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则-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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鲧却正色道:“二位此番义举,救了河南千里百万人民,使他们不至于颠沛流离、家破人亡,鲧无能,险些使大堤失守,若非二位,河南已成泽国矣!二位即使享上神之号,也是当之无愧!”
“不敢不敢……”少昊和陆压急忙推辞。几人正说话间,忽见人群南边一阵骚动。几杆黄色大旗自南方远处移来。“大舜来了,大舜来了!”人群中响起一阵阵兴奋的呼声,不多时,一架黄皮马车行至近处,从中走出三个人来。
陆压认识左边那位,正是舜的大将象,中间的那位男子也可猜得出来,定是舜帝。只见舜帝头包麻巾,身着土黄色粗麻衣,足踏麻布百纳鞋,极为俭朴,他面容中满是风霜之色,额中、眼角、腮侧已然有了几道皱纹,五官却很端正,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清澈,睛如点漆,嘴唇微厚,两只大手上还长着厚厚的老茧。舜帝的左边却是一位女子,陆压观去,只觉目眩心惊,忙低首不敢再看,原来那女子姿容美貌之极,周身仿佛神光流转,于无光处隐现光霞,让观者无不自惭形秽、无法欺心复看一眼,那女子所踏之处,黄泥浊水之间竟凭空多出几番画意,白裙飘动之中,周遭仿若顿时化为仙境。
鲧见三人到此,忙迎上前去,将抗洪情形低声向舜帝说明,舜帝听说陆压二人是伏羲弟子时,眉毛突然一紧,但随即恢复正常。待鲧说完后,三人走到少昊陆压面前,舜帝一双大手一拱,躬身谢道:“二位圣者高徒救民于大难,舜深深感谢!不知二位神明的名号如何称呼?”
“不敢当‘神明’二字,大王称我二人为修士就可以了。”少昊急忙分说,“我叫少昊,他叫陆压,路遇灾害,扶危济困也是我们兄弟份内之事。”
“这正是二位可敬之处!”舜正色道:“天下有几人把扶危济困当作份内之事?二位却揽为己之责任,与某些神明决然不同,那些高高在上、视天下人为牛马猪狗之类尚自称神明,二位比之,何差之有?”少昊陆压脸色稍红,他二人何曾被人如此称赞,正不知如何解答处,只听舜续道:“这位是舍弟,又掌国之兵马,单名一个‘象’字。”随着舜的介绍,象上前躬身微笑,还向陆压轻轻点了点头,舜又指着左侧女子说道:“她是我的妻子,名唤女英,蒙人民错爱,又唤她为‘娥皇’。”那美貌女子也上前一步,微笑颔首,一笑之下,千道艳光凭空起,万载尘虑顿时消。
待众人相见完毕,舜帝问道:“请问二位修士,路过我方是云游?还是有事?若有需要,舜必鼎力襄助!”舜见陆压二人坚持,也就不再称他们为神明,改称修士。
“实不相瞒,”少昊答道:“我奉师命探访不周山,却被封了灵智、变做行尸走肉一般,误伤了贵国千余军士的性命,心中不安,乃是前来请罪的!”
“哦?有这等事?”舜异道,这时象上前来,将当时战场情况向舜详说了一遍,又解释道:“回来后,我听闻大堤河防危急,便先竭虑发明了这麻袋,以做护堤之用,一时没有向大帝禀明情况。”
舜(炫)恍(书)然(网),笑道:“承蒙修士有这等善心义志,叫舜好生感动!这世间又有几人将众生性命放在心中!二位真是昆仑中的翘楚……今日二位的功德,即便是被少昊兄误伤的千余军士也会在地下称颂!况且,他们的家属具在河南,二位全其家小,这命债自然是一笔勾销!”
少昊和陆压被舜夸得很是局促不安,不过既然人王如此说,少昊也觉得心里轻松,于是上前谢道:“大王过奖了,既然大王这么说,少昊心里便好过多了,我们兄弟二人尚有师门事务要做,这就先告辞了。”说罢欲走。
舜急忙拦住,“修士且慢,恕舜冒昧,敢问可有用舜帮忙之处?”舜这边说着话,而他身后的女英却暗暗向象打了个眼色。象会意,急忙站出道:“二位是要去探不周山吧?象对不周山左近情况略有所知,而且对二位感佩有加,极想和你们交个朋友,二位如不嫌弃,就带我同去吧,多少有个照应!”
象刚说完,舜便接道:“二位别看舍弟相貌平平,可是人却极为聪慧机巧的,尤其手工极妙,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来,虽然怪异,却很是得用,定可成为二位的好帮手!”
少昊和陆压被几人接连劝的张口结舌,又不好意思回绝,只得应了下来,舜帝欣喜之中,非要拉着二人回都中好作准备,二人推诿不过,只好随之而去。
七 两仪图说山河社稷 三才重探不周灵山
人王所居的都城,在大河以南千里之处,名曰河洛。河洛地处平原,四周皆是良田沃野,条条大路自城中延出,辐射向四面八方。河洛城并没有城墙,城中心是一座座北朝南的高大祭坛,坛顶有一座正大的神殿。坛下寥寥几处官署,杂处于民宅街市之间,无论人王还是官员,皆是与百姓混居、劳作在一处,但使民有所急、民有所需,从人王至官员便要号召人力,解民之所急、配民之所需,如同民之仆从一般,而民以日常食膳奉之,以钦敬之心慕之,并无唯命是从之役,也无膝行跪拜之礼。人王和官员欲使民力时,必须以己之德行召之,只有如昆仑、东海中为神称圣者,方可以神旨号令。百余年来,神令愈加频繁,或开山挖石,或垒台筑坛,而神灵予民之利愈少,中原民众崇拜神灵的虔诚之心便越来越淡泊了,而人王却德昭天下,威望日盛。
河洛城中心祭坛顶端的神殿,乃是供奉东海大神东皇太一的地方,也是人王起居的住所,此时,神殿东侧一间阴暗的偏殿中,人王舜帝正展开一幅画轴,入神的观看。那画轴以长三尺、径一寸、闪动着五色流光的圆柱形晶体为轴,以赤、黄、绿、蓝、紫五色金线织就画布,大概因为年代久远,画布上的五色条纹色彩黯淡,画布背面所绘的山川地理、渔耕游猎等场景也已经模糊不清。画布正面正显示着一幅奇妙的图景,那图景仿佛是自天空中开的一个口子,透过缥缈的云雾俯瞰着千重峰峦,与伏羲的人书相类似,平图之中乃是立体的世界,只是人书之境里栖息着万千生灵,但这幅图画中却无飞禽走兽,只有一片片的山河缭绕、丘原起伏。现在那图中的视野正急速向东方移去,越过片片青山桃林,越过一条宽广大河,向东平移数千里之后,影像罩定一座平顶大山,那山顶平如刀削,面积广阔,中线处还裂开一道深深的山缝,正是少昊曾去过的不周山,这时,图像却渐渐朦胧,最终模糊一片。
舜卷起画轴,微微叹气。轻轻的脚步声在舜耳边响起,一个轻灵飘渺的悦耳女声随之飘入耳廓,“长生,有什么发现吗?”
舜回头看处,正是女英,便说道:“这山河社稷图可透视中原万里的山川河流,可惜界限止于不周山,伏羲想从那里得到什么,无法得知啊……”
女英手中正端着一尊茶水,她将茶水递与舜,轻声道:“不周山正是当年女娲大神殒命之处,而这山河社稷图也是女娲所传之宝,想是宝物有灵,不忍睹故主离世之地。”
舜将图放到身边案上,接茶饮尽,微笑道:“好香的茶,世间只有你能够煮出如此香茶。”女英接过茶尊,神色带喜,只听舜续道:“爱妻有所不知,这段公案也是历代人王口口相传,当日女娲之死并非如传说中的疲累过度,却是另有他由……”
女英见舜言语吞吐,忙说道:“若是人王隐秘,夫君就不必说了……”
舜洒然一笑,微叹道:“无妨……前代人王敬神灵之功德,这才隐去事实,编造出假话来夸赞女娲,可如今……诸神的号令越来越乖张暴戾,民怨日深那……民以性命托我,我必不能帮助这些大神去盘剥人民,这段密辛迟早曝露,说之无妨。”
女英闻言再抑制不住好奇之心,目不转睛的盯着舜,倾听着。
舜略略想了想,低声说道:“女娲并非补天而死,实为共工所杀!”
“啊!”女英惊呼出声,急忙掩口,眼睛睁的老大。
舜沉声续道:“天从来就没有塌过,不周山也不是共工撞倒的,至于我们手中的山河社稷图,其实还只是一件未完成的作品。当年几位大神编订天、地、人三书,其中东皇太一编天书,女娲编地书,而伏羲编人书,但女娲书未编成便于不周山身死,未完成的地书被当时在场的人王颛顼拣了,众神却以为地书已毁于共工之手,只好由西王母重新编订地书,于是这半截地书就在历代人王手中秘密流传,也就是我们手中这幅山河社稷图。”
“那究竟共工是如何杀得女娲的?难道这世间还有人可以胜过大神吗?”
“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尧王将这事告诉我时,也语焉不详,只是一件事却务必记得,大神们在找寻一件东西,他们为我们做的一切、利用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这件东西,而若被大神得了这件东西,我们的世界就会被抛弃、毁灭……这次伏羲派徒弟去不周山,定有蹊跷,我让象与他们同行便是为此。”舜说完,又低头思索起来。
“长生……”女英神色中带着重重的忧虑,“你想要反抗神灵吗?那少昊和陆压我却觉得都是好人……”
“你放心,”舜轻笑道:“我自有分寸,少昊和陆压确实是很良善的人,我是真心希望象能够和他们成为朋友的……”
象的家也在河洛城中,只有三间小屋,位于祭坛东侧百余丈的地方,很不起眼。三间小屋后面,还有十丈见方的庭院,庭院中种着一些果树,粗看之下,与寻常枣树梨树也没什么差异,但在庭院地下,却是别有洞天。这庭院地下两丈左右,是一间与庭院面积相仿的地下室,而此时,少昊与陆压正在这地下室里,被一堆光怪陆离的东西深深的吸引。
陆压手捧着一个怪异的葫芦,这葫芦外观甚不起眼,与寻常葫芦并无二致,但将它拿在手中来回晃动举放时,轻如无物,但只要持着它静止不动,就会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使它向下坠去,可一动起来,那吸力便瞬间消失。陆压大奇,调动起四维本体,能量带扫过之处,发现手中的葫芦竟是一个孔洞,通往一个苍茫的世界,葫芦只是虚形,它实为一个接口。象在陆压身边解释道:“这葫芦是一株天生灵根,居然内有天地,我是偶然得之,用真元符印将葫芦口封住,必要时可做储物用。”
陆压奇道:“储物?东西放进去倒是容易,可如何取得出来?”
象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赧颜道:“正是有此难处,此宝便一直搁置,未曾使用,唉……不患其小,患其过大耳……”
陆压笑道:“呵呵……如此说来,这葫芦却像你了。”
象奇道:“如何便像我了?”
陆压手托葫芦,置于二人之间,答道:“大可容天纳地,却无缘于微小俗物,却不像你?”
象急忙谢道:“过奖过奖!却是不当,像我兄长倒说得过去,我可差的远了!”
二人正自说笑,却听少昊喊道:“老弟,哎……小象儿,过来过来,这是什么东西?”二人转头看去,只见少昊埋身于地室西边的角落里,手中举着一枚圆珠,周围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奇物,正自招呼他们。两人走上前去,象看了看少昊手中圆珠,说道:“哦……是这个,这枚圆珠叫做影形珠,可以在周围显出用者的影像,是一件玩物,只需将珠子握于自己面前,手心向着自己,再向珠子注入真元即可。”
少昊兴奋道:“哦?我试试。”便依言手握圆珠对正自己,象又教道:“是注入珠内的真元绕珠心自左向右旋转,即可照下自己的影像,再将真元绕珠心自右向左旋转,便可放出所照的影像了。”
“哦。”少昊依言试验,一会功夫,只见那珠身一阵发亮,从珠子里又浮出一个少昊来,只是这少昊有些透明发虚,其余须发、面目、衣衫与真少昊一般无二,正双手抱握在面前,脸上挤眉弄眼、张口呲牙,正是适才少昊自照时所为。少昊大乐,玩的兴起,又手握圆珠,将空出的一面对正陆压,叫道:“来,老弟,笑一个!”陆压很是配合,即挺胸捧腹,畅然而乐、表情欢悦。少昊喜道:“好东西!好东西!我们用这珠子将一路上所行所见照下来,回去见娘时,却不是省了一番口舌!”说完,便有些过意不去,对象陪笑道:“象兄弟,我爱此物,你予了我吧,你要啥物事?我与你换。”象忙笑道:“少昊大哥休谈交换,珠子就是你的了,这不是什么稀罕物事,放我这里也是无用……只是想把一路所见全部照下却是难了。这珠心乃是一粒石子,深山中多有出现,这种石块每逢暴雨雷电之时,便会将周遭景象照下,到下次暴雨雷电时再放出,我采得一粒这种石头,用琉璃包裹,内设法阵,可用真元代替雷电,可以照下一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