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姓二公主-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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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裴岚默了许久,才缓缓飘来一句:“不可。”看我不死心,又道,“天色已晚,何况你处罚未毕,暂不可离开须云峰。若有要事,过两日有弟子下山采买,你可交托。”
“什么?过两日?”我听见脑子里嗡了一声。两天?九哥一定走了。
“看你忙了一天,也该去休息。”裴岚这一句好似关心,却说得与背书无两样。
下山的事,终归要靠自己。既然横竖都是罚,再多六个大水缸也没个什么,多走几日山路也可有借口拒绝做饭的事,虽然代价略微大了些。
我的适应能力很强,须清门的墙爬过一次就熟得不行。
一个潇洒的翻身出去。过劳损的双腿一软。脚崴了。
雨夜,刀光
以前从未想过自己能有时运不济的时候,有九哥罩着前后左右,再怎么不济也顶多是被罚抄书。到了今天,我才想明白,运势这东西,其实一直离我很远。
累了一天不说,熟门熟路爬墙下来也能崴了脚,还偏偏陷进一石坑里。好不容易把脚挖出来,手边又落了几滴无根水。自我安慰地抬头去看是不是露水,滂沱大雨却如千军万马,直直浇了下来。
凌厉雨势,好似无穷无尽,雨水打在身上生疼,浸入酸痛无比的筋骨。再想翻回去拿伞,已无可能。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人,到时候连下山的机会也无。
山路湿滑,我一连摔了两回,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曾想过找个地方躲雨,但暗夜里的参天大树,曲折出诡异姿态,我不敢有片刻停留。
是我错估了夜路的远近安危,这里不是辰宫,没有左丘衍带人来回巡视,完完全全只有我一个人。一场深山大雨能发生多少事?我无法预计。心里祈望这场雨能快点过去,然而区区小女子的心愿如何让上苍听见?
我想见九哥,很想、很想。雨越是瓢泼,心越是想念。可以骗自己说九哥一直在身边,待到独自一人行走山间,无边大雨朦胧一切,我才领悟妄想的徒然。
拄着山道边拾来的枯枝,好不容易赶到山下,见茶摊里随夜幕一道漆黑,心里明明有了一个结果,却仍是存着侥幸。
渐渐地,开始安慰自己。我现在这副样子,或许别让九哥看到比较好,免得他担心。
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我打着冷颤从模糊的意识里清醒。雨势丝毫不曾减弱,搅得视线不甚清晰。我向前走一步,貌似绊到什么东西。
我俯身去看地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伸手就触到一人的手臂,惊得翻他过来。恰巧天际划过银色,稍纵即逝的微弱光亮依旧使我看清了这人的容貌。
他是九哥的影卫,晨间收下的信的人。我再走两步,果然发现另一人的尸身。
尸体早已失温,我不知他们死了多久,血迹亦是为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脑袋一空,我瘫坐在雨水里,听雷云轰鸣。
眼角闪过一道银光,我以为又是闪电,直到痛楚冲上脑门,手方才下意识往臂上一扶。
满手殷红,是我自己的血。血水很快又被雨水洗得不留痕迹。
脑子忽然清明,捂着伤口站起来,大声吼道:“是谁!给我出来!”
我的声音,终是抵不过雨声,显得无力。这一刻,脑海里闪过一袭云纹紫衣,和他含着三分笑意的温润眼眸九哥,他在哪里?连影卫都死了,那他呢?
那些人一定就在周围,在黑暗中看着我。不得不集中残余的神识,在下一刀来临之前,用松风步避开。
果然,我成功了。失手的那个人,回头看我。躲在暗处的那几人,一同现身。
“晗月公主,那场金雪,可否满意?”挑衅的声音离我不远,我直觉认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宫里听过,且是在群臣觐贺的父君寿宴上。
“是你们的烟火?”我感觉庆幸,无论信有无送出,九哥一定不在附近。只要他是安全的,就可以了。
雨里的步子愈发频繁,皆在我十步外定住。很明显,我被包围了。
每个人装束相同,大雨如瀑,我看不出说话的人是谁,仅知他与我面对面站着。
那人再度开口,依是挑衅的口吻:“原来胥书沂把你藏在这里,难怪我找不到,也难怪他能心无旁骛,一心与我作对而全无后顾之忧。呵呵,他太看得起须清门,高估了南玄。”
我轻笑道:“原来是敌不过我九哥,所以找我下手么?这里是须云峰,你们占不到便宜!”
那人在雨中的笑声,竟是轻易将雨声折服:“能不能占到,还用得着多说么?须清弟子鲜有在此时下山,大雨瓢泼,他们闲散惯了,更是不可能出来。没有人会救你,晗月公主,胥书沂把他最为精锐的影卫都给你了,可惜啊,死光了。”
我已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清楚听见从咽喉深处发出的冷笑:“你要如何?看得出来,你并不想杀我,否则刚才那一刀,就不是落在臂上。”
“你很聪明,不愧是白承的女儿!”那人居然顺道赞了赞爹爹,还算识货。“我不妨明说,死人有何用处?把胥书沂的怒意逼到极致,并非我所愿。只要你在我手里,不死,便可成为牵制他的最好筹码!”
“九哥向来不理前朝纷争,碍着你们什么事了?”没想到九哥淡泊如此,竟然还能惹来嫉恨,还是有人想除之而后快。但无论九哥要做什么,我都不能成为他的负累。
那人似乎在嘲笑我:“他的心思连帝君都能瞒过,瞒你?简直轻而易举。晗月公主,你就真的相信胥书沂心性淡泊么?你真以为他是迟暮亭里终日看书的闲人么?”
淋雨太久,我头有点晕,继续说话只会消耗的体力,故而随意笑了笑,心想九哥心性淡泊与否、是闲人与否,与我有何干系?我只需要知道,他是我九哥,真正心疼我,记得我叫白小柒的九哥。只要这样,不论他未来作何抉择,我都会站在他身边。
他看我在雨里傻笑,也没多少惧怕的表情,言语急了:“你笑什么!”
我懒得与他说话,目视左右,但愿能寻出一个口子冲出去。不受伤是不可能的,但只要活着,就能再见到九哥,等到他来接我。
上山的路,他们不可能比我熟悉,而且越往上,他们的行动就越被动。相信江湖上没有人能在这种时候鼓起足够的勇气,同时面对南玄与北真。
发现左边有一个树丛,用我蹩脚的松风步应该能勉强溜到那边。只要滚进树丛,他们必然搜不到我。暗暗希望积攒两天的运势,能在此时此刻小小爆发一次,我保证将来一定让父君去庙里添很多很多香油钱。
“你以为九哥给我的影卫就这些么?你错了。影卫也是人,也要休息,你除掉的不过是今天当班的而已。再过不久,其他人就会来了。”我说的是真的。
那人信了,毕竟没人知晓九哥手中影卫的数目。我也不知道。
我故意目露光彩,往山道右边看去,惊喜道:“九哥!”
那群愚蠢的人类果真齐刷刷扭头过去,我趁此良机划开松风步,眼看就要得逞我的运势终究被上苍拿去烤肉了,脚刚划出去就撞到块大石头,天色黑漆漆的,我果断没瞧见。
摔了一嘴泥,从地上爬起来,听着那人抽风似的笑声,心里默默把他的祖先深刻地问候了一番。绝大多时候,问候的实际效用是很局限的,比如现在。
运势这东西,果真离我很远很远
周遭银光一齐向我袭来,看来我是躲不掉了。如果成了人质,我要不要自尽呢?
终于,上苍临时有事,从而放弃了烤肉。
我眼前散开一片剑光,他从百步之外飞身而来,以快似闪电的果断剑招,劈开纷繁落雨,挑去那些人手中长刀,稳稳落在我身前。
他回头看我,眉头一皱,眼里的光如是那天的明澈夜空。他问我:“还能动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靠你了。”说完,好似落下心头大石,全身力气须臾散,跌坐在地。
那人一见是须清弟子,立即倒退:“你竟敢坏我大事!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倒是说啊。”话音落,他的剑锋已逼至那人心口。
我看清那人身形,很是眼熟,但脑子里一团浆糊,委实抽不出一张脸搭上。
那人看我一眼,将注意力全集中在胸口的剑尖,用尽一生气魄,大喝一声:“撤!”
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没有杀人,大概是须云峰不欢迎死人,但我身边已死了两个。
“他们是谁?”他指着地上的几具尸体。
“送信的家仆。”刚才太害怕,所以对尸体的恐惧在这一刻才涌入心间。
“要埋吗?”
“不必。”我不敢相信自己能如此冷漠地说出这两个字。
的确是不必。若是埋了,今夜的一切就会掩埋在土里。影卫之间必定保持联系,只有让他们躺在这里,才会被及时发现,消息也能尽快传入九哥耳中。只不过,不太人道。
他愣了片刻,也无多问,把我从地上捞起来,见我站不稳,就把我拉到背上。
贴着温暖,整个人更为松懈。安全了,也就不必逞强。我笑道:“谢谢你,骆尘。”
骆尘的嗓音低沉好听,在震耳的雨声里,让我听得真切:“师尊想寻你做个饭。”
“我都这样了,能不提做饭的事么?”我没力气发火,声音软绵得连自己都觉得诧异。
“是师尊提的,不是我。”骆尘侧目看我,瞳孔深处的星辰略微一闪。
“有星星”眼前见着一片清朗天际。
“你眼花了。”
“没花。你看,在这里”我费力地指向那颗星,天上吹来一阵风
行善不欲为人知
一场病,来势汹汹。
灵台混混沌沌,知觉也不甚清明。似乎看到身边人来去聚散,他们唇瓣的张合,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偶尔觉得有人在喊我,把我抱起来,一勺一勺喂着什么东西,可舌头茫然得尝不出任何味道。有只手稳稳地扶在身后,朦胧间,垂下夜幕。
身体时而坠入冰窟,时而置身火焰,来来回回搅得神识颠三倒四,含含糊糊地瞧见一人长长的眼睫,费尽心思去想他的名字。可刚一开口,又被灌了一堆东西。
待我能尝出苦味,眼前的烟云似乎散开了些许,但浑身酸痛不已,掩得我意识恍惚。
感觉有人把手轻轻搭在我肩头,鼻尖隐隐浮动玉簪花香,不知是否错觉,我一把搂住那只手,狠狠按在胸前,哭腔随之而至:“九哥,你终于来看我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接我回去?你知不知道那些影卫很没用,全都死了,我也差点死了”
那只手不动,任我锢在怀里,看他如此顺从,我嚎得更厉害,却不记得自己嚎了些什么。总之,那只手至始至终没有动过,那只手的主人亦是从头到尾默在那里。
“好了,睡吧。”右边飘来一个声音,是手的主人。
不是九哥的声音。撑开眼皮去看,还未得及把这张脸搭上个名字,便精力耗尽。
这是我厥过去之前,听见的唯一一句话。
梦里,我回到辰宫木兰林,在迟暮亭里寻了好几遍,也见不着九哥的影子。望天色微蒙,就倒在亭里的软榻上等他。一闭眼,一睁眼,即换了一处场景。
头重得像是要裂开一条缝,手指微动,掌间竟是拢着另一人的手,回想起病懵时死死拽住的那只手,触感并不似此刻细腻。神识的雾墙轰然崩塌,激得我彻底清醒。
这脑子烧一烧,竟把矜持给烧得一干二净。拽着陌生人的手嚎了一晚上也就罢了,现在这只手又是怎么回事!那只手拽腻了就换一只么?!
哭嚎的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地在我灵台砸出一个一个深坑,几乎犹如核桃般碎掉我喊了什么?九哥!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守住最后道德底线,还记得不能把父君卖掉?
耳边传来某人吸溜鼻涕的声音,我不敢相信自己手里拢着他的手!
像丢垃圾一般抛开,他也惊得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捡起我的手握着:“你终于醒了!”
我盈盈笑回去,想把手退回来,却告失败。“颜羽,能把手松开么?”
颜羽被兴奋冲昏了智商,将我的手越握越紧,眼光近乎发绿:“你吓死我了!”
“你也吓死我了。”我猛地把手抽回,一瞬间,我后悔了。我误会他了,他握住我的手是有一定依据的,因为我臂上有伤。
“小心!”颜羽碰我不是、不碰也不是,转身就端了药来,“喝!”
乌黑乌黑的药汁散出略带青色的雾气,面上貌似浮着什么东西。我想也没想,就伸手指着问他:“这是什么?”
颜羽盯了半晌,不急不缓拿勺子舀起,摆到我眼前:“药渣没滤干净。九龙虫。”
目光落在勺里那具椭圆形的暗黑尸体,胃海翻腾不休。我抑着颤抖,捂了双眼,想了想,又把嘴给捂上。“谁让你舀起来的?”
“不是你问么?”
“我问,你就得舀起来?”嗅到药汁仍在眼前,我强作镇定,“先拿开。”
两指咧开一道缝,见某物被他放回药汁,且移去别处,我安心地撤下手。往屋里扫视一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