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姓二公主-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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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同行而遭荀妃生疑,我和骆尘与桑家商队行了另一条道,比颜羽晚到一日。入陵和城,比想象中的容易。或许是因为桑家的关系,随其商队进城而无加阻拦。
两路人相约于陵和陶然居,然而荀妃早已命人全程监视颜羽,我等丝毫没有接近的机会。但颜羽很聪明,随意从青楼带了四个姑娘回来,那些眼线为不扰他雅兴,纷纷暂避。其实,颜羽的目的只是让她们四人打麻将,而自己翻窗出去,绕到我与骆尘房中。
他见我和骆尘规规矩矩坐着,信口问道:“你们是夫妻,这般坐着,不觉生疏么?”
我把茶壶举到一边,让他抓了个空:“难道你想看搂搂抱抱那些?话说本是那样,但我俩怕你接受不了。”
颜羽本想说几句争口气,可当前气氛委实不宜把玩笑开下去:“为什么是陶然居?”
我示意骆尘端了盘包子给他:“书寅最喜欢这里的包子,说宫里御厨都做不出这个味道,而宁妃溺爱这个唯一的儿子,所以每天都命人特地来买。我只要写点东西塞进包子,他吃着看到,就一定会想办法送我们进宫。”
“我总觉得他会连纸也吞下去。”颜羽言出担忧,真是一个乌鸦嘴。
“如果吞了,我们只好明日再塞一次。”骆尘见颜羽拿了包子往嘴里塞,看他嚼得津津有味,许久才记得告诉他,“这些是失败品,里面都有烂掉的纸条。”
“咳咳你们”颜羽掐着喉咙捶胸口,好似吞了一盘纸下去。
骆尘忽然作嘘声状:“你听,有马车声。”
颜羽亦是听见,除了我这个基本没有内功可言的半吊子。
是宫里来的马车,按车驾的制式来看,大致是书寅派来的人。车上跳下的那个人,我认得他是书寅身边的近侍。
三人偷听之下得知,这名近侍夜间前来的目的,是为了请做包子的师傅入宫,以后专门为书寅做包子,也就是再也出不了宫门。看包子师傅一脸苦难的样子,骆尘立马上前自告奋勇,说是愿意代他入宫,包子师傅自是喜不自胜。
随后,骆尘便装作包子师傅,而颜羽和我就装作他的小学徒,一同坐上马车。
一上马车,那名近侍便将身体探入车舆,对我等说道:“十殿下此行是瞒着娘娘,所以稍后入宫之时,还请三位不要说话,装聋作哑就是了。”
由于最终还是秘密行事,故而走不了穆华门,又是从禁军意志不坚定的熙和门进入。昏暗的宫道深处,书寅已在等待。
书寅一见我,本是兴高采烈,但见身后跟着的两人,脸色立刻沉下去:“不是说就你一人回来吗?怎么带了他们两个?”
我无奈笑道:“你就派了一个人来接我,如果路上出什么乱子,谁来护我?”
骆尘十分警惕,蓦地侧目向另一方:“有人,是约十人的小队。”
“是左丘衍。我与他商量过了。泊舟阁每日须换三班守卫,目前最近的一班便是子时。他刻意绕路过来,让你们乔装成他的亲信,随之去往九哥那里换班。”书寅的目光很不友善,尤其见我挽着骆尘的手,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晗月,他是谁?”
“我夫君。”我故意在骆尘臂上蹭了蹭。
“你,你夫君不是这个人吗?”书寅抖着手指向颜羽,“晗月,这半年,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连驸马都给换掉了?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我清咳两声:“这种事,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颜羽摊手道:“是啊,连我这个戴帽子的都不介意,殿下就当作一无所知吧。”
书寅很会抓重点:“什么帽子?”他在骆尘和颜羽来回观望,最终分析出一个结果,他转身看我,“晗月,你是一女侍二夫?”
我嘴角抽了抽,冷冷看他:“小心我把你丢到静湖里喂鱼!”
左丘衍已近至身侧,他没有多说一句,只是催促我三人尽快更衣。他同样注视骆尘许久,但仅仅是注视,左丘家的男人果真天生没有鸡婆的潜质。
静湖映月,泊舟浮影。此时本是静湖最美的季节,可惜无人有心欣赏,或是全无闲暇。
左丘衍带人与泊舟阁外的守卫换班,我等三人也被安插在队列之中。
突然间,泊舟阁上的窗里好像掉下什么东西。左丘衍逮着机会,手指我三人:“你、你、还有你,随我过去看看。”
通往泊舟阁的浮桥很长,在中段之时,左丘衍才告诉我:“这几日,太子殿下有点不对劲,总时不时往外丢东西,听侍奉的宫女说,太子殿下好像疯了。之后的事,大家也都不清楚,因为现在根本没有人进得了太子的房间。所以,我才会冒险帮十殿下。”
左丘一家忠于父君,没道理在这个节骨眼上倒戈荀妃,看他神情默着,与往日大不相同。我正想发问,颜羽倒先开了口:“你的家人也被挟持了?”
左丘衍的步子骤然停驻,灯火掩映下的脸,顿时煞白。话音冰冷:“挟持?原来萧王的家人仅仅是被挟持?呵呵,我父兄抵抗荀妃,日前已被赐死。”
“什么!赐死?”我吓得紧紧拽着骆尘,相信我现在的面色不比左丘衍好多少。连左丘衍家都去了两条人命,何况是朝中那些顽固的大臣!
“二公主,你是最后的希望,但愿你能救下太子,今后的事,我左丘衍定当竭力相助。”他冷漠一语,却是坚毅无比。我有一种预感,左丘家的将来绝不仅止于区区禁军、区区辰宫,而是关外那片荒漠沙地。
走到九哥房门前,我轻手把门推开,才开出一道门隙,一个黑点便向我袭来,速度极快,隐隐带着墨香。我下意识抬手去挡,然风平浪静,眯眼看去,是骆尘帮我截了。是九哥的毛笔,上边那朵蹩脚的木兰花,还是我亲手所刻。
骆尘含笑点头,替我将门完全推开:“进去吧,我等你。”
我悄然迈步进去,在门前就唤了一声:“九哥,是我”
房里悄无声息,我轻车熟路绕进去,脚尖好似踩到什么,低头看去,竟是我的画像!看那清逸勾画,是出自九哥之手。我抬目四望,发现这屋里竟然挂满了我的画像。
一个疲惫的声音自书案下传来:“小柒?呵呵,最近冒充小柒的人可真不少。她走了,她去了益阳关,再也没有回来。我护她十年,为她心机算尽,还夺下太子之位,有什么用?居然输给一个刺客、一个叛贼之子。”
我俯身趴在地上,见他倚在狭小之中,云纹紫衣黯淡无光,好看的眉眼苍白而颓然,这哪里是当初那个淡然风雅的胥书沂?泪水止不住浸出眼角,猛地拉住他的手,把他硬拽出来。我从来拽不动他,今天是如此轻易。我又唤他:“九哥,是我。我回来了。”
他混沌不堪的眸子,渐渐看向我,倏尔一道光冲破阴霾。九哥盯着我不到片刻,瞬间把我拉进怀中,那种几乎能捏碎骨头的力道,令我难以呼吸。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狠狠将我按在墙上,口中不断念着我的名字,更是倾身贴过来。
我意识到他的目的,奋力挡开他:“九哥,不可以!”
九哥的力道逐渐加重,仿佛方才所见的无力颓然皆是虚无。他说:“你回来,难道不是为了回到我身边!小柒,我想你,我要你”
是理智之外的举动,我扬手打了九哥。左丘珩说他疯了,说对了,他确实疯了。一个素来温柔从容的人,怎会变得这样他吃惊看着我,我只能回答他:“九哥,我已经和骆尘成亲了。这次回来,是为了救”
“我不需要你救。我落得今天这样,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哼,就凭那个女人,也能困得住我胥书沂?别妄想了!”九哥退开两步,坐在书案上,始终把我望着,“小柒,你知道吗?对我而言,太子之位根本无关紧要,我去争,只是为了你。手里有了权力,就能抗衡一些人,而你,也不必受人摆布。可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是我的九哥,我不忍见他消极至斯:“九哥,你是太子,未来的帝君”
“若一件事的意义早已不存在,我还坚持什么?”九哥反问一句,我就已哑口无言。
“如果手中没有权力,你就不能抗衡那些人。你说太子之位无关紧要,但若你保不住这个位置,也就保不住任何人。当然,包括我的命。”这段话,我不知想了多久才说出口。直觉告诉我,既然九哥做的一切都是为我,那自然也会为保护我的命,而去做眼下这件事。
窗外的月光映在他背后,泛起层层清辉,如他的目色一重一重蜕变为往日深邃。我如实说:“我进宫,你以为我还出得去吗?你知道荀妃困不住你,也自是知晓她的实力。知己知彼。我是怎么进宫的,九哥,你会猜不到吗?”
九哥眼底耀出光华:“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动你!”
我缓缓走近他,如身在迟暮亭,绕到他身后,轻轻环住他:“好啊,九哥,做给我看。”
有时尽,素衣白裳【完结】
一旦九哥决定了,那件事就没有输的可能。左丘衍暗中联系群臣,骆尘和颜羽以自身威望召将士归心,九哥则在泊舟阁运筹帷幄,而我,不得不陪在他身边。
荀妃作势,如是昙花一现。她以为锁定胜局,只等父君一死,即可扶持三哥书行登位。可惜,她的智谋终归敌不过九哥万一,把九哥的放弃芜误以为是认输,所以,她败得很快。
仅仅半月之期,荀妃势力均被清扫殆尽。据说,九哥出了泊舟阁就亲自去了她的殿阁,而她再也没有从殿中出来,只闻在某天夜里,有影卫潜入其中,抬出她的尸首。没有人知道荀妃的死因,也许所有人根本来不及对她在意,因为三哥早已莫名失踪,再无下落。
太多事,我不敢深想,或许没有深想的必要。如果一个人本性如此,那他所做的任何事都不会超脱本性之外。我真的很想他还是当初的那个九哥,可是,再也不能了。
天启十九年五月,九哥复任监国,朝堂之上,登高一呼,百官跪拜。
同一日,父君病危。
半年未见父君,他竟已清瘦至此。他确实染病,在前往须云峰寻我之前就病了。他之所以愿意放下对道教的成见,愿意纡尊降贵去寻我回来,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人总是到某个阶段,才能将一生执著看得清明。有的为时已晚,有的尚可补救。父君一生都很幸运,包括最后的时间。他想补救的,全数做到。
我握起他的手,轻轻贴在脸颊上,泪水涌出眼角,滑入他掌心。他也是我的父亲,养育我十年的父亲,也是爹爹用命护下的父亲。我不知人一生中可以忍受几次至亲死别,而我将要失去第二个父亲。
爹爹死的时候,父君掩住我双目,不愿让我见到爹爹的惨状。然而今天,我长大了,就算有人掩住我的眼睛,我也有力气拨开了。
原来,人之将死,是这样一副形貌。如是香炉里堆积的香灰,依然残留原本的气息,却是黯淡无华。被风吹起、吹散,即便想要伸手去留,亦是无用。
他面容枯槁,手里的余温告诉我,他还活着。可断续欺负的胸膛,又是另一番意义。
“晗月,你回来了?”父君在唤我的名字,但忽然笑了一下,“父君知道,你一直很希望朕唤你‘小柒’。但小柒是白承的,而晗月却完完全全是我胥成弈的女儿。”
“晗月知道,都知道”我哭到不能自已。原来我执念的东西,竟会伤害父君,他只是想让我完整地成为他的女儿,但我却抗拒了十年。
父君长叹:“朕知道,你一直喜欢书沂。可你是朕最爱的女儿,又岂能嫁给朕最爱的儿子?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想给你找个好人家,也算了结心事。明都萧家,是景国上下唯一能与王族相衡的家族,也只有萧王那般的人,才配得上你。可是,你却跑了,跑到父君找不到的地方。父君以为你不喜欢那样有权势的人,所以才换了于太傅的公子。所谓与世无争,估摸着能衬你心意。可惜,你还是跑了。”
我静静听着,心说若是知道父君染病,为了结他心愿,嫁去明都又有何妨?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连父君病了也不知道,也从未有人告诉我。
父君朝九哥抬了抬手:“书沂,你过来。”
九哥与我并肩跪在父君榻前:“父君,可有事嘱咐儿臣?”
“好好待小柒。朕此生留不住珍月,也只有小柒这么一个女儿了。”父君颤抖着握起我与九哥的手,“就当是父君能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人要死了,看事情总是很通透。你们两个是朕最心爱的孩子,成婚,又有何不可?这么些年,我在执著什么?”
“父君,你不会死的。晗月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父君沉灰的容颜似乎笑着,我视线模糊,看得不真切,只觉他将我的手放入九哥掌中。
父君心满意足看着一双交叠的手,笑得很开心:“其实,这样不是很好吗?不用为书沂选妃而劳心,也不用为嫁女而烦恼,让你们永远留在朕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