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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朝天一棍-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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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天一棍!
  米苍穹以长棍直取张三爸。
  他的兵器,气势凌厉,但越是迫近张三爸,他越有一种感受:这一切都是直见性命的。
  甚至是迫出性情的。
  一句话,四个字:——性命攸关!
  米有桥的棍长。
  长一丈二。
  而且它竟似会伸缩,能缩能伸的。
  伸长了、伸直了,竟长足一丈八。
  那是一种绝长的兵器。
  张三爸的手指,再长也不过三四寸。
  但他居然敌住了这长棍。
  棍子虎虎作响,当头砸下。
  张三爸用手指(而且还是指尖)去接。
  ——血肉骨指怎能随这疯狂疯魔疯癫的棍子?
  但每次棍子眼看要击着张三爸身上时,张三爸都是急不容缓但总能及时从容的用手指的指尖在棍身的首部位上一弹、一顶、一抵,棍子所带的所挟着的无匹巨力,竟就完全给抵消了、不见了、转化了。
  ——要是用别种兵器,还绝对没办法那么圆滑这般巧妙简直妙到颠毫的做到这点!
  张三爸却一一做到了。
  米苍穹每攻一棍,他就不退反进。
  待打到了第十一棍(张三爸也接下了第十一棍)时,张三爸米苍穹,也不过是三尺之遥了。
  这一来,大家已几近肉搏,十分凶险,招招专打罩门、式式攻死穴。
  最长的棍子,对上了最短的手指。
  其实张三爸不是不感受到那可怕的压力,那可怖的死志,以及那可畏的:空!
  但他己为为这凌厉攻势迫得退无可退了,他只有反击再反击唯有反击!
  米苍穹也没有办法。
  张三爸越接近他,他自己便越凶险:他的棍子宜长攻不宜近守,然而张三爸却已迫近咫尺。
  他开始的攻袭是用棍尖。
  到第七棍时,他已改用棍身。
  至现在第十一棍之际,他只能用棍尾。
  ——然而,这时张三爸的手指(不管拇指还是尾指),已随时可以戳着他的要害和死穴了。
  两人对决。
  已绝对没有退路。
  也失去了余地。
  越接近米苍穹,张三爸就越知道自己的胜算越大。
  他已出尽浑身解数。
  ——出道五十余年来,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大的力气心神,来对付过一个敌人。
  他越发觉得这太监是他前世的宿敌,是上天特意使他和他在今天会在一起,一了上辈子的宿怨恩仇。
  就在这要命关头,“呼”的一声,米苍穹手中的棍子,忽似神龙一样,脱手飞上了天。
  一下子,阳光仿给切成了许多片。
  雾也给打散成了许多块。
  棍子在半空呼啸旋转,打着棍花,像一朵朵盛开的怒花。
  张三爸不禁抬首:看那飞上大的棍子————它什么时候才落下来?
  ——它落下来之时会造成什么伤害?
  ——米有桥是故意使它脱手飞去,还是给自己刚才那双指并施的一招:“鬼神之怒”指法震得把不住棍子?
  这电光石火间,张三爸可有两个选择:一是速退。
  ——米苍穹棍已脱手,他已占上风,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该退再说。
  ——难保米有桥弃棍之后另有杀着,先退定观变也是上策。
  (况且他跟米公公并无私怨!)二是急进。
  ——趁他失去了兵器,杀了他。
  ——放虎归山,对米苍穹这种人,杀他的时机稍纵即逝,决不可放过!
  (何况他曾杀了温宝!)这一下,他得要马上决定:攻还是守。
  进还是退。
  ——甚至死还是活!
  你说呢?
  六、怒笑
  就在这时,有一件事,看似偶然的发生,却改变了张三爸的决定。
  也决定了二人的命运。
  那就是忽来一物,急取张三爸右足的“伏兔穴”。
  可是,张三爸身边有一名高手,正为他“掠阵”:这人正是唐七昧。
  唐七昧何等机警,况且,他更是唐门好手,对任何暗器,均了如指掌。
  他大喝一声:“卑鄙!”
  双手已挟住那件“暗器”。
  他拍住暗器时,已戴了一双黑色的手套,这手套能保万毒不侵,同时,他一看“暗器”
  来势,已不敢轻敌,一抓之间,也用了全力,可是,他虽合住了那物,但身子仍给带动了一步半。
  只一步半。
  但那已非同小可——暗器的大祖宗唐门里的好手居然在全力全神接暗器还得占了下风:
  不过,更令唐七昧震惊的是:那“暗器”连他也没见过!
  ——连他也断断使不出来。
  因为,那只不过是一条丝穗!
  ——一条剑愕上系的那种丝穗。
  一条红色的穗!
  一条剑穗,居然能隔空打人,且把唐七昧带跌了一步半!
  ——而唐七昧居然找不到发出丝穗的人!
  那是什么人!
  这是何等骇人的功力?
  这算哪门子的暗器手法!?
  暗器没有打着张三爸。
  唐七昧已替张三爸双掌挟住了暗器。
  ——尽管那只是一条剑穗。
  但这剑穗依然改变了张三爸的命运。
  原因是:张三爸也感觉到背后部有暗器袭来。
  他那时正要决定进退。
  ——进还是退?
  ——反守还是急攻?
  但就在这节骨眼下,既后头有暗器袭至,他已不能选择后退了。
  只好迫进。
  ——惟有进攻,他才能让替他护法的唐七昧及时解他之危。
  他深信唐门暗器好手唐七昧一定能解决这暗器的。
  果然。
  唐七昧不负他之信任。
  可是他自己却身陷危境。
  绝境。
  他不退反进,原已极迫近米苍穹,现到可更贴近这老太监了。
  棍子还在上空盘旋飞舞。
  然而米苍穹却出手了:用指。
  他右手中指如棍,一指扑下!
  ——“指棍”!
  原来他真正的要命的棍法,是手指的棍!
  张三爸情急之下,竭力想避,但米苍穹左手食指运指如风,尖嘶而至,已迅速在他胸腹之间,划了一下。
  只划一下。
  ——轻得就像轻轻的抹了一下。
  然后米苍穹就身退。
  立即全面、全速身退。
  他在退身时,他身后四名为他“掠阵”的小太监,已为他接住了刚落下来的棍子。
  米苍穹退身、立定,他苍黄着发,蓝着眼,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全身散发出白色的烟雾,那阵子老人味,竟一下子使全场的人,都闻得到、嗅得出、感觉得十分强烈。
  ——好像那不是人,而是兽,不然就是魔,或者是山魈夜魅什么似的。
  但绝对、不是、不是、人!
  张三爸仿佛怔了一怔,甚至愕了半晌。
  他双手捂着胸腹。
  没有动。
  也好一阵子没有声。
  大家都静了下来,凝视着他,全场像针落地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大家都屏住了呼息,气氛似凝成了冰。
  人人都难免会有愤怒的时候。
  每人表达他怒愤的方式都不同。
  然而,张三爸却采用了这个方式。
  他笑。
  当然,他的笑竟充满了悲愤,所以是一种:怒笑。
  “好棍法!”
  说完了这句话,张三爸摇摇欲坠。
  他的徒弟女儿何大愤、梁小悲、张一女全部窜了过来,扶住了他,只是他胸腹之间,血旧旧地流了出来,也只听他衰弱他说了一句:“我是决斗而死的,不必为我报仇不必结此强仇”
  血如泉涌。
  张一女想用手去捂,一下子,手都浸得红透了,手指也沾在一起,但血没有止,反而涌得更多。
  那血竟流得似像小溪一般的快活。
  何大愤马上在伤口撒上金创药。
  可是没有用。
  金创药一下子就给血水弄湿了也冲走了。
  梁小悲立即封了张三爸身上几处穴道。
  但也没有效。
  血照样流着,且发出款款的声响,滔滔不绝,像许多孩童的精灵聚在那儿愉快的沐浴着。
  仿佛非得血流成河,不止不休不可。
  唐七昧一看就知道:完了。
  ——救不活了。
  他更震讶的是:怎么一个老人家能流那么鲜那么猛烈的血!
  ——多得他从未见过,也听都没听说过。
  那血浸透了张三爸的衣衫,染红了张一女的玉手,又流过石板地,还像是一路欢胜狂欢似的流着、淌着,流窜过温宝的尸体时,仿佛还有灵性,打了个转,径自流向正站立不动、一手指天、一指指地、蓝目苍发的米苍穹,仿佛要血债血偿似的,一路向他足部流攻过去,且带着鲜活的艳色,和鲜明的轨迹。
  那血折腾扭动,不像是一场死去的代价,反而比较像是节日时酬神谢恩的庆贺。
  ——也许,张三爸这一辈子帮的人太多了,救的命太多了,行的善太多了,所以他的血才会那么多、那么红、那么有活力吧?
  唐七昧只好为眼前这么不可思议的映像作出了自我安慰的解说。
  然而,这时,张三爸溘然而逝。
  他的脸上似还有笑容。
  至少,那确是半个诡奇的笑意。
  他的生命,仿佛不是消失的,而是流逝的:随着那血,一路流去。
  七、怒啸
  米苍穹缓缓的收回了一指朝天、一指笃地的手。
  他屹立在那儿。
  发色苍黄。
  他的眼已不那么蓝了,但身子微颤、微微抖哆着。
  他接过了那四名小太监递来的棍子。
  他横棍屹立在那里,不大像一个刚杀了强仇大敌的嗜血野兽,反而像是一个面对洪荒猛兽迫近的老人。
  一个没有了、失去了退路的老人。
  他杀了张三爸。
  他等于同时:一、得罪了所有的白道武林人物。
  二、跟“天机”组织结了死仇。
  三、与“风雨楼”及王小石结下不解之恨。
  他不想这样。
  他也不要这样。
  他更不喜欢面对这局面。
  ——他一向“老奸巨猾”,甚至当这四个字是对他这种老江湖、朝廷大老的一个最高赞美。
  可是他犯上了。
  不是他要杀的。
  他知道是什么“事物”造成他身陷于这局面的。
  ——那“剑穗”要瞒过在场所有的人不难,但却仍是瞒不过他。
  他知道是谁发的“暗器”。
  他知道是谁把他今天迫入了这条路。
  所以他生气。
  愤怒。
  他发出啸声。
  怒啸。
  他不服气。
  可是,“天机”的子弟更不服气。
  更加愤懑。
  因为太监杀了他们的“龙头”。
  ——这老贼杀了他们的师父、恩人!
  他们怒啸、狂嚎、咆哮,且一拥而上。
  他们矢志要把这老阉贼乱刀/剑/枪/暗器分尸,才能泄心头之仇。
  米苍穹的眼瞳重新剧蓝猛绿了起来。
  他挥舞着棍子,竟发出了一种类似高山古寺的钟声,洪洪的响。
  他已没有退路。
  他要杀人了。
  ——已杀了这两个人,等于是跟“金风细雨楼”、“老字号温家”、“天机组”及所有的江湖豪杰结下深仇,没办法了,只好以杀止杀,以暴易暴。
  该流泪的时候,不妨声泪俱下,不惜老泪纵横——只要还能打动得了人。
  但到非流血不可的时候,那就让他血流成河吧!
  米苍穹气蓝了的眼眸里,最先留意到的是方应看。
  ——方小侯爷,手按他腰间赤红色的小剑,居然笑着:微微笑着。
  吃吃的笑着。
  就像他刚刚吃了一块世间最好吃的豆腐,而且还是最美艳的小寡妇卖的、最好吃的一块豆腐——而他还是把整块都吞到肚子里去。
  并且没有人知道。
  但还是有人知道的。
  至少米苍穹现刻就知道了:他已是给搭在弯上的箭,不管他愿不愿射出去他都只得射出去。
  只是他不明白: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把他给搭在弩上?
  他的棍子已不朝天。
  而是朝着人:冲来的人群。
  他忽然闻到一种气味:腐臭的老人味,像潮水一般的向他涌来,快淹没了他,连他自己也快变成一具腐蚀了且只会发出臭味的尸首了。
  就在这时,忽听马蹄急响,有人大吼:“住手!”
  双方不得不一时住手。
  因为下令停手的,除了蔡京的儿子蔡倏之外,还有一个黑白两道都十分尊敬的人:四大名捕中的“冷血”:冷凌弃。
  他们手上不仅有蔡京的手令,还有御赐的“平乱决”。
  官兵和“有桥集团”的人都立时不再打下去,但群雄中“天机”和“老字号”的人复仇心切,却不肯罢手。
  ——只要他们不肯收手,劫囚群雄说什么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在白道武林而言,“不讲义气”、“临危背弃”是罪大恶极的事,他们可不愿为、也不敢为的。
  这也许是黑白二道最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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