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姓二公主-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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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茫茫,掺杂沙粒的冰屑,不断从我脸颊刮过。距鸣风山尚有二十里。
我曾经说过,一个半吊子上了战场,唯一的用途就是害人害己。我会的不多,骑术、松风步,还有在须清门学到的几招剑术,一看就是个必死的货色。但是,我只想救他。
犹豫,只会让人心生恐惧。我能帮颜羽打胜宛丘一役,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默默祈祷着:爹爹,若你的魂魄还未散去,请保佑我,还有你的女婿。
事实证明,向老爹祈祷的实际效用,比上苍靠谱多了。
但闻武侍手指远处一个黑点:“夫人,你看!”
我循着看去,黑点逐渐多了起来,待他们走得近些,我才认出走在最前边的那位披发青年就是颜羽。来不及感叹武侍的非人视力,即刻纵马而去。
颜羽带去的那些人,大致折损一半,且战马全失,他们一步一步相扶持,颇为艰辛。
一切都无所谓。只要活着,就够了。
我跃下马背,朝他飞奔过去。估计这辈子看他最顺眼的时刻,也就是现在了。
“颜羽!”此生第一次认真唤他的名字,风雪沙哑了我的声音,却在这一刻尤为清晰。
他猛然抬头看我,目色比之前榆林时更为惊骇。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些什么,奈何一阵风过,我没能听清。
扑进他怀里,好好搂住他,不介意他的战甲硌得脸疼,蹭着他一身冰冷。直到身边将士发出看热闹的口哨声,我才下意识把他松开。待他的手指抚上我眉眼,我发觉,我哭了。
他说:“你不是不想跟我上战场吗?你不是答应我好好留在军营吗?”
我捧起他的脸,看他还是一副俊俏模样,安心道:“你还活着就好了。你几天都没消息,这不是急死人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鸣风山是不说了,我们回去吧。”
颜羽暖暖一笑,好似消融了荒原上的雪色,如春日的阳光照进我眼底:“我知道,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活着回来。只可惜,好像败了,晚节不保啊。”
感觉他的双手牢牢把我固定住,我没急着挣开,就当是劫后余生的鼓励好了。看他很在意这次小小的失败,我笑道:“他们定是蓄谋已久,要的就是你的命。所以,你活着,就是胜了。”
“我的夫人,可真是越来越会安慰人了。”颜羽的脸缓缓凑下来,我身体一僵,难道他想在光天化日群众围观的时刻我扬起手,决定以最寻常的方式让他清醒。
只可惜,我错了。他趁我扬手,顺势将我凌空抱起。这个动作,令将士们雀跃欢呼。
目前的气氛很不对劲,我浑身上下不自在。在他臂上拍了一下:“喂,别得寸进尺!”
他眉间忽然一皱,我下意识往手掌瞄一眼,赶紧握了藏进怀里,小声问他:“受伤了?”他不答,我小心拽他衣襟,“受伤了就放下我,伤口越扯越大怎么办!喂!颜羽!”
颜羽笑容满面,唇角释放得意气息,微微动唇道:“别让兄弟们发现我受伤,你配合一点。”我实在不晓得配合这种事该怎么达成,估摸着他也看出来了。低头看我:“搂脖子。”
“我不是搂着吗?”
“这是搭。”他抬头对旁人投出灿烂无比的笑,却咧出凶狠的声音,“搂紧点。”
我万般不情愿地勾住他脖子,心说这回可亏大了,什么鼓励、奖励,完全不可取!
回到军营,颜羽仅留下我和武侍,方才将战甲卸下,露出臂上的伤痕。是刀伤,很深的一道口子,好在没伤到筋骨。
在他执著的要求下,我亲手给他上药,顺便问他:“你是怎么脱困的?这次你带去的人不多,若要突围出来,好像有些勉强。”
“是一位大侠凭一己之力将我等救”武侍的插话突然打住。我侧目看向颜羽,发现他竟在对武侍使眼色,直觉事有蹊跷。
“那位大侠的刀法简直出神入化,他出手相救后,没留下姓名就离开了。”颜羽以为解释得已够详尽,天真地以为能骗过我。
我试探问他:“若是看清脸,倒是可以找人画像寻他。”
颜羽想也没想就摇头:“他蒙着脸,我没看清。所以,这份恩情只能暂且欠下了。”
他在说谎。这不是他说谎时的神情,莫名肃然、莫名认真,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根本不会对这种事现出这样的态度。若换了平日,他一定大张旗鼓去寻了,哪会轻言放弃?
对此,我只能说,如果说谎没有技术含量,那最好还是省点口水。
我有意不再追问,替他抹着药粉,神思已飘到别处。隐隐约约,我想到一个人,那日榆林杀死所有刺客的那个人。如果二者是同一人,那么我随口问他:“上回杀刺客那人,你查到是谁没有?”
颜羽顿了一会儿:“没有。”
见他端了手边的茶就喝起来,我看是心虚,所以口渴了。故意下手重了些:“是没有,还是压根没派人去查?”
颜羽的表情拧成一团:“没,没有你轻点!”
发现他刀伤两端有新撕裂的痕迹,他还挺能装。我淡淡道:“你抱我的时候,应该比这疼多了吧,硬汉?”
听我问了边陲的事,他眉间舒展不少:“现在边上不是没人么?就不用忍着那么辛苦。”
我埋头为他包扎,心想他一定不会放任那人不管。若真是我想的那个人,他一定也受了伤,说不定还比颜羽严重。颜羽是有情有义的人,稍后定有动作。
夜深,待我安然睡下,颜羽果真披衣出门。我悄悄跟在他身后,见他紧急召集一队人马,还有一名资深军医,好像命他们前往何处。
奈何帐门口有人守着,我不好直接出去。眼见颜羽的佩剑还留在帐里,想起那剑乃是名师所铸,削铁如泥,那把军帐开个口子,应该不成问题吧?
我再次恳求爹爹保佑,果真万试万灵,那佩剑轻松将帐篷裂开一道,连声音也无。
在那队人马离营之际,我扮成小兵,牵马混入其中,一同往某个方向疾行而去。
星河苍苍千万重
他,真的还活着
就在白日接应颜羽的雪路附近,有一处隐秘山穴。为免他们返程时察觉,我赶走马匹,藏在洞内一块大石后边。望着倚着石壁的那个人,大片水泽浸出指缝,又倾力捂住嘴,抑着哽咽,不发出一丝声音。
他浑身是伤,清俊不凡的面容憔悴不堪,唇色发白,胸口中了一箭。我泪眼模糊地旁观军医从他胸口挖出箭头,给他缠了一身厚厚绷带。
听军医临走前,曾问他是否真的不回营诊治。他伤得太重而无法开口,只是笑着摇头。军医留下一些伤药和毯子,为他生了一堆火,便离开了。
洞外寒风呼啸而过,火堆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动。他无力添柴,只在一旁沉沉昏睡。火光映着他的脸,融不去他发间冰屑。孤零零坐在那里,好似随时可能悄无声息地死在荒原的冰雪之中。他唇畔携着笑,我感觉心里缝合的伤口再次开裂,然而这一次,没有疼痛。
我悄步过去,把火堆烧得旺些。眼见他唇瓣干涸,心里暗暗咒骂那些人也不留些水下来。但后来想想,他们即便留了水,也会在他醒来之前,凝结成冰。
去雪地里取了些水,在掌心捂化了,喂到他嘴里。看着他咽下,心里很满足。
雪天的夜晚很冷,我只穿了小兵的衣服和甲胄,又重又不御寒。我盯了他半晌,终是写下甲胄,钻到他毯子里。握了他的手,是暖的,抬眼去看他,忍不住伸手去碰他长长的睫毛。忆起他落下山崖的那一刻,已不想去计较他如何死而复生,不由自主搂紧了他。
一夜大雪,停在天明之前。枯树上积满霜雪,枝桠支撑不住,便“咔嚓”一声砸在地上。我朦朦胧胧听见,却挪了挪身子,翻一边睡去了。只觉肩上一凉,片刻又温暖。待第二坨积雪砸在地上,我终是受不了这噪音醒来。
睁眼发觉方向不对,赶紧翻身回去。温和吐息掠过鬓发,我眨眼就陷入缀满清朗星辰的明澈夜空。他正望着我,是久而不散的惊讶与疑惑。
本想留下来照顾人,结果反被人照顾。我的人生,向来是如此荒诞。
心弦绷得发毛,像是一堆杂乱稻草。我脑子抽风地提起毯子遮住半张脸,可能是为了遮脸上丢人的绯红。他也不说话,我决定开口前,居然还清了嗓子。“早,早啊”
温柔的颜色在他眼底一闪即逝,这个名叫骆尘的人正用一种貌似冰冷的眼神看我,他盯住我,轻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是颜羽说的?”
我本以为他会斜过身子抱我,至少得说几句动情的话,最低限度也得有个动人心魄的眼神。可惜,没有,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愣神瞧着他:“通常来说,许久未见,不是该问你最近好不好那些的什么”
他打断我:“我很好。”
我心里有一种感觉,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如果他还喜欢我,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他明知我期待的不是这个。有点生气,我告诉他:“我不好!看见你床板上那些肉麻东西,能好吗!你知不知道你很土!”
他说:“我知道。”
这种冷淡的回答,很难让我同情的伤势。“伤成这样,为什么不跟他们回营!你是想冻死在这里吗!”
他又说:“你可以走了。夏丘部的人迟早会找来,你不该留在这里。”
“我白小柒就想留在这里怎么了!你有种就站起来咬我啊!”看他笑得虚弱,不争气的泪水又糊了眼睛,我懒得去抹,把心里的憋屈一股脑地倒出来,“你是一路跟着我,现在我自觉自发站在你面前,你又要赶我走!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老实说,在榆林干掉所有刺客的是不是你!把颜羽从鸣风山救出来的也是你吧!”
“你都知道了?”骆尘眼底的冰冷,终于裂开一条缝隙,似有什么冒了出来。
“是啊!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啊!”我完全顾不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糟糕形象,蓦地起身,就指着他控诉,“你明明没死,干嘛还躲着我!你这一路跟着,不愿随他们回去疗伤也是为了躲我对吧!你知不知道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面对这样冷漠的他,我连好好说话都不会了。
“你你不是跟他回去了?看得出来,你很在意他。既然一切都结束,有些人就不该再出现。”骆尘垂头说着,当他再抬眼看我,眼里的霜雪已消融殆尽。
我吓得捂住眼睛:“你不要看!”我的哭相实在不怎么好,常人看久了都会讨厌吧?
他的声音在背后漂浮:“我以为,你会嫁给他,没想到,最后会是颜羽。”
我听到自己的哭腔,比枝桠断掉的声音还要难听:“是他害了你,我怎么能嫁给他?我嫁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给他”
“看来,是我错了”他的声音默下去,“颜羽,他对你好么?”
“很好。”我答完以后,才记起他前面那句,“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直接略过我后面那句,微微一笑:“那就不枉我救他。”
所有怪事在这一刻,皆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在婚宴上射落毒酒的神秘人是他,在明都大街救下我的也是他。原来,他一直跟着我。我怔怔地说:“如果那天,你在明都街上就把我掳走,也许才是真正的结束”
他又低头道:“你已经嫁给他,萧家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只觉心痛:“不错个鬼。萧家的香火估计就要断送在我手里。”
“你,你怀孕了?”他吃惊看我,还气行不及地咳了两声。
“怀你个头啊!一个床、一个地,要怎么怀啊!”我气得想踹他一脚,但见他咳得停不下来,又俯身问他,“你没事吧?是不是口渴了?我去弄水给你”转身的一刹,手被某人稳稳擒住。
他的手有点颤抖:“你说,你没跟他”
我狠狠甩开他:“是啊!我嫁给他,是因为九哥发现他也喜欢我,你已经死了,难道还要搭上他的命吗?话说完了,你是不是很高兴!”看他不说话,我索性接着说,“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不是完璧就不想要了,对不对?迂腐!龌龊!”
骆尘低笑一声:“如果我想要,你会给我?”
洞外的阳光照进来,斜斜落在我指尖,微弱的暖意透过血脉,一点一点漫上心头,像是落雪垂枝,沉甸甸地,压得我喘不过气。如中了蛊咒一般,泪水滞在眼角,定定望着他,好似穿透他试图深邃的眼眸,心头的枯枝在颤抖,随时可能断裂。我懵懂到空明,待神思的空白恢复颜色,我已慢慢搂住他。未来得及考虑廉耻与矜持,在他耳垂上啄了一下,感觉到他的轻颤,心里有些胜利的喜悦。
像是废墟里挖出清泉,在眼前缓缓流过。我对他说:“上次那个问题,我想好好回答一次,你听好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贴在他耳边,“我愿意。”
他的手始终垂在两边,我以为他至少会抱我一下。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