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怒了吗-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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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康恼怒了。“你这家伙!说什么鬼话?”他举手想打她的头,可他忍下了。口气欠佳地说:“我难得对质你说真 心话,你不要妄自评论——”
“啊!不过呢——”招娣赶紧再说“我相信,夫人绝对是个好母亲。”
“哼!你看我要打你了,才改口的吧!”宝康不屑。
“不是不是!”招娣着急地挥挥手。“我真的这么觉得,否则,她儿子干嘛这么努力地保护她呢?瞧,那没水准的 人骂你爹是臭老头,你都没什么反应呢!”
宝康瞪着眼,垮着嘴。
“让别人知道你母亲是个伟大的人,才能把儿子教得这么有出息,这样就够了,对不对?”她替他理了理松髻,笑 说:“你就不必再对自己生气啦!”
“这是什么道理?”宝康还是插着,不爽。
“嘿!你变笨啦?”招娣说:“这道理很简单,你就想想你大哥嘛!难道他这副幼稚的鬼样子,我会把他母亲想得 很高尚,很伟大吗?”
宝康一怔,想了想,嗯,满有道理的,大娘生前的确是个心情不好,就拿家仆出气的人。
招娣再加把劲。“我想你母亲知道你这么爱她,一定很高兴。”
宝康看了看招娣,瞧她说得激动,小脸颊又那样鲜明地红了起来,圆圆的眼这样活力地眨巴着,眨巴出像水波一样柔润的光泽,让他的心突地一个悸动,使他的心思转啊转的,就这么转进了心里那一处最柔软、最香甜的地方,就此沉沦下去。
而对这样的沉沦,他竟然是如此的心甘情愿?
“嗤!”可表面上,他还是嘴硬。“你又不是我娘,怎么知道?”
“耶?这叫将心比心啊!这也不懂。”招娣啧啧叫。“因为我弟妹以后也一定会这么爱戴、拥护他们的姐姐,所以我当然懂你娘的心情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宝康噗嗤笑了。“嘿!真是自大!”
“怎么?想数落我?”招娣摆出打架的姿势。“我告诉你,事实就是事实。”
她等着小宝康这张坏嘴出招,等啊等
却等到了宝康一个笑,不是讪笑、讥笑,而是一个饱含着温暖与感谢的笑。
“虽然自大了点。”宝康伸手,也轻轻地帮招娣擦去衣服上的鞋印,然后微笑地说:“不过,我相信。”
第6章(1)
大家都发现,当家有些不一样了。
“当家,明年的米粮,咱们要进多少?”掌进货的管事拿着货单,恭敬地问。
主位上迟迟没声音传来。
大伙不禁抬头,打量主位上的人。他们看到当家正低着头,专注着什么。
他们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当家抬了头,举起他手上正忙着的东西——
用红棉绳编出的一个蛛网。
可等等!红棉绳不是女孩子家在玩的东西吗?
那红绳绕挂在一个大男人的手上!还是一个手握如此大权力的男人手上,那感觉真是奇妙啊!在座每个人都呵呵一笑,掩饰着窘状。
管事不厌其烦地再问一次。“当家,请问,明年米粮要进多少?”
“就这样。”当家又把手举高,让那红蛛网更显眼。
“嗯当家,这”这样是哪样啊?管事一头雾水,还要装得和平常一样,以免被当家看出他在笑他,笑他像个女孩一样,在揪那娘娘腔的棉线。
“你算一下这蛛网的格子。”当家说。
这可是有深奥的学问喔,他骄傲地想。
“好,一、二、三十一?”管事恍然。“啊!当家是要进十一万石?”
当家一愣。“不对!”他看了一下自己结的蛛网,啊了一声,手又忙了起来,自言自语着:“奇怪,我明明是想编十五格的蛛网,怎么会少四格呢”
就这样,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等当家完成,再让他们数。
“嗯,要廿六万石?”怪哉,当家刚刚说要十五格,怎么跑到廿六格去?
“啊!又不对!”到底要怎么绕呢当家陷入苦恼。
在场的每个人,头上都在冒黑线。
嗯,那个他们可以认为,这是当家难得的一种幽默吗?
又有一天,一个犯错的分号掌柜,来到宅里赔罪。
这错虽小,却是要罚钱的,掌柜祈求当家可以折免这罚金。
可一向纪律严明的当家,却只是在地上画了个三角,摆了许多花琉璃。
当家给了他一颗琉璃,说:“来,我们打花琉璃。”
“啊?”掌柜的下巴掉了。
“你打赢了,我就不罚你钱,只要下回别再犯。”当家说得很认真,不像是玩笑。“我打赢呢,除罚钱外,你还要到其他分铺罚作劳务,如何?”
“啊,好的,当家。”掌柜接下了,心情很忐忑,他第一次打这玩意儿啊
打啊打的
结果
那第一次打花琉璃的掌柜,因为不必课罚金,快快乐乐地回分号去了。
“当家,您最近心情不错啊。”传察跟在宝康身后,回到了福尔家的院落。
“嗯?有吗?”他摸摸脸,觉得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直都在笑啊。
“呵,当然有。”他传察活了这把年纪,还分不出真笑和假笑吗?
“是吗?可前一刻,我还在恼呢。”宝康笑说:“没罚到那掌柜的钱。”
没想到他练了那么久,打花琉璃的技巧还是这么差。让那小家伙知道,准会被笑。
“不过结米粮那天,当家的玩笑满有趣的。”连他这老古板都笑了。
“嗯?”宝康疑惑地看他。“那天我没开玩笑。”他是真想用蛛网的概念,来向大伙分析米粮进货是要如何计算。
他心算高人一等,可编网的手却很拙。
传察不再提了,随着宝康进了书房,摊了些帐本要与宝康讨论。
他们讨论得很深入,直到天井那儿传来了孩子的声音,还有招娣的
听到招娣的笑声,宝康马上抬起头,往外看。
原来,她领着那些孩子,在玩打鬃人的游戏。
所谓的鬃人,就是用高粱杆、纸绢与坚硬的猪鬃做成的长型人偶,单是直立着,可以不倒,而外表会按着民间故事,做出各种讨喜人物的相貌。
人们玩着时,会将他们的鬃人放在铜茶盘上,然后双方便抡起棒子敲打铜盘,使那鬃人在上头转动,并且试图让对方的鬃人给挤下去。
这游戏是很吵的,打铜盘的声音分明就是敲锣,加上孩子放肆地笑闹,看得传察起了疙瘩,捏着冷汗。
当他心惊胆颤地望向宝康时,以为会看到阎王似的脸色
咦?不对,他看到的是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
“真是!”他以为当家是被气傻的,便自告奋勇去赶人。“我去把这帮坏了规矩的人带走!”
“等等,传叔!”宝康却赶紧拉他,要他噤声。“他们不晓得我在。”所以他不怪他们。
传察瞪凸了眼,呆张着嘴,这模样让他像一条鲶鱼。
可宝康没时间看他那滑稽的表情,现在他光看外头的“风景”都来不及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那群孩子是风景,还是很美的风景。
而那风景里最出色的就是——
招娣的笑,红扑扑的笑。
他看到,当那打鬃人的比赛分出了胜负,她同其他孩子一起为胜利者欢呼,像可爱的小兔子跳来跳去的,让他很想冲动地上前,把她抱个满怀,然后将她锁在怀里揉弄爱抚。
他看到,当那小孩因为不服输而大声哭闹的时候,她假装生气地跺脚,摆了好多鬼脸给那小鬼看。
有鼻子推得高高的猪头。
嗯,那是他看过最可爱的猪头。他笑。
有把脸拉长的马脸。
喔!怎么会有马长得这么可爱?他再笑。
还有当初她讽刺他的大笨牛。
天!他那时怎么会因为她这个动作而气得半死?这明明是世上最迷人的一头牛!他再傻傻地笑。
此时,招娣的头一个微偏,惹得他心突地一跳,赶紧把嘴捂着,转开脸,佯装专心地在读帐本,可那双眼不清一刻又忍不住飘过去
他以为,她是发现他的视线了。
结果,她只是伸手去捡掉在地上的发夹。
他松了口气,可却马上感到失落。谈生意谈失败,都没这么高潮起伏。
不过,招娣可爱的鬼脸,还是没让那小弟停止哭闹。
他看到,招娣也跟着苦着脸,揉着眼窝,做了那爱哭鬼的表情,然后唱道:“呜呜呜——丙辰真爱哭!呜呜呜——丙辰羞羞脸!呜呜呜——丙辰不哭不哭,不哭我就给你亲一个。”
宝康像欣赏着丝竹一样,陶醉地听着。
接着,他又看到,招娣那粉嫩的小嘴,亲着手掌,贴到那小弟脸上,再抱抱他、安慰他。
宝康瞪痴了。
他同时发觉,自己的身子变得好热,可不是那种要变孩子前的征兆。
他是兴奋、激烈的灼热。
他多想,多想夺过那手掌,去舔那留在上头的香吻,然后再领着那留有她余香的小手,去抚摸他的全身。
甚至甚至还想得寸进尺的,把她压在地上,吃吮她的小嘴、逗弄她的小舌,将那一声声让他酥骨、爱怜的可爱呻吟,全部给激发出来,好让他亢奋、让他压抑、让他痛苦、再让他解放,最后,让他欲仙欲死
天哪他在心里呐喊着。
“咳,当家。”传察觉得他该插嘴了。“您身子是否不适?”脸好红,好像发烧了。
宝康颤了一下。“什么?”
见传察担心他的表情,他干脆顺水推舟,让自己的窘状有个合理的解释。
“对,头有些晕,我想小憩一下。”
“那小的便不打扰当家。”传察收拾了帐本,一会儿,又抬起头,表情平静地说:“当家知道,什么东西是世上最美的吗?”
假装要到长椅躺歇的宝康一愣,看着传察那双晶灿的老眼,他摇摇头。
“是让你有心的东西。”传察说:“即使是一根树枝,您也会觉得它是最美的花。”
“呵,是吗?”宝康装傻地笑,可他怎会不知道这话底下的用意,毕竟这老总管是看他长大的啊!
传察离开了,宝康卧在躺椅上,望着天花板,想着心事。
半刻,他又听到敲铜盘的声音,新的一回游戏开始了。
他的眼睛转了转,转向了紧闭的门边。
他,好想玩玩看,好想跟招娣一起玩,好想跟她一块哈哈笑
他起身,吸了口气,开门出去,走向那堆人。
但走到他们面前,他又有些无措,不知如何开口。
老天!他可是商场的谈判高手,却不知如何开口加入游戏?
这群人停了动作,失了声音,瞪大着眼,瞧着他。
“那个,我,可”他边说边想着词。
下一瞬,孩子全跑了。
只剩下落叶,还有招娣。
最后,招娣拿出自己的鬃人,陪他玩。
锵锵锵——
“我不知道你在,你不要生气喔。”招娣打着铜盘,边偷觑着宝康,怕他生气,边说:“你会处罚我们吗?”
锵锵锵——
宝康一怔。“我为什么要处罚你们?”他继续敲铜盘。
锵锵锵——
“因为他们出现在你面前了。”
锵——宝康的手停了。
“什么?”他有些忘了自己立下的规矩。
“我要他们每天早上背诵宝宝的约法三章。”招娣说得很急,看来很担心的样子。“他们都记得很熟,绝对没有忘记。”
喔!看来这就是全部的人都跑掉的原因,那些孩子肯定都很怕他。
其实,他最近已能渐渐适应这院子有孩子的存在,而且这帮孩子真的调教得很好,不乱吵,今天的吵闹只是意外。
不过,他不想向招娣明说,他想吓吓她、“勒索”她。
“不过犯错就是犯错。”宝康板起脸,说:“不论是谁,都该受罚。”
“你要赶我们走吗?”招娣一惊,瞪着无辜的大眼,楚楚可怜地说。
宝康的心一揪,要是之前,他一定会趁机大闹招娣一番。
可他不懂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连她这可怜怯弱的样子,都看不得呢?
他只想看到她笑,开心地笑。
招娣看宝康脸色很沉,丢了棒子,抓着他的衣服,求道:“我们下次不会再犯了,我答应你,要不以后打花琉璃,我都让你,好不好?”
这家伙以后打花琉璃都让他?这算什么谈判条件?他有那么逊吗?
他低吼一声,招娣吓得赶紧缩手。
他忐忑地偷瞧他,像只在老虎爪下的小兔子,又让他的心一扯。
他叹气。“不会有人赶你们离开。”
他又苦苦地笑着。“你们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这笑虽苦,却有些宠溺的味道。
“真的吗?”招娣起先傻傻的。“真的吗?”她再问一次,笑开了。
宝康点头。“真的。”
“谢谢你!宝宝!谢谢你!你是大好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