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故事-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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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N榍諘D正想着有什么办法能提醒他哥一下,但是动作又不能太大,就在这时玄珏终于开口道:“您这个盘子倒是不错。”
那老人“哦”了一声,似乎并没对他的话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也不知道有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玄珏却并不介意,仍继续道:“冰裂纹的手艺早在南宋灭亡之后就失传了,也不过本世纪初的时候才刚刚经人恢复,而且烧制难度极大,十窑九不成的说法都有,这几年的作品虽然多了些,但毕竟不是能量产的东西,您这件已经能称得上是其中的精品了。”
那老人略一点头,又淡淡道:“照本宣科,也还成吧。”说着眼神却突地变得凌厉起来,“不过还容我多问一句,二位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伍钦旸不料他话锋突变,本以为玄珏是想先夸这老头两句,等把他哄得高兴了再问镯子的事,谁知道这老人一开口就这么直接,要是不打自招未免也承认得太爽快了。玄珏却并没有伍钦旸那么诧异,先是在嘴角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又反问道:“老先生何出此言?”
那老人冷哼了一声,抬起手来指着伍钦旸道:“就他这装模作样的本事,说是欠火候都抬举他了。进来不看东西也就罢了,就是东张西望也比盯着一个地方猛瞧的强!我也是奇了怪了,那柜子里没放东西的空地界儿就那么好看?”说完又下了四个字的考评,“贼头贼脑!你倒是说说,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伍钦旸什么时候也没被人这么面对面地挤兑过,当即哑口无言无话可说,在这老人咄咄逼人的态度之下,甚至连“我是陪我哥来的”这种借口都想不起来,先发制人的魄力上就被人压了一头。玄珏难得见这小祖宗被人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禁失笑,安抚性地握了握伍钦旸的手指,这才对那老人道:“我看老先生也是个爽快人,那这哑谜我就不用打了。”说着示意伍钦旸将镯子取出,“我只是想知道,这镯子是不是您店里的东西。”又接过那锦盒递了过去。
这老人虽然面容冷淡,却也没有拒绝玄珏递来的锦盒。玄珏见他用指尖拨开那盒子上的布扣,但等目光触及到那镯子的瞬间却像是突然遭到火烧一般,很快就避开了。玄珏当然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愕然,正想说些什么,这老人却已将镯子连盒子一起扔回到了不远处的桌上,又将手重新揣回到套筒之中,冷冷道:“你们走吧,这不是我店里的东西。”
伍钦旸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一定与这件事情有关,眼看对方已经是一副闭门送客的架势,连忙道:“等等!”
那老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眉间已经隐隐有了一丝怒气,扬声道:“不送!”
伍钦旸当然不愿就这么离开,仍想和他继续争辩,却被玄珏拦了一下,也只好暂时偃旗息鼓,扭头朝他哥的方向看去,却见玄珏表情平静,似乎并未对这老人的疾言厉色产生任何的不满。伍钦旸刚想说不能就这么算了,就听玄珏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老先生休息了,告辞。”说着就要拉伍钦旸出去。伍钦旸第一次摸不准他哥是什么用意,亦步亦趋地跟着玄珏朝门外走去,就在两人正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忽又听那老人叫道:“等等!”
伍钦旸分明看见他哥眼底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得色,却又很快收敛下去。两人转过身来,玄珏仍是那种不疾不徐的语调,浅浅笑道:“不知道老先生还有什么话说?”
那老人皱眉道:“罢了,就给你们一次机会。”说着在这屋内随意一指,慢慢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只能站在这儿看,如果你们能挑出这屋里最值钱的那件东西,我就把这镯子的来历告诉你们。”
伍钦旸几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动辄变卦,知道这老头脾气怪异,却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质疑:“这店是您开的,我们哪知道您心里的定价是多少。万一我们真挑中了那件最值钱的,您又说它一文不值,那我们该怎么办?”更别提这挑选的条件还这么苛刻,屋子里本来就暗,时间又短,还不许动,能不能把所有的东西看全都是个问题,这种情况下还要找出其中最值钱的那件,说是机会,实际已经同刁难无异了。
那老人道:“那你们现在就走吧!”
伍钦旸简直要被他气个倒仰,但看这老人难得有松口之意,现阶段也只能忍了,却是玄珏笑道:“我相信老先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那这就开始了?”
那老人没说话,径自沏了盏热茶在摇椅上坐了。伍钦旸虽然有心腹诽,但也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找到那件最值钱的东西,可惜他在古董方面就连个半瓶水都算不上,这次不添麻烦就不错了,也只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哥身上,紧张之余就连掌心都已经微微出汗。玄珏却并不着急,平静的目光在室内的陈设上一一扫过,待到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那老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时间到了,你选好了没有?”
玄珏道:“我选好了。”说完便抬起手来指了个方向。
伍钦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惊讶地发现他哥选中的竟然是那盆枯萎的水仙,这下可真是懵了,完全不懂玄珏怎么就选了这件东西。他之前听玄珏说那冰裂纹的盘子烧制难度极大,又称赞那盘子是万里挑一的精品,本以为他会答应这番匪夷所思的赌斗是早已胜券在握的原因,但转念一想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又怕这屋里还有什么更值钱的东西,这六扇的屏风柜子里的玉璧和墙上的字画就未必没有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哥居然选了盆脏兮兮的水仙。
然而比起伍钦旸的不知所措,这老人对玄珏的选择却是更为吃惊,霍然从摇椅上起身,竟连碰碎了手边的茶盏都没发觉。玄珏此时才终于松了口气,慢慢笑道:“老先生,你说我选的对吗?”
那老人嘴唇微动,脸上浮现出一丝夹杂着痛苦迟疑亦或是欣喜的复杂表情,一双眼睛动也不动地盯在玄珏的脸上,似乎是在等待他能否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玄珏道:“其实值钱的不是水仙,而是下面的花盆。”又静静道,“汝窑传世不过七十余件,其中青釉水仙盆更是难得,您这里的这盆水仙,怕是比整个辽阳道都要值钱了。”
那老人听他果真一语道破了这花盆的来历,略显伛偻的身躯又是一晃,静了半晌,终于颓然叹道:“你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猫咪毕竟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看古董的眼力还是有的啦~这点侄子还真是帮不上忙orz
至于说全世界仅有几件的水仙盆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古董店里的问题我下章会解释的(其实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啦←喂这么自己拆自己的台真的好吗_(:зゝ∠)_
☆、第一一六章
虽然伍钦旸在古董方面自认才疏学浅,但汝官哥钧定这五大名窑的名声还是听说过的。汝窑又历来被称作五大名窑之首,成品以“青如天,面如玉,蝉翼纹,晨星稀,芝麻支钉釉满足”为主要特色,仿制难度极大,流传至今的真品不过七十余件,可以说是相当罕见。如果八苦斋里的这个青釉水仙盆确认是真品无疑,虽不能说是无价之宝,却也当得起一句价值连城了。
伍钦旸并不质疑他哥的眼力,但又好奇这么一件稀世珍宝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古董店里。说话间兄弟二人已经绕过屏风回到了里间,那老人面上也恢复了之前的冷淡神色,然而那双略显浑浊的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动容之意,细节处就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伍钦旸是不明白玄珏的一句话怎么就让他激动成这样,见那老人草草收拾了地上的茶盏碎片,指了位置叫他们坐下,又在杯里添上热茶,方才叹道:“后生可畏”
伍钦旸从他的感叹中读出一丝莫名的萧索,恰合了这八苦斋之前给人的感觉,这时又听那老人对玄珏问道:“你这百步穿杨的本事倒是不赖,不知是跟哪位师傅学的?”
玄珏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这才回答道:“我是没跟人学过这些,只是偶尔听家父提起过一两句,又侥幸见过几次实物罢了。您之前说我照本宣科,本来也是如此,今日之事全凭几分运气,班门弄斧,还让老先生见笑了。”
那老人道:“你既有这份眼力,再说这话未免过谦,但年轻人懂得这点倒是很好。”语气里已渐渐有了些温和之意,又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不妨再来猜猜这件汝窑青釉是什么来历。”说罢双手合拢,似是很期待玄珏又一次的回答。
伍钦旸本以为这老人让他们进来就该单刀直入地说镯子的事,谁料还是在那个汝窑的水仙盆上纠缠个没完,但经过刚才的一来一回,伍钦旸又隐隐觉得这“来历”二字似乎有什么深意,反正他现在也帮不了玄珏什么,只能坐在这里当个哑巴静观其变了。
玄珏闻言略一沉吟,心中对那镯子也有了几分肯定的猜想,便回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水仙盆应该是件冥器,您说是吗?”
那老人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点点头道:“不错!”又撂开手道,“你们不是想问那镯子的事吗,这就问吧!”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玄珏不知道问什么才好,也只得先把自己的猜测说出:“那我就冒犯了。这水仙盆既然是件冥器,那我猜老先生从前恐怕是位摸金倒斗的手艺人。如果这镯子真是老先生店里的东西,那十有□□是和那水仙盆一样的来历,应该也是件冥器。”说完便仔细观察着那老人神色的变化,见他神情微微一动,又听他强笑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这已经是玄珏所能想到的最合乎情理的推断了。汝窑青瓷是国家级的文物,民间收藏断不会流落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古董店里,但如果换个角度进行思考,假设它不为人所知的原因是它的所有者不敢把它的存在公之于众,那这件事情就变得清楚多了。近些年来国家对盗墓的打击力度极大,一些长久无法脱手的赃物最终也只能成为盗墓贼的私藏。汝窑青釉水仙盆的价值不言而喻,一旦消息走漏,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几乎是件不可能避免的事情,所以就算风声不紧的时候也不能贸然出手,联络好买家悄悄交易才是他们一贯的做法,也只有盗墓贼才会对古董的来历讳莫如深了。
但玄珏的猜测也只能到此为止,毕竟镯子背后的真相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伍钦旸却被他哥话里的各种神转折给唬得一愣一愣,最开始无非是觉得这老头脾气怪异,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是个金盆洗手已久的老盗墓贼。伍钦旸一直对他们这些以盗墓为生的人有种特别的好奇,那是因为在他如魔似幻的睡前故事里几乎很少涉及到这个神秘的行当。不过想想也是,秦致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足够他开个小博物馆了,犯不着再去偷别人坟里的东西,肖云鹤又是个警察,不可能知法犯法,这就间接导致了伍小同学对盗墓的了解不深,知道个洛阳铲和黑驴蹄子就已经是极限了,忍不住又多打量了这老人几眼。
谁料偏偏撞上了这老人略显严苛的视线,伍钦旸顿时觉得十分尴尬,就在这时那老人又道:“把那镯子拿过来吧!”
伍钦旸连忙将锦盒从口袋里取出,正要递到那老人的手里,却突然发现他眼底竟有一丝隐隐的惧意,便下意识地停住了自己的动作。那老人瞧见伍钦旸的反应,苦笑一声道:“罢了!”话音未落,便主动伸手将那镯子接了过去,用指尖拨开那锦盒上的布扣,又取来一方素色的手帕将镯子从盒子里捧出。伍钦旸这才惊觉这镯子的颜色似乎比早上浓艳了不少,那些深红色的絮状物几乎已经飘满了整只镯子,流动着的感觉也变得愈发明显,仿佛一只吸血的精怪,随时都能从身上滴下血来,散发出一种艳丽而又冰冷的光泽。
这老人将镯子用手帕垫着放在桌上,并没有用手去碰,又指着镯子道:“这东西是怎么到你们两个手里的?”
玄珏便把胡文凯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那老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又继续道:“你说的不错,这镯子的确是件冥器,也是当年我父亲带上来的最后一件东西”
伍钦旸见他面色惨然,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或许是个很长的故事,连忙凝神细听起来。
那老人道:“我本家姓陈,祖上就是盗墓起家,说句不夸张的,当时村里如果有十户人家,那最少也有八家是做这一行的,余下的那两家也都和这事脱不了关系。后来我父亲在镇上开了个瓷器厂,但这些地下的生意还是一直没能放下,遇到好货就转手瓷器厂再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