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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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蹿后,便觉出略一转动,齿刃越发深嵌肉里,奇痛难熬,连气都透不过,有力也使不出。急得怒目冒火,红信乱吐,口里嘘嘘乱叫,一任韩小湘拽着蛇头,一点也不敢倔强。
韩小湘知它力竭技穷,便将手握的短杖也插向地上。正拟取刀斩蛇,一回身看见适被蛇咬的纹身族人疼得满地打滚,叫声甚惨,不禁动了怜悯。便用土语喝道:“你们这伙山民也真可恶!你看这蛇的榜样,能是我的对手么,我知道山里出有一种大叶黄花,你们叫它乌鸦草。如能领我去采,告诉你们那些同伴不和我再作对,我便救你一命。”
那山民哪里还答得上话来,眼含痛泪,只把头连点不已。小湘料定众山民目睹自己力诛毒蛇,也必畏服,不致反复。且不杀蛇,先把山民提开一旁,从怀中取出一些麻药上在伤口。用力将伤处一片剜去,重新上了止痛生肌的伤药,用布包好。又给他治了适才所受打伤。那山民见他用手剜肉,如无所觉,上药后痛楚立止,大为神奇,翻身跪伏,叫了两声。
小湘回头一看,适问逃走的众山民全都出现。想已在远处目睹除蛇经过,因蛇尚横卧地上未死,不敢近前,只在远处立定跪拜,求小湘饶了他们。小湘也不理睬,就道旁竹林内砍了七八根长竹,一头削尖,每隔丈许钉上一根,朝蛇身钉去。等到钉完,招手命扎端公等走近。喝道:“此时或许还要用着你们,可能听我话么?”扎端公等齐声应诺。小湘便命众人用刀齐竹竿钉住的中间,将蛇斩成十来段。众人刀一下去,一段段的蛇身齐都叭叭连声,向上飞卷乱蹦,如非钉得甚深,几乎连竹拔起,吓得众人纷纷倒退。
小湘忙喝:“无妨,此蛇不过气长,一会便死,无须怕它。”见一山人背有口袋,问是糌粑,要些吃了一饱。一见地上腥涎四流,蛇的近头半身急颤已缓,知已离死不远,才走近前去,用腰刀将蛇头斩下。就这样,蛇头落地时尚乱蹦起一丈多高,半晌始息。
起初小湘只欲借山人之力寻些药草,寻路出山。偶一盘问山人居处,无意中得知蛮荒中竟有不少能人隐居,还有一个能役使猛兽的异人。且那一带遍地尽是自己所难寻到的珍药,心中大喜。再加上好奇之念,想看看那些汉人是谁,便令山人引去。扎端公正为平日经验,这种乌梢毒蛇多半成对出来,如今只弄死一条,另一条归途难免寻仇相遇,巴不得他能同去,立即喜诺。小湘又将别的受伤人治好,取了蛇胆、蛇头,将蛇身抛入山涧,相随同行。路上毒蛇并未再见。行进红神谷百十里远近,忽遇谢道明。二人乃是多年患难同门之交,自然舍了山人,去至谢家同住。
众山民知他是神医,每值中毒受伤,必往求救,十九治愈。不久扎端公等出山掳人行祭,归途遇见一条七星钩子,连伤两人。扎端公亡命前跑,路侧丛莽中又蹿出一条追风乌梢,刚将扎端公咬倒,后面七星钩于也已赶到,二毒蛇相遇,舍了人恶斗不休。扎端公先吃手下山民救回,山酋二拉正率人抬他往谢家求治,不料被虎王走来闯见。二拉本就作贼心虚,人又愚鲁,不善说谎,容色仓惶,在在自露马脚,只暗求谢道明不要泄露机密,却说不出掩饰之词。谢道明又因尹、顾等人未忘前仇,只碍着虎王代立诺约,加以众山民人多厉害,并非易与,又不知当初杀害打猎弟兄的真正凶手,隐忍至今,原欲收服虎王,或是伺便说明,再行下手。自从小湘一来,尹、顾等人得知山人时往求医,便请谢、韩二人将计就计。小湘仍住谢家,以为异日遇机收服虎王时,暗中多一臂助。
并托道明不时向二拉打探当初杀人凶手和红神谷中详情。二拉心粗口快,感激二人医伤之德,有间必答,不消几次,尽吐底细。
原来每次暗害行猎弟兄的共只七人。为首的一个小头目,最称凶悍,已在小湘未来前被七星钩子咬死。其余六人因俱年轻勇健,每次出谷行事,照例踊跃当先。有两个便是在大雪中掳劫方奎同伴的,彼时贪功心盛,人虽被他们运回谷去,却为奇寒之气所中,不久双双病死。余下四人,两个随众行猎,骤遇大队野驴,践踏惨死。只剩一个,正要算计擒去,与死人上祭,不料适才被七星钩于所伤的便有此人在内,仇已不报自报。
二人与众山民相处多日,觉出他们爽直,二拉人更忠厚。他们用人祭神,由于习惯,日久不难感化。只是还不知扎端公与都神婆作恶多端,二拉众山民是受其愚弄。
虎王闻得二拉又祀邪神,勃然大怒,当时便要率领虎、猱赶去问罪。谢道明力劝不可,说:“山人自听了你的话,不敢再向村人等暗算。因无处得人,迫于无奈,冒着毒蛇之险,跑出数百里远处行劫。有时遇不到生人,竟不惜以本族的人杀了上祭。并且一年只三次,不肯常为。可知恶习太深,骤改不易。水清无鱼,不在山中劫杀也就罢了,苦苦强他所难则甚?你此去徒将他们逼反。照我看,只有日久劝导,使其自悟为是。如若操切行事,除非将他全族一齐杀死,终仍不免阳奉阴违,这一来岂不反倒多伤人命?
你最好暂且装聋作哑,我自有良策,使其悔悟如何?”虎王方始愤平而止。
众山人因知虎王常往那一带行猎,恐怕遇上追问前事,又换了一处猎场,一直无事。
中间虎王曾遇到过两次七星钩子,仗着虎、猱相助,人兽齐上,俱都弄死,抛人山涧之中。小湘和虎王比了一次力,也未得胜。谢道明总想收他为徒,便改了主意,送他兵刃飞叉,传以用法。虎王见行猎斩蛇,有兵刃在手便利得多,虽然从学,仍是不肯拜师。
晃眼过了春天。顾修看出谢、韩二人虽经自己百般怂恿,终无伤害虎王之意。杨天真所说异人也无音信。时受爱妾埋怨絮聒,连日方在气闷,忽然来了一个尹遁夫的好友,姓祝名功。顾修知他早年曾与遁夫同道,彼时他年纪尚轻,武艺也极平常。后来单人在湘江上劫一木排客人,不料那木排上有一姓向的排师父,精通法术,将他擒去,存亡全无下落。隔了半年,一班同道正要访查那师父,给他报仇,忽有人替他带了一封信给遁夫。说那排师父因见他颇有胆勇,人又聪明,擒到并未伤害,反将爱女许他为妻,带回湘潭老家传授道法。须俟学成以后,才与遁夫相见,请转告众人不要挂念。由此便无音信。后来遁夫在太子关闪失,改名退隐,不曾和他再见。常听人说,他已尽得乃岳传授,学就惊人法术。顾修自己亦久欲结纳,未得其便,难得如今自行投到,好生欢喜,连忙赶往寨堂相会。
那祝功原非安分之流,这次投奔遁夫,也是为了在江湖上恃着邪法招摇作恶,树下强敌,存身不住。恰巧遇见村中派出贩货的人,得知遁夫夫妇隐居在此。光景甚好,地势又绝隐僻,仇人寻访不着,特地赶了前来。对于顾修和滇中五虎等慕名已久,见面甚喜。渐渐谈起各人心事,愈发投机,认为志同道合。当下由顾修发起,将全村的人重叙年庚,献血为盟。余外又推出谢道明、尹遁夫、祝功、顾修和滇中五虎,算是九个村主。
表面上以年为序,实际却是顾修连络党羽,暗中把持。
当推村主时,本想连韩小湘加入在内。小湘执意谦谢,说自己性情闲野,不喜常在一处,只愿从旁以朋友之谊相助。谢道明本也不愿当此虚名,因小湘已然坚拒,遁夫又在暗中再三殷勤相劝,说自己目前难以摆脱,但决不有背初衷,务请他勉为其难。道明与他患难至交,便不再为深拒,只得勉强允了。只推说虎王尚未收服,仍和小湘住在原处,轻易不往村寨中去,也不过问村中之事。顾修何等好猾,也看他不与自己同调,乐得如此,便也任之。
顾,杨等人虽恨虎王,但极伯他,除了得便偷偷摸摸去杀害凡个豹子而外,从不敢公然侵犯。自打祝功一来,仗着他会邪法,公然过山寻隙,才伤了两只豹子,虎王使得信,带了二猱,骑虎追来责问。杨天真假说祝功是新从外来的客,当日出外行猎,不知以前定约。虎王已然不乐,祝功还从旁口出不逊,双方话一说僵,动起手来。论打,祝功自非虎王之敌,杨天真又惧着康、连二猱。祝功见势不佳,连忙施展邪法取胜。谁知虎上身旁带有涂雷所赠玉符防身,祝功所学只是排教中下乘禁制之术,竟无功效。一着慌,被虎王擒住,喝骂了一顿,扔出老远,总算没有伤他。二人闹了个愧忿交加,抱头鼠窜而归。祝功本欲再使恶毒禁法,背地里暗算虎王,无奈这种邪术害人不成,反害自身。又见第一次行法时,虎王行所无事,神情颇似此中高手,不知深浅,未敢妄动。十分气不出,只得仍以暗杀群豹,权且泄忿,静候米海客到来,再算总账。
在这时期,虎王又由二猱收服了几百只野驴。嫌崖前豹圈小,容纳不下,另在崖东北青草原辟了一处牧场。又命豹王分率了百余大豹前去监牧,黑虎、二猱不时前往查看,晚来驱人附近一座大山洞以内栖息。虎王原意,前年大雪封山,寻觅肉食不易,目前豹群日益繁育,野驴的肉又绝肥美,惟恐万一又遭天变,或是猎不着肉食时可以备用。偏生栖息游牧之地为难,好容易寻到这片牧场,却又是南北交界之处,从此衅端时起,群豹时常被害。顾、祝、杨等推说豹子过山,偷吃了村中耕牛。鸡、犬,才追过山来杀死的。虎王几次想大翻脸,俱因看在谢,尹二人面上。谢、尹二人又再三向顾、祝、杨等诸人劝阻,三人也觉单拿些豹子出气,太觉无聊。
歇手没有多日,三人聚饮大醉,说起前事生气。乘着酒兴,带了十几名有本领的心腹,半夜里私过山南,到了虎王寨前,意欲在出入要口上埋伏下邪法,等虎王明早动身,自寻死路。不料惊动黑虎,未容施为,飞纵下崖,连咬了两人。黑虎也中了祝功一暗箭。
可是栅中群豹一齐惊动,漫山遍野咆哮追出。虎王也在崖上洞中间声惊醒,赶了下来。
幸而祝功见机,一看情势不好,惊慌不迭,杀死了两只大豹,借豹身鲜血,行使障眼法东现西逃,连那两具尸首一齐抢走。虎王只知朝着暗中人影空追,等闻得黑虎啸声指点逃人方向,来人逃走已远,只得忿忿而回。顾、祝、杨等此行白死了两个心腹有力弟兄,只换来两只野豹,老大不是意思,空自咬牙切齿,无可奈何。
虎王因见黑虎伤处看不见,只是通体寒战,四肢无力,心中大怒,第二日一早,便要带了二猱、群豹赶往建业村,寻顾修、祝功和滇中五虎等算账,恰巧在起身前涂雷飞来,二人别已数年,见面大喜。涂雷看了黑虎的伤,笑道:“这是排教中的邪法,神虎乃是一时大意,否则也伤它不了。这个连手脚都不消动,只拿我给你那块古玉符,向它身上一擦便好。”虎王一试果然。因是久别重逢,便没有走,互相谈起前事。涂雷劝虎王:“来人既未伤着你,他还死了两人,可见都是废物,报复难免要伤害多人。你还想要拜仙师学道,此举定要作孽,不如算了的好。你把古玉符用法时刻记住,再加上我师父的传授,稍有不妙,即行运用,凭他们绝害不了你,理他则甚?我来时曾代你请问师父,说你仙缘不久将至,只是你那两个对头早晚还要寻你晦气。我不久出门。一半月就回来,我们先玩几天吧。”虎王对涂雷自是言听计从。
过了几天,涂雷又复出外。虎王由此更厌恶建业村那伙子人,除偶寻谢、韩两人学习飞叉,久未往村中去。
那猎场上斑马、花鹿甚多,绝尘奔驰,其行如飞,当地毒蛇怪蟒时有发现,常受伤害。虎王平日行猎,最喜杀那豺狼。野猪、狗灌、野驴等猛恶害人之物,对于这类素食良善的野兽,不到打不着山粮时,轻易不许多杀。豹于最喜吃斑马的肉,虎王又非绝对禁杀,虎王如未在场喝止,遇上时大都不肯轻易放过。有时虎王见打得斑马大多,怒骂一阵,也就罢了。斑马力大性灵,又极护群,豹子走了单,被群马围住,也是照样吃亏。
日久双方成了仇敌,见就眼红。豹子更是一见了斑马就拼命追扑,不得不止。豹比马多,受过虎王训练,又有二猱相助,自然势力相差悬殊。斑马先还恋着那片水草,终于被迫合群他徙。豹群不舍这种美味,每出行猎,必要到处搜索,已有多日不曾发现。
近日虎王又率豹群出猎,中途行经树林以内,忽见林中生出一种异花,其大如莲,虽只一丛,却是干茎挺艳,占地丈许,重台叠瓣,五色缤纷,叶似枇杷,色作翠绿,甚是好看。虎王爱花成癖,又是初见,想要移植回去。无奈花太娇艳,四外荆棒围绕,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