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卷帘海棠红-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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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他老爱把我当小孩子,也就随他去好了。
等到要走那日,文雅姑娘两眼泪水地送我们俩走,还硬塞了个香包给封峥。封峥勉强收了。瓜佳尔多大人特意准备了一辆马车、一匹马和两个衙役,一个驾车,一个跑腿。
他本来还很热情地要送我一个丫鬟路上伺候的,给我婉言谢绝了。其实我也想骑马的,快得多,但是封峥非常反对,我只好作罢。
这一路都在赶路,我又成天呆在马车里,十分枯燥无聊。倒是封峥,伤也才刚收口就骑马,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身体。
我叫封峥和我一起乘马车,他还古板地要死,说:“男女有别,和你挤一个马车里,成何体统?”
我便不再自讨没趣,干脆过着上车睡觉,下车吃饭,沿途的一切都交给几个男人去打点了。
后来偶然听那两个衙役谈起我,居然感叹道:“这南梁的女子就是婉约得多,这么多日,天天呆马车里,硬是不让男人见一面。”
另一个说:“你小子想得倒美。那姑娘也是官家的千金,能是寻常男子能随便看的吗?”
我和封峥到了北梁第三大城洪升后,洪升的官府接待了我们,那两个贝加的衙役完成了任务,和我们道别后就回去了。
封峥收到了蒙旭写来的信,同我说:“公主已经到达上阳,还有三天即可抵达京城了。我们接下来怕是要赶路,尽量在入京前和他们汇合。”
我眼睛一亮,“那我可以骑马了?”
封峥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我叫他们给你准备一套男装。你先同我发誓,一路老老实实跟着,不要又走散了。”
我心里毛躁得很,心想你干吗不拿根绳子栓我腰上,把我牵着走。又想这封峥虽然不是我爹的亲儿子,可他这爱操心、爱管闲事的德性真和我爹如出一辙。
不过接下来我们两人,一人一匹马,一把长剑,白日赶路,夜晚借宿民家,倒颇有点行走江湖的味道。
要知道我这人也没啥大追求,又兼小时候听我师父说江湖故事听多了,成日不想发财,也不想嫁人,却希望能做一代女侠。有那么几个仰慕者,事迹能被编进说书人的故事里,倒也不枉此生了。
我和封峥这一路假扮兄妹,号称去京城走亲戚。我们往东走来,牧场是越来越小,到处都是大片的麦田,又值春耕时节,田里随处可见忙碌着的农民。
我同封峥说:“只看这景象,还真像回了南梁一样了。”
封峥眼神深沉,“北梁这些年来,农耕大为发达,也难怪他们国力昌盛了许多了。”
“明明都是草原牧民,怎么想到种田的?收益好吗?”
“不清楚了。”封峥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北梁百姓也十分纯朴好客,并不介意我们俩是南人,招待得十分周到。
我吃饱喝足,便和那家大妈拉家常,问:“你们是种田还是放牧呀?”
大妈一边补衣服,一边用不甚流利的汉话说:“主要是种田啦。我爹娘那辈都还是放牧为生的,后来人渐渐多了,牧场不够,人也吃不饱。咱们国师出了主意,不知道怎么地弄来了可以产很多麦子的种子,秋天大丰收,即使种田也就不会饿肚子了。”
第 29 章
我和封峥对视了一眼。我又说:“那你们这国师可厉害了。”
“可不是吗?”大妈显得十分得意,“大国师那可是神仙之子啊,是可以和上天的神说话的。托他的福呀,我们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你看我们家西厢的那三间房,就是后来新盖的,到时候给我儿娶媳妇的。”
大妈又同我们说了些他们国师的奇人异事,什么往地上一指,挖出来就有水呀,什么医术绝世,能活死人肉白骨啊,总之是越来越玄乎。
我本来还一本正经地,听到后面便把她的话当笑话了,又问:“你们国师这么能干,不知道能否娶亲。怕是全北梁的姑娘都想嫁他吧。”
大妈哈哈一笑,道:“姑娘,我们国师是女的。”
“女的?”我大吃一惊。
大妈笑道:“虽然模样都没见过,但听说可是个绝世美人呢。成亲自然是可以的,所以不知道多少男儿上门求亲呢。”
“她还没嫁人?还很年轻咯?”
“上任国师已经去世,继任的是她女儿,也就二十多岁一个大姑娘。咱们小老百姓是没这福分得见她模样的了,倒是听说皇帝喜欢她的紧呀。”
后来赶路的时候我就和封峥说:“这事还真麻烦。北梁皇帝本来的老婆孩子就够多了,现在还喜欢这个天仙般的国师。嘉月入了宫,日子还真不好过。”
封峥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发愁的,“这本就是一场政治联姻。像我们这样的人,嫁娶首先要看家世是否相当,又要听从长辈调遣,又有几个能和自己心爱之人结为夫妻的呢?痴心妄想罢了。”
我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心跳有点快。
痴心妄想,是吗?
大概真的是不过如此。
我换了话题,说:“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成就。听起来似乎真是神人。可惜我们的前国师英年早逝。我听我师父说,那也是个能呼风唤雨的能人。我师父一直以未能和他见一面为憾。”
封峥眼角带着笑意,“你跟着你师父修行了十年,可学会了点呼风唤雨的本事?”
我自嘲般哈哈大笑起来,“呼风唤雨不行,算命看风水还凑合。怎么样,要我为你算一卦不?”
封峥不理我,一抽鞭子跑到前面去了。
我追上去,逗他道:“我早看出你此生情路坎坷,命中有大劫,十分凶险哦。你最好跟着我回山里拜我师父为师,潜心修行,必成大果喂,跑那么快做什么?你做不做道士呀?很好玩的”
我和封峥时间算得准,三天后,果真就在上阳城郊赶上了正准备进城的公主。
嘉月见了我,显得十分的欢喜,眼睛都还有情真意切的泪水。她虽然娇纵了点,但是人很单纯。我对她好,舍身救了她性命,她便也对我好。过去种种纠葛,便让它们如过眼云烟了。
嘉月拉着我的手,担惊受怕地说:“那夜你突围之后,突袭我们的贼子也跟着走了。我本以为你们会绕一圈就回来,哪里想到你和大队走失了。蒙统领他们后来碰上了赶回来的侍卫和你的侍女,却没见着你,大家都吓坏了。”
我回想起那夜的情形,也觉得后怕。好在看到夏荷没有事,我也放心了。
夏荷说,那晚我和他们走散后,他们被贼人追上,双方厮杀了起来。她和几个侍卫快马一步绕到了贼人身后,见他们没发觉,又赶紧回了营。
蒙旭他们把我被掳的事封锁得相当严密,只对外说走散了一个宫女,又找回来了。我不在的几日里,夏荷就穿着我的衣服假扮我,天天坐在车里不出来。关外风大,女子戴着纱帽,别人也认不出来。
我如今回来了,嘉月放心了,夏荷也不用继续扮我了,蒙旭也免责了,大家都高兴。于是为了表示庆祝,当晚我们几个有头有面的人做一起聚餐,一人一个小锅,吃涮羊肉。
嘉月经历了这么一次大事,似乎长大了点,说话做事里少了一些扭捏。表现在吃饭上,就是她这回自己知道动筷子夹肉,也不嫌弃羊肉的臊味了。
我们一边吃肉喝酒,一边说了一下我被掳后发生的一些事。说到莫桑,我心情立刻低落了下来。
我逃脱有八、九日了,这一路我也刻意在客栈和茶馆里打听,却没有听到半点和富查尔有关的消息。莫桑究竟是被抓回去了,还是被他哥徇私杀了,我真是无从得知。
只是有时候闭上眼睛,我就又回忆起分别的那幕。他潇洒地站在水边,朝我笑着,一身不羁,然后被身后涌上来的火光吞没。
我在心里已把他当成了朋友,舍下朋友逃走,非君子所为。虽然那情形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可我没办法放下不去想。
有人碰了一下我的杯子。我转头看,是蒙旭。
他低声问:“你是见到了富查尔的大汗了?”
我点点头。
“他看上去怎么样?”
我撇嘴,“快要断气的样子。”
蒙旭皱了皱眉,“线人说,这老贼重病也有半年了。次次都以为他要断气了,偏偏他又能及时吸一口气回来。”
我笑,“老贼嘛,老而不死是为贼。”
蒙旭看了看我,说:“他只有两个儿子成年的儿子还活着,就是阿穆罕和莫桑。阿穆罕生性残暴,你或许见识过了。莫桑这人如何?”
我想他或许会转达给北梁皇帝,应该对莫桑有益,我自然捡了好话说:“这人豪爽仗义,头脑清醒。最开始对我挺凶的,却帮助封峥救我走了。他和他大哥关系不好。”
“哦,难怪。放你走后,听说他受了罚。”
啊呀!我虽然也估计到他回家后没好果子吃,可亲耳听到了,还是觉得十分难过愧疚的。
蒙旭又说:“你或许也知道,富查尔领地广袤,西边有一大片铁矿。他们开采了,却不想上贡,于是和陛下闹得不愉快。”
我说:“这也不怪他们呀。我地里种出的瓜,你要我平白给你几个,我也不高兴。”
“上贡这事,是个惯例。他们几个酋长部落多年来受我们北梁照顾,前年雪灾送了多少粮。我们做的不是慈善事,付出是要回报的。他们却和晋国勾结了起来,危害我国边防。”
“这次截公主,不就是为了引起两国内乱嘛。”
“好在你假扮的公主。”
我想了想,道:“你们国家的政事,我也不好干涉。我只想问问,倘若陛下震怒,何不大军压阵?”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蒙旭眼里激动的光芒闪烁,“你在他们营中,看到他们兵器如何?”
我努力回想,“还算精良,也没什么出众之处。”
蒙旭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笑嘻嘻地,像是知道了什么好事情一样。
我还想追问,封峥忽然叫了我一声,说:“我们已经和京城里的接待官员说好,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加快速度,傍晚就可以抵达京城了。到时候肯定有点礼节过场要走,你要记得穿命服。”
我无语。这人都快赶上我奶娘了。
连嘉月都笑道:“封大人对瑞云真是关心得紧呀。瑞云,那天你走丢了,封大人当时的脸色,你是没看到呀,大半夜的就难看得像鬼一样,立刻就想带人去找你。后来还是蒙统领劝住了他,说危险还没解除,怕中埋伏,还是天亮再找的好。封大人一宿没睡,天一亮就带人去找你了。”
我听她说完,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挠了一下,不由向封峥望了过去。他正低头喝酒,仿佛刚才的话一个字都没听到一样,连谦虚话都不说一句。
我想他冒着危险只身潜入去救我,也不废话,带着我就走。辛苦不辛苦,伤口痛不痛,害怕过没有?问了他大概也是不答的。
有种男人,沉默寡言,永远只留给你一个坚实的背影。
第 30 章
有种男人,沉默寡言,永远只留给你一个坚实的背影。
我只记得他控诉我推了晚晴,却是忘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多大,不过八岁,他也才十岁,都是孩子,又懂得什么?
或许是惭愧,我脸上有点发烫,只好把头低了下来,也喝酒,大口地喝。
呵,今朝有酒今朝醉,这般自在的日子,明日入了京后,就享受不到了。
蒙旭哎了一声,“别喝太多了。这酒喝着甜,后劲足得很。”
可他说晚了,十多碗都已经下肚了。好在我这人酒品非常好,醉了就倒头睡,不发癫不打架,胡话都不说一句。只是次日起来,头痛欲裂,简直想撞墙死了算了。
夏荷她们给我穿上厚重繁琐的命服,又在我沉重无比的脑袋上戴上了一个沉重无比的金冠。我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只觉得脖子上顶的不是脑袋,是磨盘。
走到马车边,正见封峥在给公主请安。他穿着那武官命服,纱冠玉带,腰配宝剑,整个人看着英武不凡。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视线,封峥上马前转头朝我望过来。不出意外的,他那眉头又皱了起来,嘴皮子掀了掀。如果不是蒙旭过来找他说话,他大概又要跑我跟前把我数落一番了。
我上了马车,几乎瘫软在椅子里。这天行路速度也比以往快很多,车摇晃得有点厉害。我的头越来越重,越来越晕,感觉脑子里有个人拿着锥子在一下一下地敲着。
后来马车压过一块石头,车身猛地颠了一下,我肚子里也瞬间翻江倒海。
我手忙脚乱地爬到车外,张开嘴就哇地吐了一地,早上吃的饭全部混合着酸水奔腾而去了。旁边骑着马的小亲兵们纷纷拉马躲开,脸上都露出恶心又惶恐的表情来。
吐完了,感觉倒好了很多。娟子和夏荷七手八脚地把我扶回了马车里,给我擦脸漱口。我还是有点头晕,心想我这副样子,一下见了北梁的官员,怕是要丢脸。
外面有人敲了敲车门,娟子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个香囊。也不知道装的什么药,气息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