别怕,哥哥在这里呢,有哥哥保护你,欢颖什么都别怕。”他不过是意识模糊了才这样话,原是很寻常的话,然而柳欢颖想起兄妹俩流离颠沛的童年,竟然伏在他怀里痛哭出来。

浣纱早就捧了热水来,替柳欢宴一一清洗伤口。柳欢宴和秋林逃下山,中途遇上石流,好在所受多半是外伤,两三个创口较深,包扎过后,便无大碍,柳欢宴歇息片时,略微清醒一点,低声道:“秋林,这次全仗你救我,云罗那边有我师兄,肯定不会有事,方才外面那么闹,想必就是找到了,既然如此,你也快回宫应个卯,云罗别有他意,想来不会说出我也在场,但是那个笨太后实难预期,你替我看着点,她的生死我不关心,可是如果必要,就送她一程。”

090 是非人我几时休

皇帝狂奔回宫,闻说皇贵妃受了惊,且受了点伤,草草清洗完毕就睡下了,皇帝便命一切人等静而勿扰,他悄悄地直往内殿而来。

云罗已经躺下了,似乎睡熟了,皇帝进来,她睡姿不变。幽丽容颜分外恬静,皇帝坐在床沿看着,不禁想起适才所见柳欢宴的情形,那样光彩夺目,他从不曾见过柳欢颜,于是到今天他才懂得所谓“京城双绝”是什么意思。云罗脖子上有擦伤的红痕,伤口并不甚深,是以清洗后只用药敷,未曾包扎,他俯下身,细心替她撩开缠绕于颈间的碎发乌丝。

目光忽而落在她身后,枕下露着一角白巾,他探过手去,轻轻地抽出那块白巾,这似乎是一块内衣衣料,不过看成色非宫中之物,是从男子贴身衣物上撕下来的,皇帝手握着那角衣巾,变幻的目光里似乎闪过一丝阴霾。

他走出外殿,低声诘询:“在哪里找到的?”

秋林了解到情况,如实回报:“奴婢听说是曹副统领在距落凤坡三里处的崖下小树林找到了娘娘。”

“她怎么会去了那里?”

秋林小声道:“是圣母皇太后娘娘,派人将娘娘请去的,那时奴婢也曾相随,因有人防护奴婢不得近前,风雨剧变来得太快,奴婢没能来得及护得娘娘,万岁爷请恕罪。”

皇帝沉吟良久,方问:“圣母皇太后安在?”

秋林摇了摇头:“尚在寻找。”

云罗一梦仿佛睡了很久很久,梦境却异常平静,与往日一挨枕便噩梦连连相迥异,醒过来的时候红日当窗,她又伏枕片刻,想起梦里与之同在的绵长呼吸,微微含笑。探手伸下枕下,掏了一会子,脸色渐变。

那块给她包扎伤口的布不见了。

午后困在落凤坡的宫人们俱都归来,可是圣母皇太后依旧沓无讯息。

皇帝原想把香吟、采蓝召去,临将出口,却又忍住。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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