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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公子放手 作者:风吹烟暖-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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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世界似乎安静了,我一步一步走向那灵牌,脚下似乎灌了千斤一般,前方那个灵牌,便是我那唯一的同胞亲人,我那唯一的血缘联系,我那、我那。。。。。。。
皇兄——
我口中不自觉的呼唤着,皇兄,为何你要丢下我!
“光平公主,旧臣刘希祖参见光平公主!”穿着麻布服的老叟跪着,两脚向前平移,一寸一寸的跪移到我跟前,他两行浊泪看着我道,“老臣忍辱偷生到如今,便是要将先帝的牌位送至公主手中,公主,这是我熙国之辱,请公主好好的、好好的,老臣这便随先帝去了!”言罢,还未待众人有所反应,猛地用头向宫城城墙上一撞。。。。。。。。
城墙上鲜血淋漓,我抱着灵牌,愣愣的看着倒在脚下刘希祖的尸体,感觉周身的血液都要冻住了。
“来人,”冯志新厌恶的看着倒在脚下的尸体,道:“将此人移走,另外把地上,城墙上都给我擦干净了。”
“公主,”周秦已经换了身明黄色的龙袍,向着我这边走来,在我身前半尺站住了道:“朕早已办了宴席,就等郡主归来了,郡主。。。。。。。”
“呐,”我抱着皇兄的令牌,道:“我皇兄尸骨未寒,我如何能和你一起共赴宴会?请将我送至城西的永明寺,我要为我皇兄的亡魂祈福。”
周秦看着我一愣,随即敛了笑容,两眼冰寒的盯着我,眼中的风暴急速的涌起。
“请让我去城西的永明寺!”我一字一顿的重复道,一瞬间,街道寂静了。
“公主,”周秦身后一个身着莲青斗纹锦上番丝鹤氅之人弯身恭谨道:“光平公主刚失了兄长,如此要求也不失我打齐朝孝义本性,请公主上车,沈和这便带公主去永明寺。”
“不必,”我抱着皇兄的令牌,道:“我走着去便是。”
“萧仪,”周秦冷冷开口,“汝是打算身着朱色裙纱去那永明寺为你那兄长祈福么?”
“是啊,郡主,”周秦身旁一个老太监带着笑道:“不若先去宫里换了身孝服再去罢。”
我看了看披地的朱色裙摆,这样子去永明寺确是有些不成体统。可是如此进宫,我看了眼周秦的脸色,只怕出宫便是更加不易了。
“郡主,”周秦身后另外一排有一名臣子站了出来,弯身道:“子恪之府离此地不过一街之距,御道南处便是,便由子恪领郡主去换了麻服,再去前往永明寺吧。”
“祁阳侯,你倒是心思细密。”周秦扫了眼那人道。
我一愣,祁阳侯,这便是我那未婚夫了?!
我紧闭着唇,周秦冷眼朝着祁阳侯范子恪看去。
“子恪,你一个侯府,如何能让公主去得,何况你俩还得避嫌,便不如去我那边吧,我母亲和光平公主尚且是姑侄关系,皇上,你看可好?”沈和面带微笑着化解了这场危机。

我双手抱着皇兄的灵牌,一步一步的随着沈和向丞相府而去。
我要理理,好生理理如今的情况。
难道失忆前,我竟然和那周秦暗生情愫,我那皇兄先和帝必然已经看出来了,不然不会在兵临城下之前将我送出城外。大概二人都没料到我会辗转到越地的一个小破庙里吧。
而如今,我这亡国公主的身份又该何去何从呢。
“公主,”沈和向前一步,突然阻止了我的去向,我肃目盯着他,一声未响,这沈和笑着道:“公主走过了,沈府可是在那里。”说罢指尖指向北面。
我点了下头,向着指尖所指的方向走着。
“事已至此,公主何不顺其自然,顺应天命呢!”沈和在身后道。
我止住了脚步,回过身,身后的侍从连忙躬身将我的裙摆摆弄好,我盯着沈和,一字一句道:“中书监,如何才是天命?我皇兄在世时,他便是天命之子,如今,尔等这般,可是顺应天命?”
“这是自然,”沈和拱手道,“公主,时候晚了,我们还是快些罢。”
我咬着牙,沈和沈和,皇兄生前不曾待亏与你,你现在倒是活的潇洒!
那些御仆们在前方清道,我不再发话,沈和倒也乐得沉默,一时间,街道上只闻得脚步声。






第4章 超度
到了沈府,我那姑姑珠华公主早已在府前守候了,她一身白色麻布服,头上戴着孝帽,看到了我,向前执住我的手,还未出声,眼泪已经流了一脸,她道:“仪儿,可是苦了你了。”
我沉默了,身后的沈和却道:“母亲,有话去府里说罢。”
我这姑姑萧染却不理他,径自握着我的手往里面走,道:“到了姑姑家了,无论如何,姑姑也会想尽法子护住你。”
我默然不语,随着姑姑越过了门槛,穿过了庭院,进了屋,我道:“姑姑,我要更衣,你让她们都出去罢。”
“仪儿,你真要去那永明寺?”姑姑屏退了身后的侍女,一把拉过我的手,道:“你们这些孩子可让我怎么活呢!一个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另一个又要去永明寺那。。”说罢又是一阵垂泪。
“姑姑,”我走过屏风,脱下了外面的朱色裙袍,穿上了一旁的白色麻衣,走过去坐在榻上看着姑姑道:“如今,我们萧氏一族已是七零八落了,我这边能保全自己,倒是你,有何事你先和丞相他们商量下,凡事凡事莫要执拗了,如今我们已是亡国之奴了。”
“我也知晓,我只是恨哪,恨我怎地生了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儿子!”姑姑萧染垂泪道。
我看着她垂泪枯瘦的手,遭逢国之大变,她的面容也早已沧桑了。
我欲再要说一会儿话,沈和已经派人进来催了,姑姑萧染又是一阵恨极,我戴上白色的孝帽,随着侍婢出门了。
“郡主,”沈和这时候又变了称呼,当着众人道:“圣上有谕旨给巴陵郡主,并带口谕,郡主可免跪拜之礼。”
“萧仪如今只是亡国之奴,蒙今上不弃封为巴陵郡主,再不敢娇蛮任性,”我当下跪倒在地,口中呼道:“罪女萧仪接旨。”
头顶有声音道:“奉天承运,皇上诏曰:巴陵郡主萧仪孝义可嘉,亲往永明寺为兄祈福渡魂,今上赞许之,特接其姑前朝珠华公主入宫,待郡主七七四十九天守孝归来,二人同聚!”
我猛地抬起头,双目瞪大望着眼前的圣旨,随即低首叩头道:“罪女萧仪接旨!”
身后的萧染姑姑闻之出来跪拜,我和沈和二人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宫中来的人接走。
沈和送我到了轿前,口中道:“莫要急,母亲她好歹也是朝廷命妇,在宫中我自会派人照应,反倒是你,莫要急的乱了阵脚,反倒牵累了母亲。”
我闻言点了下头,轿帘被放下,我开始闭目凝神起来。
他周秦如今这般是怕我在永明寺中逃走么,将姑姑堵住了我的后路,只是,如今的我已被逼入死角,如何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到了寺门口,我走出了轿子,看着寺门前层层叠叠的阶梯,手中怀抱着皇兄的灵牌,一步步迈了上去。
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在城破之前,我的皇兄会给我灌药,让我失了记忆,流落到了越地,这些,我已然不会知晓了。
但是,如今这朝代已经改朝换姓,昔日的大熙已经不复存在。而我手中可以利用的不过是皇兄的前朝余孽余部,以及几个驻兵的族叔而已。更何况,这几个族叔,都各怀心思,怕有。
怕也。我握紧了皇兄的灵牌,西风瑟瑟,永明寺地处城西郊外,我只觉得这京城阴寒无比。

被小沙弥领着见了主持,又是不免几声寒暄和佛家生死悟禅之道,我弯身受了,被人领到了一间佛堂内,身披袈裟的主持从我手中接过了皇兄的灵牌,将其供在了佛堂中间。
“女施主,须菩提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多谢主持!”我合手躬身。
“施主须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主持欲要继续引我入佛。
“我愿为我兄长抄撰七七四十九天金刚经,只为渡我兄长亡魂。”我将来意告知。
“甚好甚好。”主持点头,我开口:“不如就今日开始抄撰吧。”
主持脸色似乎欲言又止,我并没有多少在意,众人退下,我端坐在塌席前,檀香味焚起,净完手,我执笔开始抄撰金刚经。

几遍下来,已经入了夜,捶了下酸痛的肩膀,我走出佛堂,看着天上的黑色丝绸上镶嵌着的繁星,此处可以讲天界繁星一览无遗,我愣了神,可不是大熙宫阙今何在,寺庙虚照碧山月么!
低头笑了笑,正要转过身,忽的眼角扫到身后有一道影子跟随着我,惊骇之下我猛地转过头。
那人换下了明黄色的龙袍,如今穿着玄色阔袖蟒袍,头上依旧用一根檀木簪簪住了发髻,他看着我,目光深沉冰冷,如海一般深沉,无法触摸到其中含义。
我自是只能跪拜了,上方泰山压顶般的压力聚来,我挪了挪脚步,刚才抄撰了那么多的字,背上早已酸痛难忍。
“仪儿,”他一步一步走来,我只能见到他脚上的腾云白纹履,“你对朕有什么可说的?”
我和你很熟么?我心中暗诽,现在深更半夜的,你出现在这里才应该解释说话吧。
我低着头沉默,那双腾云白纹履越走越近,最终绕过我,进了佛堂。
“起吧。”周秦淡淡出声。
我依言站起,只听他看了几眼我抄撰的金刚经,嘴边浮起讽笑,“七七四十九天,你竟然这般不愿意见到朕。”
“罪女不敢。”我低头敛眉,此人还要逗留多久,丫了个呸呸的,我肩膀酸死了要。
周秦走至我跟前,离半步前停下,“你可恨我?”
“罪女不敢。”我依旧重复。
“若是我依旧是那个区区掌管禁卫军的右卫将军,如今的你我只怕是见不到了。”周秦闭了闭眼,“莫要怪我狠心。”
“皇上如今是拿我当作反位的借口么?”我抬起头,两眼不动的看着周秦。
身后供奉着皇兄的佛堂前,檀香阵阵,烟雾萦绕。
“皇上,如今我忘尽前事,也失去了作为皇室公主的身份,不,应该说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区区亡国奴而已,皇上想要如何但凭你心愿,但是姑姑他年老了,她又是大齐朝的诰命夫人,皇上此举,于臣子怕是有些心寒了?”我看着周秦,一动不动道。
周秦听完了,看了我一眼,伸出两指,板住我的下巴,哼笑着道:“还是这般牙尖嘴利的性子。”
我一动不动的与其对视,看着他眼中的沉寂如海,不知为何,心中却是酸涩难当。
他的脸渐渐移近,似乎近到可以闻见彼此的鼻息了,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的脸,似要在我脸上找出一丝裂痕,我二人冷静的对视。
“皇上,淑妃娘娘辰时动了胎气,您是否去看看?”隐在夜色中的太监拿着拂尘出现了。
他停住了试探,撤回了板住我下巴的手,当场甩袖离去。
“唉,郡主,您又何必如此,但凡向皇上服个软。。老奴唉——!”言罢,那太监尾随着周秦离开了。
我拍了拍被冷风吹得冻红的脸,搓了搓身上的麻布衣袖,走进了佛堂。
这个冬天似乎很冷。

翌日中午,惠桃携着食盒走了进来,我将纸笔拾掇完,看着惠桃将一份份素食拿了出来,随意问道:“外面可有何动静?”
惠桃摆着素食,似是想了想,才道:“皇上下了诏,将前朝后宫、乐府、西解、暴室诸妇女一皆放遣。”
执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后我无言的吃着食。
“还有便是,”惠桃看了看我的脸色,说话:“皇上为祁阳郡主和中书监指了婚。”
“祁阳郡主?”我反应过来,“祁阳侯的妹妹和沈和订了婚?”
“是的,”惠桃点头,我心中一阵烦躁,道:“不吃了,撤了吧。”
惠桃依言将盘子收回了杨木食盒中。

大概是即位初期,有许多头疼的,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周秦在永明寺中出现。
寺庙生活很是清淡寡苦,每日起身如沙弥一般扫地,做课,悟禅,抄撰金刚经,每日吃的不过是无油星的素食而已。
但却是我有记忆以来最轻松的日子,不用再为饥饿冷暖忧愁,每日也活得甚有节奏。

如果说有大事的话,那便是我那族叔齐东侯于三月乙亥夜的叛变作乱了。
当日我在城西郊外的永明寺做完了晚课,便看到了北面皇城处火光冲天,静夜中隐约有击鼓厮杀之声传来。其他房间有沙弥将头露了出来,正好被主持瞧见,叱喝了几声,随后重归寂静。我却是坐立难安了,也不知此时究竟是谁在作乱。
翌日城中便传出齐东侯帅百人入皇城南北掖门作乱,烧了神虎门,领军将军张茂,王惠绍引兵拒之,后齐东侯被捕,以作乱之名斩首于菜市场。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扫地,捏着木扫的手紧了紧。
周秦用了这招杀鸡儆猴给萧家人看,萧家果真很久再无动静,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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